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玩笑適可而止，”陸清時聲音平靜，打斷了她的話。</br>　　姜淺身子一顫。</br>　　一顆心急劇墜落到谷底。</br>　　她不敢置信，水霧氤氳的眸子垂墜著淚花。</br>　　嘴唇微微顫動著，“你不相信我？”</br>　　“你姐姐性子善良，不會做那樣的事，”陸清時直截了當(dāng)，語氣平和，“不管你是從哪里聽來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凡事要講求證據(jù)，女孩子的名譽不可隨意詆毀，更何況她是你親姐姐。”</br>　　姜淺渾身都是僵硬的。</br>　　她覺得像是被人兜頭潑了盆涼水，從頭到腳都涼的徹徹底底。</br>　　開口之前，她的確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陸清時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或許會震驚，會質(zhì)疑，會需要時間冷靜，可唯獨沒有一種像現(xiàn)在這樣，他無條件的只相信姐姐，他一點都不信她，他甚至覺得她是在說謊詆毀姐姐。</br>　　她怔怔的望著他，男人線條明晰的五官線條落在燈色暗影里，清雋的眉目浮沉著難以融化的冰霜。</br>　　她只覺從未見過這樣陌生的他。</br>　　“你覺得我在詆毀姐姐名譽？”她紅著眼睛，看著他好久，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陸清時，我沒有失憶，當(dāng)年的事情我都記得，我只是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大哥哥，我根本不知道你會來找我！”</br>　　眼淚撲簌簌的滾落，怕他不信，她伸出手，素白的指尖緊緊握住他的襯衫衣襟，喉嚨被淚水堵住，“我才是你親手照顧著長大的，我有沒有撒謊難道你看不出來？你信姐姐，你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br>　　“那就拿出證據(jù)?！?lt;/br>　　陸清時看著她，眼底的情緒很冷靜。</br>　　姜淺哭著呆立在那里。</br>　　什么證據(jù)？</br>　　她能有什么證據(jù)？</br>　　凌晨的臥室很安靜，客廳里早起傭人們的談話聲，隱隱約約的從門縫里傳來。</br>　　“昨晚二小姐燒了一夜，也不知道怎么樣了?！?lt;/br>　　劉媽道，“有先生在，不會有事?！?lt;/br>　　女傭的聲音有些遲疑，“劉媽，可我剛才看見先生房間的門開著，房里好像沒人，先生該不會陪了二小姐一夜吧？你說這孤男寡女的……”</br>　　“噓，這種話你也敢說！”劉媽輕聲斥責(zé)，“二小姐是先生帶大的，發(fā)燒可大可小，先生不放心看顧著有什么不對，小心讓太太知道把你趕出去！”</br>　　那說話的女傭瞬間就噤了聲。</br>　　可陸清時和姜淺都聽見了。</br>　　這些話若是放在以往，姜淺聽了定會羞愧到無地自容，可是現(xiàn)在，她心里只有難言的絕望和傷心。</br>　　陸清時面無表情，撿起地上的睡衣，套在哭泣著的女孩兒身上，見她仍舊不肯動，他干脆幫她把扣子扣好，從領(lǐng)口，到胸前，一顆一顆嚴絲合縫的扣好。</br>　　年輕女孩胸前的風(fēng)光，細軟的腰肢一點點被埋沒在淺粉色的睡衣底下，他知道她沒穿胸衣，他幾乎目不斜視。</br>　　“淺淺，你姐姐脾氣是有些不好，姐夫也說過，倘若你受了委屈可以告訴我，但不該編出這樣的故事試圖破壞我和你姐姐之間的感情，”他聲音很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扎在她血肉模糊的心尖上。</br>　　姜淺面色蒼白，心境墜入無邊的低谷，絕望到連眼淚都是麻木的，他字字句句都是不相信，可她沒有證據(jù)，她無法辯駁。</br>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今天的話我就當(dāng)你沒有睡醒，不會當(dāng)真，希望你以后也別再跟我開這樣的玩笑，嗯？”</br>　　他看著她哭泣，一身清貴又強大的氣場讓她心生畏懼，他沒有對她心軟，“而且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在哥哥面前寬衣解帶，如果被人看到，被傳出去，將來你還怎么嫁人？”</br>　　睡裙的最后一顆扣子被他扣好。</br>　　他聲音始終是溫和的，一點都沒有斥責(zé)她的意思，不想讓外頭的人聽見，他將聲音壓的很低。</br>　　時時刻刻顧及著妹妹的自尊和聲譽。</br>　　可越是這樣的溫和，越是語重心長的教育，就越是有著無法讓人忽視的威嚴。</br>　　姜淺閉著眼，幾乎泣不成聲。</br>　　她開始后悔自己的沖動。</br>　　早知道陸清時不信，打死她她都不會這么輕易說出口。</br>　　陸清時也沒再說什么。</br>　　幫她把睡衣穿好，他就走出了她的房間。</br>　　客廳里劉媽正要做家務(wù)，就聽見房門打開的動靜，看見陸清時沉寒著臉色出來，劉媽忙恭敬的打了聲招呼，“先生！”</br>　　陸清時沒有回應(yīng)，修長的雙腿疾步走出姜淺的房間，朝著自己的臥室走去。</br>　　幾秒后，臥室門在劉媽跟前“砰”的一聲重重關(guān)上。</br>　　傭人們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過了一會，她們又好像聽見有微弱的哭聲從姜淺的房間里傳來。</br>　　女孩兒埋頭委屈的哭了很久。</br>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墻之隔的臥室里，身高腿長的男人快速邁進洗手間，他臉色陰沉的可怕，胸口的悶痛讓他再無法裝下去，不等他打開水龍頭，一口鮮血就驟然吐了出來。</br>　　他閉了閉眼。</br>　　冰涼的水從龍頭里傾瀉而下，水聲掩住了一切聲響。</br>　　陸清時蹙著眉頭，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就這么緩了好幾秒后，他才慢慢睜開那雙幽深似海的凜冽黑眸。</br>　　冷水已經(jīng)將水池里的鮮血沖淡，很快就沒了顏色。</br>　　他的手還握在龍頭上。</br>　　另一只手撐在盥洗臺的大理石臺面上，高大的身軀維持著俯身的姿勢，很久。</br>　　他手臂的力量沉穩(wěn)，左手腕間的黑色鋼表在燈光下泛著清冷的顏色，冷光投射在他漆黑的眼睛里，如他的人一樣冰冷，可大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靜的眼底，里頭到底翻涌著多么洶涌且劇烈的情緒。</br>　　……</br>　　姜羽一晚上都沒有睡好。</br>　　時不時關(guān)注著客房的動靜。</br>　　她知道陸清時是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離開的。</br>　　知道他陪了姜淺一夜，姜羽輾轉(zhuǎn)難眠了一晚上，昨晚姜淺的情緒實在不對，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喝下午茶那會兒，姜淺撞見了她和白媛的爭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