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群架(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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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咚”
隨著一個聲音響起, 顧云浩立即睜開雙目。
只見他們書院的匾額, 卻是已經(jīng)摔到了地上。
那匾額本就掛了多年, 又歷經(jīng)風(fēng)雨, 雖然外觀看著完好無整, 但實際上并不牢實。
自高處摔了下來,匾額隨即便斷成了兩截。
“混賬!”
看著地上斷了的匾額,顧云浩直直看著那位官員, 神色陰冷幽暗至極。
不知為何, 看著這樣的顧云浩,那官員亦是背脊一涼, 眼中劃過一絲慌張, 但又極快地掩飾了過去。
“咳,你二人怎么不拿穩(wěn)一點。”
那六品官員好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便出言責(zé)怪兩個摘匾的官兵。
“大人,實在是那匾額太重,小人手上沒注意……”
而此刻, 一直默默不言的季航亦是回過了神來,當(dāng)下也是奮力掙脫了官兵的轄制, 直接向那官員撲過去:“可惡!今天老子跟你拼了!”
“不可對大人無禮。”
見季航欺身向那官員撲去,眾官兵忙急急上前去拉扯阻止。
顧云浩眼尖,當(dāng)下便見著一個官兵拿刀鞘去勒季航的脖子,也是用盡全力掙脫了轄制他的那位官兵, 直直上前去幫季航, 一面怒罵道:“去你娘的, 居然還下黑手!”
這時,學(xué)子們都是極快地反應(yīng)過來,全部開始奮力反抗。
“你們這些孬貨!快放開我學(xué)兄!”
“不許動我學(xué)兄!”
“他媽的,老子咬死你個雜碎!”
……
雖說他們年歲都不大,但此刻已經(jīng)是被逼急了眼,當(dāng)下皆是一面怒罵,一面各種拳頭巴掌,手腳牙并用的向那些官兵身上招呼。
官兵們似乎也沒想到這些學(xué)子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一時不慎,倒是真的被掙脫了好幾個。
“枉你們還是讀書人,如此不懂規(guī)矩,還與人大打出手,簡直有辱斯文!”
那六品官此刻被官兵們護衛(wèi)在身后,理了理衣冠,一臉怒色地道。
他剛前沒有想到季航會突然撲向他,一時慌忙之下,也是吃了點虧,挨了一拳,衣裳官帽也被季航扯得有些凌亂。
當(dāng)著這么些人,突然被人這般對待,他面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但季航乃是季閣老的孫子,他心知自己的斤兩,即便現(xiàn)下對立,也是是不很敢得罪于他,因而便將一腔的怒火往顧云浩等尋常學(xué)子身上發(fā),直接怒聲質(zhì)喝道。
“跟你們還需講什么斯文不斯文!”
學(xué)子們顯然對那官員的話不屑一顧,紛紛出言道:“打他們這群雜碎。”
不得不說,讀書人也大都頗有氣性,加上本朝又允準(zhǔn)讀書人議政,所以不論是在朝的文官,抑或是這些儒生士子們,氣急之下,都是敢拼敢上的。
雖說這些文人力氣拳頭不如武官,甚至連尋常壯實的民夫都是不如,但這也不絲毫不影響文人們的暴脾氣。
若是惹急了,這些文人還真是敢舍得一身剮,去懟天懟地懟萬物。
加之此事實屬是如刀一般扎在了這些學(xué)子的心口,學(xué)子們當(dāng)然不管不顧起來,哪里還會與那人多言其他,直接擼著袖子就上。
那六品官員顯然沒有想到這些學(xué)生們會這樣,當(dāng)下更是怒氣往上冒,隨即便招呼身邊的玄甲兵,道:“這些書生阻攔公務(wù),且聚眾鬧事,也不必顧及那么許多了,全都押解起來。”
聽了這話,那些官兵們果真下手重了幾分,沒過多久便重新將一眾學(xué)子轄制住了。
“帶走。”
那官員擺了擺手,冷冷一哼,說道。
“你敢!”
季航急紅了眼,當(dāng)下對著那人怒喝。
“季公子放心,此事本官自有分寸,不至于為難你這些同窗。”那官員看著季航,挑眉一笑,說道:“只是季公子到底不同,本官亦是不會為難于你。”
說到這里,那官員又轉(zhuǎn)首吩咐身后的玄甲兵,道:“將這位季公子押送回城東季府,其余人全部給我?guī)ё摺!?br/>
聞言,季航心中暗叫不好。
剛才他與那禮部官員相爭,若是此刻由著他將顧云浩等人帶走,雖是不至于讓眾學(xué)子有性命之憂,但必然是會遭些罪的。
“我不回去,我要與同窗們一起。”當(dāng)下,季航便道。
“哼,這可由不得季公子了。”
那人冷聲說道,一面就示意官兵們準(zhǔn)備押人。
“哎喲,魏大人,你還真是在此處啊。”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響起,眾人尋聲看去,卻見山階有一人急急上來,對著那位六品官員笑道。
只見這人一身月白長衫,面容帶著幾分圓滑之態(tài),不是董睿更是何人。
“原來是董師爺,怎么也會來此處?”
那魏大人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乃是禮部六品官員,又怎會把董睿一個小小師爺放在眼里。
不過他來淮安之時,前去拜謁了江程云,知曉此人乃是江程云心腹,又想到江程云身后的右相孫惟德,方才客氣幾分。
“倒是沒什么大事,不過受我家東翁之令,帶一句話給魏大人。”
董睿先是看了一眼被押著的顧云浩及眾位學(xué)子,眼中劃過一絲不忍之色,隨后極快地笑著與那魏大人道。
“哦?不知江大人有何指教?莫不是也想攔著不許查封書院,讓下官為難罷?”
魏大人目色一緊,面帶試探地說了一句,而后又道:“這可是徐景徐侍郎的令,即便江大人有異議,也當(dāng)呈報奏章,待朝中內(nèi)閣裁議決斷之后,方才來說道此事吧。”
“魏大人誤會了,我家東翁并不敢僭越插手禮部之事,只是心疼我淮安府的學(xué)生士子們。”
董睿笑著搖了搖頭,便指著顧云浩等學(xué)子對那魏大人說道:“我家東翁說,他為官一任,便要保當(dāng)?shù)匕傩罩玻@些士子都乃是淮安府的青年俊才,他還指著這里面能出幾個為國盡忠的有用之才,故而還望魏大人莫要與這些士子為難。”
“哎喲,顧公子,你怎么也摻和進來了,府尊大人幾次提及,莫要你多事,你這般只怕又得要被府尊大人罰抄書了。”
這時,董睿又似才見著顧云浩一般,一臉詫異地道。
“這是……”魏大人忙問道。
“魏大人見笑了,這位顧公子乃我家東翁收的弟子,你是知道的,我家東翁從來不收什么學(xué)生,就此子一人,平時管束的便嚴(yán)了些。”董睿笑著解釋道。
聽聞這話,魏大人也是心中一跳。
他自踏入越省境內(nèi),便聽聞了江程云此人不僅行事老辣,更是護短非常。
沒想到這學(xué)子竟然會是江程云的學(xué)生?
看來這陵江書院果真是有些名頭,不僅季閣老的孫子在此,江程云的弟子居然也在此讀書。
魏大人當(dāng)下一衡量,也是覺得沒必要在此事上多作糾纏。
雖然季家的態(tài)度他是已經(jīng)知曉,只要不傷及季航,倒也不擔(dān)心會因此開罪了季家。
但江程云卻是不同,先前江程云本就是對此事態(tài)度不明,現(xiàn)下他的弟子亦是卷入其中,還是莫要多生事端的好。
雖然此次靠上了徐景這棵大樹,但在朝中為官,還是應(yīng)當(dāng)留一線才對。
此間事基本已了,為著強爭一口氣,便同時得罪季家跟江程云,實在是沒有必要。
想到這里,魏大人便眼珠兒一轉(zhuǎn),狀似爽然地一笑,說道:“本官亦是讀書人,哪里會真的想要為難這些學(xué)生,不過是方才這些士子阻攔公務(wù),方才起了些許爭執(zhí)罷了。”
聞言,董睿也不去點破,只是笑道:“既是如此,那想必我家東翁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魏大人在此間的公事可了?”
“差不多了,只是還得去書院里貼封條就是了。”
說完這話,魏大人便擺了擺手,示意官兵們松手放了顧云浩等一眾學(xué)子。
此時,眾學(xué)子也逐漸冷靜了些,雖然口有抱怨,但總歸是沒有再繼續(xù)動手。
畢竟這人拿著朝廷的旨意,又有兵勇相護,在這樣的形勢面前,他們的不忿、他們的委屈、他們的悲痛,又算得了什么?
形勢不如人,權(quán)勢也不如人,他們又做得了什么?
“那董師爺隨意,本官現(xiàn)在便要去封貼書院了。”
見學(xué)生們似乎平靜了下來,魏大人便不再多留,直接對董睿說了一聲,就要往書院里去。
“等一等。”
看著往書院里走去的那一群官兵,顧云浩喊出了聲。
“怎么,還有何話說?”
聞言,魏大人又是眉頭一皺,心里暗想,這位書生不會到現(xiàn)在還不識時務(wù)吧。
顧云浩卻是并不答言,直直走上前去,待到那斷了的匾額處,蹲了下來,以手撫了撫上面沾落的塵土,而后費力地將匾額支撐起來。
見著這他如此,眾學(xué)子亦是反應(yīng)過來,紛紛上前,一起將那塊斷成兩截的大匾抬住,一行人往書院而去。
打開書院正堂,里面仍是供著孔圣像,顧云浩與眾學(xué)子將匾額抬進了屋子,橫放在孔圣像下的書案之上。
退后兩步,顧云浩跟眾學(xué)子一起,對著面前的孔圣像與那兩截斷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學(xué)子禮。
禮罷之后,卻是轉(zhuǎn)過了身,頭也不回的出了正堂。
腳下有如千斤鐵索,顧云浩一步一步挪了出來,雖然離正堂已經(jīng)許久,但總覺耳邊仍是傳來那鎖門上封的悶響之聲。
“小浩,走,回府城吧,東翁還等著你呢。”腦子混沌之間,耳邊卻是傳來董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