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相遇
直到她撥開那被鮮血染紅的灌木,尖刺刺破她的手掌,她好似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她看見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閉著眼睛,蒼白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的血色,眼淚瞬間就浸濕了她的眼睛。</br> “哥哥!”姜淺急忙跪下去,不知所措的捂著他肩頭的傷口,血實在太多了,順著他的白色襯衫不停的往下流,姜淺怎么也止不住,她的手又小,蓋住這里又蓋不住那邊,嚇得她手忙腳亂,不停的哭。</br> “哥哥,你醒醒!”姜淺摸他的臉,他的臉是冰冷的,她感受不到他一絲的生氣,她哭著看著他比記憶里年輕些許的清俊容顏,再笨也明白過來了,這些場景她真的都經歷過,那是她十歲那年,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br> 姜淺來不及分辨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又是她的幻覺,血再止不住他會沒命的,她想扯下自己的裙擺給他止血,可她沒有力氣,怎么也扯不下來,她正急的直哭,然后模糊的視野間就伸過來一只沾了血的大手,將她不停顫抖著的手腕握住。</br> 掌心的溫暖讓姜淺的思維有片刻的空白,她難以置信的抬起淚眼,就聽見陸清時低啞無力的嗓音,“會不會剔子彈?”</br> 陽光清冷,光線投射在他蒼白的臉上,他英俊的眉目依舊,只不過那從前一貫溫和的眼底,此刻看著她,只余疏離的冷涼。</br> 姜淺眼睫劇烈的顫抖,哪怕這仍舊只是個夢,她也心滿意足了,這輩子還能再見他一面,她真的什么也不求了。</br> 哪怕他根本就不記得她。</br> 她不知道陸清時為什么會中槍傷,傷口很深,子彈嵌進他的肩膀,傷口因為多日沒有處理已經感染發(fā)膿,周圍的皮膚都是青紫色的。</br> 她哭著點頭,說自己會剔子彈,可她哪里真的會剔子彈,握著刀的時候她的手顫抖的無比厲害,這里沒有麻藥,沒有消毒的措施,就算她沒有忘記那身醫(yī)術,但在無法預估子彈深度的情況下,她沒有把握能把子彈在不傷及他性命的前提下剜出來。</br> “別怕,”陸清時握著她的手,以為她害怕的想要躲,他手心微微用了力,薄唇抿的發(fā)白,“照我說的做。”</br> 姜淺流著淚,無聲點頭,積攢出了足夠的勇氣,她的手很小,軟乎乎的力氣不夠,只能用力握緊了那把瑞士軍刀,精準的對著他的傷口切下去。</br> 陸清時眉心緊蹙,鉆心的疼痛讓他脖頸間的青筋一下子冒起,冷汗瞬間沁濕了后背。</br> 他咬著牙,一言不發(fā),深邃清寒的目光注視著眼前不過才十來歲的女孩兒,看著她如此小的年紀,卻能臨危不亂,傷口隨著軍刀割開,鮮血幾乎噴涌出來,他肩膀上血肉模糊,如此觸目驚心的場面,她卻不卑不亢,如果換做一般的小孩,恐怕已經被他嚇暈了過去。</br> 傷口太深,他不知道這個小孩是怎么沉著心氣把子彈剜出來的,她雖然一直在莫名其妙的哭,可手法卻是極其的穩(wěn)當,精準,像是受過專業(yè)的訓練,讓他甚至有幾秒的懷疑,懷疑她是不是對方派來暗殺他的人。</br> 但很快他知道,她不是。</br> “哥哥,子彈剔出來了,”女孩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哆嗦著的小手把那顆沾滿了血的子彈顫巍巍的舉到他跟前,那雙烏黑漂亮的大眼睛期期艾艾的望著他,明明很傷心,卻仿佛想要向他邀功一般。</br> “嗯,”陸清時垂下眼簾,勉力撐了起來,因為疼痛,他眉心蹙的更深,喉結滾了又滾,“你做的很好?!?lt;/br> 姜淺看出他是想走的意思,連忙握住了他的手臂,“哥哥,你的傷口還沒有止血,你這樣是走不出這片林子的,我知道這林子里有幾種草藥可以快速止血,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回來!”</br> 陸清時身軀頓了一頓。</br> 冷汗浸濕了他后背的衣衫,因為失血過多,他撐起來的那刻眼前就陷入了漆黑,太陽穴猛烈的刺疼,這種說不出的難受和疲累讓他不得不重新坐了下來。</br> 愈發(fā)認真的打量起這個小丫頭。</br> “樹林里有瘴氣,還有毒蛇蟲蟻,你替我把子彈剔出來,我已經很感激,剩下的事你用不著再為我操心,快回家去吧。”</br> “不行不行,”姜淺抹掉眼淚,搖頭,她怎么可能丟下他不管,“我從小在這里長大,我知道怎么避開那些毒蟲,你不要亂走,就在這里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br> 她怕陸清時再拒絕,用他的軍刀將自己的裙擺割了一塊,包在他的肩膀上延緩血液的流逝,然后倉皇的爬起來,朝著密林深處跑去。</br> 止血的草藥很好找,不用走的太深,姜淺就找的差不多了,沿途她還撿到了一只瓦罐,洗干凈后就在溪流里裝了點水,然后又摘了幾個能吃的山果和野莓,上一世的她什么都不會,被陸清時逼迫著剔了子彈后就嚇得哇哇大哭跑回了家,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后來陸清時是怎么回去的,是有人來救了他,還是單純就是靠著頑強的意志力在這惡劣的深山野林里活了下來。</br> 可他時隔很久才憑借著玉佩找到她,說明那段時日,他一定過得特別艱難。</br> 瓦罐很重,姜淺此刻才是十歲小孩的身體,抱得格外吃力,可她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敢停下來休息,她怕等她回去,陸清時就不見了。</br> 日頭很重,回去的路不難找,還好等她走回灌木叢的時候,陸清時還在,只不過傷勢太重,他整個人又陷入了昏迷。</br> 那包扎在他肩頭的布料,被血染成了紫黑的顏色。</br> 剩下的事情姜淺處理起來不難,她尋了木塊,琢磨著把火點燃,等溪水燒開之后她就將草藥放進瓦罐里,煮爛之后她將糊了的草藥涂在他的傷口,這片密林盛產薊草和三七,這兩種藥草本就是外敷止血的良藥,敷上去沒過半個小時,傷口就不再流血了。</br> 姜淺這才松了口氣,然后把他身上染血的襯衫都褪了下來,他身體依舊冰涼,以姜淺行醫(yī)多年的經驗來看,她知道他很快就會起燒。</br> 她家里的那個小山村,離這里隔著一個山頭,單程就要三個多小時,帶回去治療顯然不現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