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路上一直恍恍惚惚,不知不覺地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門鎖著。
她掏出已經(jīng)很長時間都沒有用過的鑰匙,慢慢地把門打開。屋里空蕩蕩的,桌子上有一張紙條:我走了。
沒有留名,但她知道是高懷松寫的。
沒有去向,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沒有歸期,也許他就這么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突然放聲痛哭起來。
其實她明白,他們彼此都深愛著對方,只是迫于暫時的生活困境,或者說是她對他的期望值太高,才使得兩顆相愛的心越來越遠。
她哭,只是因為她現(xiàn)在想哭,而不是因為什么愧疚。
她哭,只是因為她覺得會好受些,并不是因為自己對他的絕情。
他走了。
他的出走,既讓她感到如釋重負,更讓她感到空虛和寂寞。
她還會回來嗎
已經(jīng)好幾天了,歐陽達興一直沒有看到靳蘭羽回來,為此,他感到異常地痛苦,他真的無法接受她就怎么消失了的現(xiàn)實。
他試圖尋找她,但卻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和工作單位。甚至,連她的BB機號碼也沒有。他不只一次地咒罵自己,為自己的沖動和莽撞。
他想,自己為什么愚蠢到連把自己真實想法告訴她的機會都沒有把握住,而讓她就這么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家,他總是傻呆呆地望著她緊閉的房門。
在單位,他總是心不在焉地望著墻壁發(fā)呆。
楊主任實在忍不住了,近乎于咆哮地朝他吼道:“你小子是吃屎長大的?一個車間的燈壞了讓你修,你倒好,把全廠的電都修沒了,這個月獎金你一個子都別想要!”
他知道,即使這樣,也一定是楊主任在廠長那里為自己說了不少好話,否則,一個記大過處分肯定是少不了的。他又何嘗不想憋一肚子勁,為楊主任爭口氣,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提不起精神來工作。
“鈴——”
桌子上的電話響了,楊主任拿起電話:“喂,哪位?”
電話那頭響起了妻子洪萍的聲音:“老楊嗎?家里的保險絲燒了,你回來換換吧。”
“哦,”楊主任剛把電話放下,就看見歐陽達興從椅子上站起來,忙問道:“你干什么去?”
“到你家換保險絲。”
“唉——”楊主任搖了搖頭,看著他有氣無力地離開,也懶得再說什么了。
洪萍其人
洪萍已經(jīng)四十出頭了,因為比楊主任小十多歲,卻總以為自己很年輕。她長得談不上漂亮,也不算太丑,但喜歡艷妝濃彩,每次往臉上抹粉的時候,楊主任都會禁不住地調(diào)侃道:“你臉上的‘仿瓷’刮得也太厚了。”
她并不算是喜歡賣弄風騷的女人,但天生就喜歡打扮,而且經(jīng)常是不合時宜的打扮。走在大街上,也能夠吸引路人的目光,但卻不是贊美和羨慕,反倒是覺得她有點稀奇古怪罷了。她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只要有人看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畢業(yè)于共產(chǎn)主義勞動大學,簡稱“共大”,也算是中國式教育體制下產(chǎn)生出的一個獨特的群體,既不能算是大專,也不能算是中專,也許可以和“技工”沾上邊吧。因為家庭窮,就嫁給了比自己大十多歲,但在廠里算是技術骨干的楊主任,自己因此也受到廠里的照顧,又普通的油漆工調(diào)到廠子弟小學當老師。
她在子弟小學乃至整個廠里都很有名氣,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她總是一身別人說不出味道的打扮。
她對歐陽達興的印象很好,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他總是來自己家?guī)兔Α?/p>
看到歐陽達興又來了,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哎呀,歐陽,又麻煩你了,我也不太懂,剛剛插‘熱得快’時,可能是有點潮濕,只聽‘砰’地一聲,電沒了。”
歐陽達興笑了笑:“沒關系,洪老師,一會就好。”
“歐陽呀,我覺得你挺勤快的,也挺能干的,我們家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你一來就立即解決問題。怎么聽老楊說,你在廠里工作老出問題?是不是老楊對你要求太高了?”
歐陽達興沒有說什么,只顧換保險絲。
“我看一定是。他呀,就是假正經(jīng),好像就他是勞動模范似的,人家在廠里當個干部什么的,油水不知道撈了多少,他倒好,油水沒有看見,天天就是‘加班’、‘加班’,連孩子都沒有時間管,真氣人。以后呀,如果他批評你,你就當耳邊風,別往心里去。”
“好了,”歐陽達興朝她笑了笑:“洪老師,你開燈看看。”
洪萍一拉燈:“喲,真的好了。快進來歇會,喝口水。”
“不來,廠里還有事。”
“哦,那謝謝你了。瞧,多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在老楊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呢?”
歐陽達興沒有說什么,笑了笑就走了。在他看來,洪萍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多,像個婆婆。
過往煙云
下午下班回家后,他發(fā)現(xiàn)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串鑰匙,鑰匙下還壓著兩百元錢。他知道是靳蘭羽回來過,那鑰匙是大門和她房門的,那錢是這個月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