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汪汪汪
庭芳從回到徐景昌身邊就一直連軸轉(zhuǎn),她得盡快掌握生意的大致走向,得給作坊進(jìn)行數(shù)學(xué)培訓(xùn),得自己練習(xí)騎射武藝,還得照看好忙瘋了的徐景昌并跟著一起混的眾人。旁的也就罷了,海運(yùn)那攤子事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xué)的會的,少不得慢慢補(bǔ)課。直到年三十安頓好年夜飯,才得閑松了口氣。沒有趁手的人真累,翻年過去必要添人了。庭芳歪在羅漢床.上,閉目養(yǎng)神。今夜的年夜飯分開吃,外頭請了個戲班子,由任邵英帶著作坊里的骨干,周巡檢作陪吃酒。徐景昌夫妻二人懶怠應(yīng)酬,便回房自己吃。
徐景昌現(xiàn)在外頭走了個過場才進(jìn)屋,桌上架著個火鍋爐子,咕嚕嚕的冒著白煙。統(tǒng)共夫妻兩個,用不上四碟八碗,火鍋甚好,吃什么煮什么。再看庭芳已歪著睡著了。徐景昌走近坐下,心疼的撫摸著庭芳的臉。隨著庭芳的回歸,他省了無數(shù)的事,但事情總是在那里,他不用做,自然得庭芳去做。厚重的衣服掩蓋住稍微.隆.起的腹部,這幾日晚間一直盯著的話,可以看到肚皮上有一小團(tuán)游動。那是他們的孩子在漸漸長大。
庭芳睜開惺忪的雙眼,問道:“你回來了?”
徐景昌忙問:“吵醒你了?”
庭芳笑笑:“本是想事兒,竟是睡著了。你回來了便吃飯吧,今晚就咱們兩個,可以好好說說話兒。火盆里我還埋了紅薯,可香了。”
徐景昌笑道:“已經(jīng)聞到了,我還當(dāng)是下半晌兩個丫頭淘氣。”
庭芳翻身起來道:“丫頭才不肯吃紅薯,豆芽說她打小兒就只吃過紅薯,在來咱們家之前一口白面大米都沒嘗過,再不肯吃紅薯的。”說著走到桌邊,準(zhǔn)備吃年夜飯。桌邊被她放了兩個大大的圈椅,上頭墊著厚墊,可以很沒形象的窩在里頭吃。
徐景昌看庭芳盤腿坐著,笑道:“虧你想的出來,幸而只有咱們兩個,不然可得挨訓(xùn)了。”
庭芳見徐景昌端正的坐在圈椅上,感嘆人類底層代碼之奇妙。像她,禮儀學(xué)的再好,也只當(dāng)生活技能,能不遵守的時候果斷扔去天邊。而宮廷里長大的徐景昌則是不同,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行動坐臥都不會有一絲隨意,哪怕只有夫妻二人也不例外。土豪與土鱉啊,相差簡直天壤。幸而徐景昌從不拘著她,兩個人求同存異,一個腰背筆挺,一個沙發(fā)土豆,相處甚歡。
庭芳嗜好咸辣,但懷著孩子,只得忌口。鍋底是奶白色的清湯,涮著羊肉,稍微蘸點蘸料吃著,嘴里淡的出個鳥來。吃上幾口就沒了興致,索性扒出紅薯,捏開,用小勺子挖著送進(jìn)嘴里,享受著香甜軟糯的滋味。夫妻兩個沒有多少交談,畢竟徐景昌更習(xí)慣食不言。但氣氛安逸的讓徐景昌有些恍惚,前幾年都是跟著外頭那一群過除夕,觥籌交籌熱鬧非凡,可心里的孤獨(dú)感總是揮之不去。今年的除夕只有兩個人,心里卻被填的滿滿的。父母緣分早已斷絕,福王遲早是君臣,外頭的只是同僚,唯有庭芳,是真正意義上可以一直在一起的親人。有親人的地方才是家。他們將來會有很多孩子,徐景昌想象著幾個蘿卜頭圍著桌子亂竄,庭芳炸毛的樣子就有些想笑。其實他家四妹妹年紀(jì)還挺小的,就要當(dāng)娘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說。
二人安靜的吃完飯,丟開碗筷,就跑回了臥室。兩個丫頭自是出去外頭跟著吃大餐,可晚間還會回來,庭芳最不愛做家務(wù),是決計不可能擦桌子洗碗的。而徐景昌更是大.爺出身,就沒有做家務(wù)的那根弦。只好等丫頭來收拾了。庭芳打水洗漱,放下臥室與客廳之間的幔帳,又爬到床.上,放下帳子。拔步床有兩層,與其說是床,更像個小房間。床頭柜上的玻璃燈架被她點亮,舒服的滾到枕頭堆里,朝徐景昌勾手。
徐景昌扒出一個空隙,道:“堆了滿床的枕頭,都不知睡哪兒。”說著,捏起個毛茸茸的熊,扔開,“兔皮做的熊”
庭芳笑道:“本想用瀨兔皮做,太貴,不舍得。將來等咱們發(fā)了財,且看我做一床的動物。”
徐景昌哭笑不得:“果真現(xiàn)在當(dāng)娘是早了點兒。”庭芳年紀(jì)比他小太多,當(dāng)時本來是想再過二年再說的,結(jié)果咳徐景昌想起自己的不堅定,確實挺丟臉的,虧他還在邊疆歷練過。現(xiàn)在看庭芳的孩子氣,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只不過事已至此,唯有日后好好補(bǔ)償了。伸手撓了撓庭芳的頭發(fā),果然見她跟貓兒一樣舒服的瞇著眼,又笑了。
窗外發(fā)出砰砰兩聲清響,透過帳子與窗戶紙,能隱約看到外頭閃耀的火花,不知是誰家煙火。庭芳從來不立危墻之下,堅決不碰那玩意兒,往年在葉家就不玩,只看看便罷。徐景昌倒是玩的多,看著煙火就笑:“我小時候在宮里,年年都陪著殿下放著耍。”
庭芳笑問:“想你家殿下哥哥了?”
徐景昌笑而不答,卻是道:“如今還是叫他殿下吧,若從親戚叫,真不知該叫他叔叔還是哥哥了。”
庭芳道:“我這郡主,也不知從什么輩分去算。按說郡主碰上親王,不是叔叔便是哥哥。我們還罷了,你說殿下的孩子,管我們叫什么?哥哥嫂嫂還是姐姐姐夫?”
徐景昌親了親庭芳:“叫他們操心去。”
庭芳挑眉:“今兒是你招我。”
徐景昌無辜的道:“親都不能親了?”
庭芳探到徐景昌懷里,咬住他的脖子,而后放開,舌頭一卷。徐景昌的呼吸立刻就加重了。庭芳笑嘻嘻的道:“我可滿三個月了。”
徐景昌避開庭芳的二次騷擾:“別鬧,我不敢碰你。”
庭芳豈能放過?用一根手指按住徐景昌的唇:“我懷.孕,你可不能再綁住我了。”
徐景昌無奈了:“合著就為這個?你別搗亂,將來也不綁著你。”
庭芳撇嘴:“第一回是我搗亂么?”分明是哥哥你太嫩啊!
徐景昌臉微微紅了下,道:“好了,是我的不是。”
庭芳大笑:“好師兄,你怎地還那么容易臉紅啊?”
徐景昌氣的直捏庭芳的胳膊:“誰跟你似的厚臉皮!”
“怎么就厚臉皮了?”庭芳理直氣壯的道,“夫妻生活,人之大倫。不這樣那樣,你的孩子打哪兒來?”
徐景昌:“”他錯了,他不該跟庭芳辯論這個話題。然而分神間,庭芳已經(jīng)在動手拆他的衣帶了。徐景昌再次:“”
南邊取暖靠火盆,不似北方有個大火炕,以至于室內(nèi)溫度始終偏低。她們二人還只是靠在床頭說話,故還穿著薄棉衣。庭芳無比懷念有火炕的時候,這好幾層的,太特么難拆了!徐景昌拿著個比他還主動的老婆,真是無言以對。見她已經(jīng)憋了好久的壞,索性如了她的意,直接放棄抵抗。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庭芳精神抖索的起床,順道調(diào)戲自家?guī)浉纾┥碛H了一記:“早。”
徐景昌恨道:“幸而我是個吃閑飯的。”
庭芳拋了個媚眼過去:“所以你不能造反,不然便是‘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徐景昌起身換衣裳:“你可真有信心。”
庭芳趴在她的毛毛熊上看帥哥,笑道:“旁的信心沒有,禍國妖姬什么的,簡直太輕而易舉的。不過也得看我樂意不樂意啊。長的不好的就算了。”
徐景昌噴笑:“合著我有如此八字,多虧了這張臉!”
庭芳搖頭:“錯!不止有臉,還得有身材。你小時候兒再好看,我也沒下手不是。”
徐景昌:“”你小時候小時候難道九歲就想著調(diào)戲男人了嗎?
庭芳又道:“譬如福王那小身板兒,便是比你還好看,我也不搭理。”說著一抬下巴,“我就喜歡你這樣兒的!”男性荷爾蒙!!!
徐景昌笑道:“得了,我回頭拜謝小舅舅去。不是他打小兒訓(xùn)著我,再沒法子娶你的。”
庭芳大笑:“然也!”說畢,利落下床,換上大衣裳,“咱們得去正院了,年初一,上上下下都要朝我們磕頭。”日常可以不擺郡主架子,但正旦當(dāng)日就不能違了規(guī)矩。郡主的身份,對徐景昌的事業(yè)是有加成的。縱橫商場,“徐儀賓”三個字,就可鎮(zhèn)住一切宵小。也為他們的海運(yùn)增添了一份保障。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其實跟鹽商一樣,富貴不是來自自己的努力,而是特權(quán)。既然是特權(quán),就不妨來的更猛烈些。造反派從來不嫌錢多。
夫妻兩個身著大禮服,走到正院。年初一,家里所有的大門都一開到底。徐景昌與庭芳坐了首位,迎接著來拜年的諸人。邱蔚然一個頭磕下去,憋屈的想死。他與徐景昌打小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厚。而徐景昌后來的艱辛都因生.母早逝所致。而母親的直接死因,就是被個青樓女刺激的早產(chǎn)。他的姑母死了,他的小表妹死了。當(dāng)時他尚年幼,可那種難過一直記在心里。萬沒想到今日要對一個青樓女俯首稱臣。本來徐景昌就尤其縱容庭芳,到現(xiàn)在更是不可能有反擊之力。夫主二字,碰上了皇家全是浮云。哪怕庭芳現(xiàn)在掐死了徐景昌,都是不用償命的。邱蔚然心疼自己的膝蓋,更心疼徐景昌的處境。可是他卻無可奈何。一直不喜歡潑辣的庭芳,今日尤甚!
隨著眾人起身,邱蔚然看著徐景昌的笑臉,咬牙切齒:你竟真的就這樣認(rèn)命了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