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306
山頂之上,白衣劍修孑然獨立,不動如山。
徐子青踏上峰頂,就將這一片凝滯打破,開口道:“師兄。”
云冽回轉(zhuǎn)身:“可已備齊?”
徐子青笑道:“都已備齊了。”
他方才想了一想,到底要重華帶他再回十方閣,換取一些靈符,到時也可省下一些真元。而他身上諸多丹藥,因早有宗內(nèi)賜下,倒是足夠了。
云冽便略點頭:“走罷。”
徐子青也是應(yīng)聲:“是,師兄。”
重華而今長大些,靈智不比從前稚嫩,已然明了此行自己用處,就自徐子青肩頭跳下,搖身一晃,變作了本來面貌。
只見它身長十余丈,雙翼展開,若遮天之云;鷹喙彎曲,似精鋼鑄成。它利爪如鉤,尾羽似刀,表皮更是金光耀耀,如碎金點綴,既是神駿,更顯威武。那周身氣勢,早已不同當(dāng)年那般羸弱,其如今鳥喙一張,就能吐出極厲害的天賦神通,其妖力凝聚于每根翎羽之上,渾厚飽滿,猶若實質(zhì)。
這時這三階妖獸卻是蹲下身來,將脊背暴露出來。
徐子青縱身一躍,回頭笑道:“師兄,便要重華載我兩個前去,也看一看它的本事,如何?”
云冽身形微晃,已立在他的身側(cè):“也好。”
兩人就并肩而坐,這脊背極為寬大,就算并排坐上四五人,也不會擁擠,比起從前來,當(dāng)真是舒適許多。
隨后重華發(fā)出一聲嘹亮的鷹嗥,雙翼一展,已是扶搖直上,穿入云中!
好快!
耳邊風(fēng)聲呼嘯,周遭景致急速倒飛,竟是連成一條細(xì)線,讓人根本看不清楚。
甚至以徐子青的眼力,都不能分辨出下方景色,只能見到一片一片連綿色塊,一晃而過。
重華為了顯一顯自己的能耐,正是卯足了力氣,極力快飛,才造就了這等震撼的行速。
不愧是擁有大鵬血脈,即便只有那么極少的一點,卻也能讓它飛得如此之快。
它如今不過是三階妖獸罷了,可想而知,若是待它等階更高時,又能快到何等地步?
就算徐子青從不曾真正希望重華能如何厲害,到這時也難免為它有些驕傲了。
這些年的獸丹,看來不曾讓它白白吞吃。
云冽說道:“待它長成,當(dāng)為你之助力。”
徐子青一笑:“重華素來努力,想必終有那日。”
重華知覺靈敏,在下方聽得兩位主人如此夸耀,不知不覺間,竟還能再快一分!
妖獸體力充沛,往往數(shù)個日夜飛行也不會疲累,而重華飛得雖快,卻是因它血脈天賦,更不覺如何。
一個日夜過后,就將要到那泰骨荒漠了。
泰骨荒漠附近有個小鎮(zhèn),乃是商客往來補(bǔ)給、住宿之處。原本自打那泰骨荒漠被那群魔頭占據(jù),人流漸少,也有許多鎮(zhèn)民往外地逃生,尋常的修士,更不會來此。
可惜鎮(zhèn)民一少,荒漠中的魔頭卻不樂意,因此走得晚的,便走不了了,只得日日在此地煎熬,受那邪魔壓迫。
重華就降落在這小鎮(zhèn)之外,徐子青有心先將事情打探一番。
雖說任務(wù)上所言這些魔頭的確窮兇極惡、弄錯的幾率也著實少之又少,可到底眼見為實,他也不能隨意就下定論。
重華很快化作一只約有一尺長的半大小鷹,落在徐子青的肩頭,而云冽則立在徐子青另一側(cè),一行就往鎮(zhèn)中行去。
這鎮(zhèn)子里很荒涼,人也不多,行來走往的都是凡人,而這些凡人,生得都頗為瘦弱,且衣衫極為樸素,看來是常年未能吃飽穿暖,才成了這一種模樣。他們行色匆匆,無人往這新來之人看上一眼,像是不愿惹了麻煩,避之唯恐不及。
到了鎮(zhèn)子內(nèi)部,二人則發(fā)覺這鎮(zhèn)子不小,街道寬敞,看來曾經(jīng)應(yīng)是富庶過的。地面是很平整的青石板,兩邊的房舍也都獨具匠心,若是不這般破舊,想必也應(yīng)是十分精致。
街道兩邊并無店鋪,原本應(yīng)是店鋪之處,則空無一人。
而在一條稍微狹窄些的街道里,兩側(cè)則是密密麻麻的房舍,間間都門戶緊閉,似乎不愿意讓任何人進(jìn)入。
這仿佛,是一種極不安卻也極心虛的自我防護(hù)。
徐子青一見之下,就皺起了眉頭。
可想而知,住在此處之人,當(dāng)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圖活命了。
略想了想,徐子青看一眼云冽。
云冽知他之意,微微頷首。
徐子青就走到一戶人家門口,輕聲叩了叩門。
無人應(yīng)答。
他嘆了口氣,多多叩了幾下,更加大了些力氣。
這回只聽得門內(nèi)一陣腳步聲響,就有人急忙過來,將門大開。
那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干瘦漢子,口中還不住說道:“是我來晚了,是我來晚了,莫怪罪,莫怪罪……”嘟嘟囔囔,竟對外頭之人極為恐懼般,生怕稍一遲緩,就要被人懲治一般。
徐子青心里越發(fā)嘆息,面色卻不改變,而是溫和開口:“我同師兄路過此地,有事相詢,不知先生可否行個方便?”
他雖是修仙之人,倒不覺得凡人便該鄙薄,該有的禮數(shù),自然也是有的。
但徐子青卻未想到,他這里懂禮了,那廂卻滿心疑慮。
那干瘦漢子先是一驚,再仔仔細(xì)細(xì)將徐子青看過一遍。
他們這地界,早已沒有凡俗人敢來了,但那些會飛的仙長若是來了,大多都有一種高傲,從不曾對他們這般客氣。
故而一時半會,他卻想不明白,這看來溫雅親切的少年,到底是凡俗界哪個謙和的“少俠”出來闖蕩江湖,還是那些飛來飛去意圖“斬妖除魔”的仙長?
凡俗人看不見靈光,也分辨不出來人身份,他這時就愣在那處,不知該以何種態(tài)度相對為好。
徐子青也不急,便等那干瘦中年人反應(yīng)過來。
干瘦漢子打量徐子青幾眼后,再看向云冽,這一看,就是倒抽一口涼氣。
他并非沒有眼力之人,只是先前青衫少年太過溫和,讓他不能認(rèn)出,之后看到白衣男子,自然就從他身上察覺到一種強(qiáng)烈的壓迫感,便是一窒。
隨后他趕緊賠笑:“原來是兩位仙長,快快請進(jìn)。”
徐子青一笑,看來還是師兄的威勢重些,他自己卻是不成的。
為了得到此地情況,他就抬步進(jìn)去,云冽也是一同步入。
干瘦漢子十分小心,將兩人引入后,就立刻關(guān)上了門,再將兩人帶到堂內(nèi)。
一個同樣黃瘦的婦人見到,拿著抹布將兩張好些的椅子擦了又擦,才顫聲道:“兩位仙長請、請坐。”
云冽與徐子青就都坐下。
那一對夫婦見兩人頗好相處,才稍稍放下心來。
其中干瘦漢子先斟酌開口:“不知兩位仙長要問的是……”
徐子青略思忖,就笑道:“不過是些許小事。”他頓一下,“我同師兄路經(jīng)此地,原想尋個客店休整一二,不料卻見鎮(zhèn)中幾無人影,著實覺得有些奇怪,故而才來叩門。”
干瘦漢子聞言,目中有一絲哀色,隨后他搖頭一嘆:“仙長,此事一言難盡,小人……”他對這位態(tài)度隨和的少年頗具好感,神色掙扎片刻,方道,“仙長若信小人之言,就莫要在此地停留,還是快快離去,方為上策。”
徐子青一聽,心里也是一緊。
看來那功德柱上所言多半是真,否則此地不會這般荒涼,而這當(dāng)?shù)氐姆菜兹耍膊粫@般艱難。
他還未答話,忽然外頭又傳來一陣叩門聲。
此次這叩門聲尤其響亮,更是頗為粗魯,像是很快要闖進(jìn)來般。
干瘦漢子聽到,登時面色焦急,連聲道:“兩位仙長可有術(shù)法能立刻離去?若有這術(shù)法,便速速走了,再有半刻停留,就、就……”
而黃瘦婦人更是驚慌失措,她急急站起身,就往外頭走去,口中還慌忙答應(yīng):“這就來!這就來!萬企恕罪!”
徐子青見二人如此,心中已然有些明白,卻仿佛并不知道般,就說道:“為何要離去?外頭是什么人?”
干瘦漢子更加著急,但顯然已是來不及了。
很快就有兩個人影,兜著袖子邁步走來。
那乃是兩個身量頗高的青年,眼中似有邪光,都穿著一身靈光湛湛的法衣,修為也都在筑基以上。
幾乎是在立刻,徐子青運(yùn)用斂息術(shù),也將氣息定在了筑基中期的境界。
云冽修為更高,只稍作收斂,看來也和徐子青修為相仿,那通體的氣勢,也在剎那間趨近于無了。
兩個青年進(jìn)來之后,一眼就見到這師兄弟二人,都是眼前一亮。
嗬,真是好一雙美人兒!
干瘦漢子心知大勢已去,正是滿腔惋惜,他們被拘在這鎮(zhèn)中久了,除卻要精心供奉那群魔頭外,也見識到許多齷齪之事。而今只可憐這一對正派的仙長,要落不到好下場……
黃瘦婦人縮了縮身子,將頭更埋低些,唯恐給那兩人瞧見。
不過這回兩個青年并未留意到這婦人,他們看著新發(fā)現(xiàn)的美人兒,淫笑一閃而過,口氣卻像正經(jīng)起來:“居然在此處能見到兩位道友,在下牛盛於,這位是我親生弟弟牛盛鵲,不知兩位道友因何來此啊?”
徐子青心道,就是他們么?然而面上卻是笑道:“兩位道友,在下云清,這位是我?guī)熜衷苿Γ际恰o宗的弟子。”
他本生得清俊秀雅,一笑起來越發(fā)顯得溫和可親,很是引人注目。
那兩個青年一見,對視一眼,都是心中暗喜。
是兩個好貨色。
千鵲宗?不過是個九品小宗,當(dāng)真算不得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