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二
胤說完皇阿瑪要自己去見李光地的事,悄悄瞧著額娘的神色,見她不悲不喜神色如常,心里頗有些奇怪,李光地是皇阿瑪極信重的大臣,現(xiàn)下雖是被漢臣圍攻彈賅被迫回鄉(xiāng)丁憂,可皇阿瑪讓自己去見李光地安撫他一番,想必他回京必有重用,自己與這樣的大臣想要結(jié)交都不易,額娘聽見自己如此說,必定是要高興才是,為何竟面無表情呢?
秀兒抬頭看了胤一眼,這孩子現(xiàn)下還沒學(xué)會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在自己面前更是不會掩飾,她自是瞧出這只初生的牛犢因自己被指派了去安撫李光地而高興,卻不知旁人彈賅你身為皇子結(jié)交大臣時是不會管你是不是奉了皇命的,“我在深宮里也聽說過李光地的大名,此人為你皇阿瑪?shù)膶櫝迹m說現(xiàn)下頗有些不順,卻未來可期,胤你又為何而覺得此人可結(jié)交呢?”
“兒子品度著此人做事干凈利落極少拖泥帶水,為人處事亦是極有手腕的,與那些個端著大儒架大的漢臣極為不同,偏讀書也是極好的,皇阿瑪平素里若有什么典故想不起來,若不是問他,必定就是問高士奇,兩人都能答出來。ˋˊ”
“你知張居正為何不用海瑞?”
“張居正說:海瑞秉忠亮之心,抱骨鯁之節(jié),天下信之。然夷考其政,多未通方。只宜坐鎮(zhèn)雅俗,不當充煩民事。”這段話顧八代曾與他講解過,說海瑞品德是有的,只是為人過于方正·視虛名若珍寶,不堪重任。
“你可知你皇阿瑪因何信重李光地?”
“蓋因李光地力主收復(fù)臺灣,之后又力主不棄臺灣。ˋˊ”
“為何旁人不曾有這般的眼光?”
“這”
“這便是治世能吏與尋常文臣的不同了。”秀兒笑道,“這樣的一個人·你一個寸功未立的光頭阿哥替你皇阿瑪傳話,你覺得他會如何?”
“他會面上對兒子極客氣,心里感念的只有皇阿瑪?shù)幕识骱剖帯!崩罟獾剡@樣的人,連太子都未必真正放在心上,能讓他放在心上的只有皇阿瑪,這也是為什么皇阿瑪極信重他。
“既是如此,額娘何來的高興?”
胤初涉朝堂正想大展鴻圖壯志·被額娘這么一點拔立時踏實了下來,“兒子也不應(yīng)過于高興。”
“正是。”秀兒說罷又問了李光地的家鄉(xiāng)何在,家中還有何人等等,見胤都能答上來,有些他不知道的蘇培盛也知道,點了點頭,“你心里記住一條,你是奉你皇阿瑪?shù)拿グ矒崴摹て陲L口浪尖上,行事定要小心,話也不必多說·你去見他,他也就明白了。ˋˊ
“四阿哥又如何與李光地見面的?”
“奴才聽說四阿哥掌燈時分去了李府,與李母上了一柱香,又說了幾句李大人節(jié)哀順便之類的話便出了李府。”
康熙點了點頭,“老四個孩子雖不及老六靈氣逼人,太子做事妥當有主見,卻是個一點即透又不恥下問
顧問行接著又講了太子的一日所作所為,康熙聽到他又找了優(yōu)伶侍寢,唯有嘆息罷了,太子樣樣都好,唯這一處極不好,幸而還算節(jié)制,事后也知處置,他敲打一番太子消停一陣,過陣子故態(tài)復(fù)萌又再次敲打,就在此事門外傳來一聲輕咳,守在外面的小太監(jiān)通稟,“王貴人到了。
“讓她去西暖閣吧。”
這又是顧問行私心里極不解的,皇上分明是極喜歡德妃的,瞧著德妃的姿色說是風韻猶存都是有些貶損,為何兩人只是隔三差五一處喝茶,皇上再不召德妃侍寢了呢?
顧問行晃了晃頭,這些不歸他管的事,還是不要想為妙。ˋˊ
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與蒙古諸王會盟,此事本非什么大事,康熙卻王公大臣心腹謀臣商議了足有七八日有余,到了會盟之時,眾臣見竟邀約了葛爾丹,這才知此番會盟茲事體大。
胤也是參與了商議的皇子,比起太子和胤的雄辯滔滔,他則是話極少的模樣,只是凝神靜氣地聽眾臣議事,商議葛爾丹這樣的大事,自然沒有那些個無用的言官,只有些極精干的大臣,他們言來語往一開始還有些官樣文章,說到急處滿臣滿嘴的滿語,漢臣引經(jīng)據(jù)典,有些還不是什么好話,胤聽著只有抿嘴一笑,太子出言斥責之后,又會讓眾臣說回正事,胤則是恨不得立時就點齊八旗兵馬,沖殺過去,殺得葛爾丹片甲不留。
在場的大臣都是極精明的,他們不比那些個尋常朝臣,宮里的風聲也是知道一些的,比如康熙對四阿哥極寵愛,他又是佟貴妃的養(yǎng)子,寵妃德妃的親子,雖在朝堂上算計爭斗不止,也未曾忘了悄悄查看四阿哥,卻只見他話不多的樣子,有些人心里有些失望,佟國維就是其中之一,心道莫非四阿哥真是無心朝政?
議完了此事,康熙還有一件讓宮里和朝臣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決定,這此北狩塞外,除了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之外,又加上了七阿哥和八阿哥。
本來七阿哥身有殘疾,八阿哥生母出生寒微,有些人覺得這兩人怕是沒有什么可察看的,可見康熙并不忘這兩個兒子,心思又活洛了些,畢竟太子的灶太冷,大阿哥這些年看著也不似有野心的樣子,更有明珠替他把著,大阿哥的船也不易上,三阿哥身邊只有那些文臣,四阿哥瞧著是個不愛說話的,五阿哥躲朝臣如躲瘟疫,六阿哥空有圣寵身子骨不強,余下的兩位阿哥多瞧一瞧也是成的。
秀兒將驅(qū)蚊蟲的荷包分別系在胤和胤祚的腰帶上,“你們倆個出入要小心,圍獵時勿要貪玩,胤祚你勿要離你四哥太遠。”
“四哥不擅射獵,騎行極慢,兒子······”
“勿要太遠!”秀兒點著胤祚的嘴唇說道。
“兒子會看著六弟的。”胤笑道,許是因信佛的緣故,他對圍獵的確不喜,每次跟隨皇阿瑪北巡圍獵,在皇子里都是敬陪末座。
“兒子要替額娘獵白狐圍脖,有四哥拉著,怕是只能獵兔子圍脖給妹妹了。”
“兔子也成啊!”秀兒笑道,“原先行獵是為生計,現(xiàn)下行獵是為了與蒙古會盟,也讓滿州兒女勿忘祖宗,可若是實在不喜,亦不必勉強。”
胤祚聽額娘這么說吐了吐舌頭道,“旁人都說額娘最疼我,額娘明明是最疼四哥才是。”
秀兒打了他一下,“多大了,還吃這些沒邊兒的醋。”
“額娘!”
胤在一旁嘿嘿直笑,胤祚現(xiàn)在按理也是成丁的年紀了,做這種小兒態(tài)卻十足的有趣。
秀兒摟著胤祚讓他不要鬧,又與胤說道,“四福晉這次是頭一回跟著出去北狩,你要多照應(yīng)著她,她是個剛強的人,有為難之事也不喜多與人言,你要細心些才是,夫妻和睦方為根本。”
“兒子懂得。”
“夫妻本是一體,你不要光是嘴上懂,心里也要懂才是,天下的女子雖多,你日后也少不了三妻四妾,可真能交心的唯有她罷了,你皇阿瑪這些年對元后不改初心,就是一例。”
胤祚抬頭看向額娘的下巴,皇阿瑪與額娘也未曾交心嗎?他不知道元后什么樣,只記得她是年年祭祀時的一幅畫象,皇阿瑪與額娘的種種他卻是記得的,現(xiàn)下又如何了?胤祚忽然覺得心里酸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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