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喵喵喵
長發(fā)如瀑,豆子拿著梳子輕輕的梳著。庭芳看著鏡中的自己,輕笑,這模樣竟越長越端莊了。就這么坐著,怎么看怎么良家呀。身陷囹圄已三年,她早已長成大姑娘,正式跳舞見客,等著被拍賣的命運。
京城亂的不成樣子,劉永年不舍得把她送出去,省的送錯了對象,折了一員大將。一顆巨大的搖錢樹!庭芳每次跳舞后,都會想起白居易那一首《琵琶行》,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她跳一場舞,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待遇。如此風(fēng)光,如此奢華,太容易迷住一個十五歲女孩兒的眼。可惜庭芳的心里已經(jīng)老的快奔五了,不說歷經(jīng)人世滄桑,也差不離。心里想的,依然是逃。
堂堂一個數(shù)學(xué)大拿,靠賣身過活,這話特么能聽!?太恥辱,絕對不干!
劉永年在運河上的生意似遭遇了對手,近來很是不順。會芳樓畢竟是楚岫云的產(chǎn)業(yè),可以多孝敬,但跟劉家無關(guān)。所以她賺的再多,劉永年也不會太開心,聊勝于無罷了。不過劉永年的職業(yè)操守讓庭芳有些刮目相看,居然真的不吃窩邊草。不過也是,她現(xiàn)在差不多紅遍江南,每逢旬月跳舞之時,不知有多少人爭相觀看,初夜畢竟非常值錢。之后,還不是隨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庭芳有些悵然,居然混到了要用身體換自由。略墮落。□□合法化就是這結(jié)果。高墻圍堵,暴力恐嚇,哪里有什么自愿可言?她若能翻身,頭一個就是滅了劉永年,此仇不報非君子!拿姐當奴婢使了三年,好大臉!
“姑娘,換衣服吧。”豆子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庭芳站起來,把一套濃郁波斯風(fēng)的金色舞服換上。波斯的女性常把卷發(fā)披在身后,帶著漂亮的頭巾。庭芳嫌頭巾礙事,用鐵鉗稍微把頭發(fā)燙卷,戴了個純金鑲寶石的花環(huán)。濃郁的異域風(fēng)情,卻是中原審美認可的美人,瞬間讓她的傳說風(fēng)靡江南。
庭芳依然住在楚岫云隔壁的院子里,但她現(xiàn)在能有些許自由,通過二門,走到前面大廳。大約是葉家的沒落,讓楚岫云相信她已認命。何況她一直表現(xiàn)的很乖巧,畢竟只是個青樓女子生的外室女,哪來那么多傲氣呢?不是么?
提前抵達后臺,可聽見大廳里的喧囂。庭芳坐在椅子上喝水,預(yù)備等下的舞蹈。楚岫云喜笑顏開的在她耳邊說:“今晚那位公子來了!”
庭芳問:“哪個?”
楚岫云笑嘻嘻的道:“上回我同你說的那位,很俊,又一擲千金。你不是說要尋個英俊的女婿么?今晚這個,看你喜不喜歡。”
庭芳興趣怏怏,用完就甩的人,挑個看著脾氣比較好的就行了。
楚岫云撇嘴:“回頭別被他迷的要死要活。”
庭芳嗤笑,她老人家什么美色沒見過?網(wǎng)頁上隨便一拉,環(huán)肥燕瘦,應(yīng)有盡有。還沒哪個男人真能讓她不顧一切的。
鼓聲敲響,庭芳整裝待發(fā)。今夜的胡旋舞是赤腳跳的,她踩在地毯上,繁復(fù)的地毯襯的她足弓極其秀麗,似能盈盈一握。腳踝上的鈴鐺隨著步伐顫動,陣陣清脆。舞臺的燈從內(nèi)到外一一點亮,波斯風(fēng)情的音樂在大廳里回響。庭芳緩步走上舞臺,神色清冷高傲、目空一切,好似初下凡塵的仙子。
她從來不在舞臺上散發(fā)任何女性特有的柔美,更沒有良家女子特有的軟弱服從。堅毅、爆發(fā)、激烈!似舞蹈,亦似舞劍。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我不是弱者,哪怕站在青樓的舞臺上,亦不是凡夫俗子可肆意玩弄之人。
楚岫云站在二樓的回廊上,看的滿意極了。花魁的氣場,便是如此。你是該被萬人捧在手心的,你不需要討好任何人,所有人都會來討好你,在你年輕貌美的時候,你會所向披靡。
無趣的朝舞臺掃了一眼,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庭芳的瞳孔,差點亂了步伐。徐景昌!
徐景昌的呼吸急促了幾許,是庭芳!
四目相對!
庭芳冷靜下來,微微勾起嘴角,一個眼神飛了過去,直擊徐景昌的心靈,美不勝收。
隨著鼓聲加急,庭芳的舞姿越發(fā)絢麗。轉(zhuǎn)動帶起了層層裙擺,金色的絲線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卻蓋不住庭芳絕色的容顏。徐景昌從小到大看過無數(shù)歌舞,卻沒有一個似庭芳的風(fēng)格。每一個動作干凈利落,比起舞者,更像軍人。纖細的腰肢飽含了力量,節(jié)奏踩的恰到好處,腳踝上鈴鐺發(fā)出的清響,補充著震動人心的大鼓間歇。音樂層層疊疊,與庭芳的裙擺交相呼應(yīng)。跳動的火焰!
青樓的舞臺上,難以褻瀆!
一個有力的身軀,撞進了徐景昌的懷里,周圍全部人都發(fā)出了艷羨的驚叫。蘇姑娘從來對男人不屑一顧,今日竟投懷送抱。難道長的好就那樣占便宜。
徐景昌差點瘋掉了,庭芳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晚再來!”
而后輕推一把徐景昌的胸膛借力,跳回了舞池。
徐景昌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耳朵,眼中閃出淚花,是庭芳!確實是庭芳!他找到了!她還活著!
一曲終了,舞臺燈光熄滅,唯余大堂燈火輝煌。眾人齊齊羨慕嫉妒恨的瞪著徐景昌。連邱蔚然也在表哥的胸口捶了一記:“你真是走到哪兒招到哪兒!又勾了一個!”
徐景昌露出一絲明媚的笑,簡直顛倒眾生。幾個穿梭伺候的丫頭都受不了,爭搶著要給徐景昌倒酒。徐景昌往日還偶爾喝兩杯,遇到庭芳,他哪里還有心情,望著舞臺的大門發(fā)呆。明晚,會再見庭芳么?
庭芳回到后臺,就被楚岫云截住:“嘖嘖,誰方才愛答不理的?”
庭芳笑道:“我叫他明晚再來。”
楚岫云臉色微變:“還不到時候。”
庭芳咯咯笑道:“誰說到時候了?我吊著他不行么?我明晚不舒服,不見!”
“那我把他晾大廳了,你可別不舍得。”
庭芳不以為意:“晾茅房都行。”
豆子闖進來,興奮的道:“姑娘,那公子呆了!”
庭芳笑著推了一把楚岫云:“家學(xué)淵源!”
楚岫云呸了一聲:“京中問你親娘的家學(xué)淵源去。”
“哎喲,媽媽你可別謙虛。”庭芳調(diào)笑兩句,心情愉悅的往后頭走。她是真高興,三年,足以讓她摸清會芳樓的全部布局。而徐景昌身著華服出現(xiàn),至少證明兩點,第一他有足夠的財力,第二他穿的不是寬袍大袖,定是騎馬而來。她一個人勢單力薄無法逃脫,加上徐景昌的武力值,應(yīng)該有很大的希望。想起徐景昌衣服上的金線,庭芳簡直驚喜,福王那小子,混的不差么!
在青樓,打聽福王的消息是極容易的。那么大一個皇子戳那兒,搶了外商鐘表專營的線路,果然賺錢。有錢,便有人,她逃脫的希望更大。做鐘表好啊!殿下,你缺賬房么?
庭芳想大笑!為了避免露餡兒,她強行忍住了,跑回房里,蒙頭睡覺。
次日,徐景昌如約而至,卻是沒見到庭芳。楚岫云親自解釋:“喲,徐公子,真是對不住,我們蘇姑娘身上不好,今夜只怕不得閑。”
周圍的噓聲四起,都是嘲笑徐景昌被放鴿子的。誰不想見蘇姑娘?昨夜那樣的體面還不夠么?便宜哪里就讓你一個人占盡了?
徐景昌問:“她什么時候好?”
楚岫云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她樂意什么時候好,便什么時候好。”
徐景昌不知庭芳有何目的,既要他來,他便等著。微微一笑,道:“我在廳里喝茶。”
都是套路,楚岫云立刻招呼別的姑娘伺候,徐景昌卻毫不憐香惜玉的揮開。就有與徐景昌打過交道的客商笑道:“媽媽你別白費心,他就是愛看個歌舞,不好女色的。”
哄堂大笑!
楚岫云也笑個不住:“昨兒誰看我女兒看直了眼?”
徐景昌舉杯笑道:“蘇姑娘不同。”
周圍又起哄。
那客商大笑:“徐公子啊徐公子,你今兒也栽了!”
徐景昌笑答:“認栽!”
正熱鬧間,忽有一尖利女聲竄進眾人耳朵。只見一個身懷六甲的壯碩孕婦,帶著黑色帷帽,呼嘯沖進來。直撲徐景昌,尖叫:“徐景昌!我就去了小舅舅家三日!你就敢來尋歡,你找死!”
徐景昌敏銳的捕捉到了小舅舅三個字,隨即耳朵落入魔爪。那胖似母豬的身影,拖著徐景昌就往外走。大廳里的人都目瞪口呆。那客商大笑:“好兇悍的婆娘!竟敢沖進樓子里來。”
楚岫云暗罵,娘的,還以為是個金龜,哪知又是個靠岳家吃飯的!白瞎了張好臉!得告訴那丫頭知道,省的犯傻。
徐景昌被拖至門外,在龜公的注視下,把“孕婦”小心翼翼的扶上馬,老老實實的牽出了會芳樓的巷子,立刻翻身上馬,緊緊摟住了庭芳。
“認出我啦!”庭芳大笑。
徐景昌跟著笑:“化成灰也認得!”
“你還挺機靈的嘛!”
“你都說到小舅舅了,我再反應(yīng)不過來,就是蠢!”
“師兄是來尋我的么?”
“嗯。”
“多謝。”
徐景昌緊了緊手臂:“四妹妹,我很想你。”
庭芳怔了怔,一個古代男人,真的會想念在青樓里滾過一圈的她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