第 32 章 32(二更)
客廳里,聞家的老太太拉著聞宴的手,關切地噓寒問暖。
對于聞宴而言,這個家里如果還有誰想著他的話,恐怕也只有奶奶了。
聞宴是家里的長子,也是她的長孫,從小便是跟在她身邊長大的,感情親厚。
即便聞博藝也是她的孫子,但終究比不上聞宴到她心目中的地位。
沙發(fā)對面,江雪柔拉著聞博藝,哭哭啼啼地給他的鼻梁上藥:“疼不疼啊寶寶?!?br/>
“痛,痛死了,媽?!?br/>
“哎,你說你,從小到大都是被你爸疼著捧著長大的,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啊!”她哀怨地睨了對面的祖孫一眼:“要是被他爸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br/>
聞宴臉色沉了沉。
他知道,江雪柔說這些話是在故意膈應他。
這時候,奶奶松開聞宴的手,不動聲色地說:“怎么就打不得罵不得了,我們家養(yǎng)孩子,也沒見養(yǎng)這么金貴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孫子,要犯了渾也還是打得的?!?br/>
“我自己的孫子”這幾個字,驀然刺了刺江雪柔的心,聽這話的意思,難不成聞博藝就不是她的孫子了嗎!
她嘟噥著說:“我們博藝受了這么大的委屈,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嗎!”
“當然不能算?!甭劶依咸迤鹉樕x正言辭地說:“做錯了事情就要道歉,打人也是不對的,也要道歉,小晴,你去把小瑞叫進來?!?br/>
小瑞就是家里的園丁小哥。
很快,園丁小哥走了進來,問道:“老太太,您叫我?!?br/>
他挺年輕,約莫二十來歲出頭得樣子,身形瘦削,看著也是很老實的樣子。
聞老太太對江雪柔說:“既然要追究,那就從源頭算起吧,這件事小晴都跟我說了,是聞博藝先動了手,現在小瑞腦門上都還留著淤青呢,這事,賴不掉吧。”
聞博藝慌忙道:“不是,我跟他...我們是在打排球呢,磕磕碰碰很正常?!?br/>
聞老太太從容地笑了:“如果是這樣的說法,那你的鼻子,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是讓排球碰到的?”
聞博藝無言以對,求助一般望向了江雪柔。
江雪柔不甘心地說:“去,給他道歉?!?br/>
“媽”
聞博藝十萬分不情愿道歉,撅著嘴,活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道歉。”江雪柔壓低了嗓音,不甘心地重復了一遍。
聞博藝終于拖拖沓沓地開了口,對園丁小哥道歉:“對不起?!?br/>
“老太太,沒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眻@丁小哥揉揉鼻子,并沒有回應聞博藝的道歉。
聞老太太點點頭,安撫道:“回去吧,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以后這東西要是再出言不遜,欺負你們,盡管來跟我說!”
這話說出來,仆人們總算心里平衡了。
本來大家都是拿工資吃飯的,如果不是聞家給的雇傭工資高,再加上在聞家做了這么多年,大家都有感情了,誰稀罕每天受這娘倆的氣啊。
尤其是江雪柔,就算作為續(xù)弦嫁進了聞家,也還是一身小三兒氣,動輒對他們頤指氣使,就像個活在舊社會的姨太太似的。
聞博藝道歉以后,江雪柔便要聞宴向自家兒子道歉了。
然而老太太卻一直拉著聞宴說話,她竟半句話插不上口。
奶奶關切地問聞宴:“小宴,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聞宴說道:“搬回家里來住。”
奪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
老太太喜上眉梢,連聲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現在馬上讓人去收拾收拾你的房間!”
江雪柔提醒道:“老太太,聞宴他應該跟博藝道...”
“小晴,你把少爺的行李提上去,再幫他把床單也換了。”
江雪柔好幾次要說話,都被老太太無情地打斷了。
她算是看明白,永遠叫不醒一個試圖裝睡的人。
雖然心里憋悶,但是既然已經嫁進來了,這些委屈和閑氣,該受也得受著,只要將來聞博藝能出息,她總有出頭之日。
江雪柔只能咽下了這口氣。
不多時,一身西裝革履得聞浩下班回來了,看到聞宴,他臉上浮現一絲訝異。
“你怎么...”
不等他開口詢問,江雪柔立刻迎了上去,拉著聞博藝對他說:“可算回來了,你看看,我們兒子這臉都腫了?!?br/>
聞浩注意到聞博藝臉上的傷,問道:“誰弄的?!?br/>
江雪柔用撒嬌的調子嘟噥說:“還能有誰?!?br/>
聞浩當然知道,這個家里除了他那無所顧忌狂妄囂張的大兒子外,沒人能傷到聞博藝。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質問,老太太卻板著臉說:“小宴剛回來,你也不關心關心他,就知道心疼你那寶貝疙瘩,他被你慣出一身毛病,天天在家里欺負人,吃些苦頭又如何,怎么都是你生的,還分個親疏不成了?”
老太太這番話說得很嚴重,聞浩素來是聽母親話的,當下也不敢再追究什么。
江雪柔見聞浩都被老太太堵回去了,憋了一肚子氣沒處使,只能自己暗暗消化了。
聞浩看見聞宴提回來的行李箱,暗自松了一口氣,扯了扯領帶,沒好氣地問:“快畢業(yè)了,接下來的事情,也好好地籌謀計劃吧,看看是去學點什么技能,或者來公司實習,跟跟客戶,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br/>
聞宴卻說道:“我準備考德新高中?!?br/>
聞浩還沒來得及說話,聞博藝先笑了:“你要考高中?還德新高中?哈哈哈,腦子沒秀逗吧。”
他話音未落,便被老太太厲聲斥責:“閉嘴,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聞博藝雖然平日里在仆人面前作威作福,但終究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沒膽子跟老太太叫囂,訕訕地閉了嘴。
聞浩也沒想到聞宴竟然想考高中,他能堅持念到初中畢業(yè)也就不錯了,他腦子的問題,基本上這輩子和念書絕緣了。
卻沒想到,聞宴繼續(xù)說:“我要念大學。”
這下子,全家人都驚住了。
念高中就算了,砸點錢進學校應該沒問題,可他居然還要考大學?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聞博藝忍不住嘲諷道:“你不是看書就頭暈,你拿什么考大學?。√旆揭棺T?!?br/>
聞宴抿抿嘴,想起了那個忽然變聰明的女孩。
他認識她的時候,她笨笨的,每次數學都只考幾分,一個人躲在籬笆墻下抹眼淚。
現在她如此耀眼奪目,聞宴心里卻隱隱有些不甘心了。
他袖子下的手攥了攥拳頭,壓著嗓子說:“集中注意力很難,但不代表不能做到,只要東西進了我的腦子,我就不會讓它跑出去?!盡.
“就算是這樣?!甭労茡u著頭說:“距離中考也不過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這么短的時間里,你能考上德新高中嗎?!?br/>
那所學??墒侨谐隽嗣摹扒к娙f馬獨木橋”,全市的考生都擠破頭了想往那所學校擠,聞宴的基礎...不,他可以說完全沒有基礎。
聞浩有些擔憂。
聞博藝今年也是卯足了勁兒想考德新高中,可是即便是他這平時不落年級前二十的成績,想考入德新高中都困難,聞宴這...
江雪柔卻笑了起來,陰陽怪氣地說:“考不考得上有什么關系,給學校撥一筆贊助,什么事兒不都解決了,咱們家又不欠缺這點學費,更何況,是家里的大少爺想讀書?!?br/>
說完,她幽幽地嘆了聲:“只是我可憐我這孩子啊,不像某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從小被溺愛,要什么都有,博藝啊,只能靠自己的努力?!?br/>
老太太冷冷道:“你少拿腔拿調,也別不服,小宴是我的長孫,我疼他疼得理直氣壯,誰也沒有權利置喙半句,你要是看不下去,盡可以離開?!?br/>
“我...”江雪柔壓著心里的不平,拉著聞浩的手,低聲撒嬌道:“太不公平了,要是聞宴都能靠你的關系進德新,那我們博藝...博藝也得進!”
如果聞宴肯愿意念書,聞浩自然是睡著了都會笑醒的,當下便對老太太說道:“孩子想讀書,這是好事,媽,我明天就去聯(lián)系德新高中的校長,肯定能讓孩子進學校?!?br/>
江雪柔臉色終于好轉了幾分,聞浩說這話,自然兩個孩子都是要弄進德新高中的。
聞博藝靠自己的水平考,還真不一定能考得進去。
江雪柔早就想讓聞浩幫忙走動走動,可是總開不了口,這會兒能搭上聞宴這輛順風車,那是是再好不過了。
她臉上露出了松緩的神情。
天大地大,都沒有她的寶貝兒子的前途重大,這個兒子可是她未來唯一的籌碼。
然而聞宴卻說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你拿錢或者找什么關系?!?br/>
聞浩詫異地問:“你說什么?”
“我說,我自己考?!?br/>
江雪柔一聽這話,以為他在嘴硬,反倒是笑了:“你靠自己,你考得上嗎?”
聞宴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考得上考不上,都是我的事,與你何干,什么時候你這樣關心老子了?”
一句話把江雪柔給堵了回去,竟無言以對。
怎么與她無關啊,如果聞浩不去學校走動走動,聞博藝這成績,肯定是考不上德新高中??!
老太太這么心疼她這寶貝大孫子,肯定會讓聞浩去找關系幫忙,聞博藝就能搭上順風車了。
老太太問聞宴:“小宴,你有信心嗎?”
“沒有信心,我就不會說這個話?!甭勓珉m然平時臉上總掛著笑,看上去不太正經。
但是他漆黑的眼眸里總有一股堅定的力量,能讓人信賴。
父親聞浩臉上浮現欣慰的神情,欣賞地說道:“好!這才有點男人的樣子!”
江雪柔眼見木已成舟,有些急了:“不是,他...他還是個孩子,隨口說說的話,你還真指望他能考得上啊。”
聞浩說:“我相信我的兒子。”
“我覺得吧...凡事有備無患,讓小宴一方面好好準備準備考試,另一方面,你也要做好完全的準備啊,去學校走動走動,總是好的?!?br/>
這時,老太太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就是這樣教育你兒子的?以身作則教他走關系串后門?”
被斥罵的江雪柔,無言以對。
“媽,我也能考得上?!甭劜┧嚭茏孕牛骸拔业某煽?,考德新高中完全沒問題?!?br/>
江雪柔臉上浮現勉強的微笑,略帶一點咬牙切齒道:“媽媽當然相信你?!?br/>
相信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這傻兒子在自己的破學校當雞頭當慣了,根本沒意識到競爭的殘酷。
聞博藝睨向聞宴,笑著說:“哥,要不然來打個賭啊?!?br/>
“賭什么?!?br/>
“就賭誰能考上德新高中,考上的人可以住家里,沒考上的人搬出去住校,怎么樣?!?br/>
聞博藝見聞宴搬回來,心里是十萬分不樂意,要是這家伙搬回來了,以后可就沒他的好日子過了,所以他必須想辦法把他趕出去!
這正好是一個契機,畢竟,聞宴那種水平,他要能考上德新高中,那自己都可以考清華了。
“怎么樣,敢賭嗎?”
聞宴嘴角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輸了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