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風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一幕總是揮之不去。
    于情，我的選擇一定是大哥。
    于理，魏清風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的選擇應(yīng)該是他。
    若是我為了自己的愛情，選擇了前者，魏清風怎么辦？我和大哥未來的日子會真有快樂嗎？
    “不會，小月，我不想騙自己，不會。”
    漆黑的夜里，大哥顫抖的手指捏著香煙，破碎的聲音吐出痛苦的答案。他眼里的痛苦那么深那么重，看得我心痛如割。
    是的，不會。
    我不會，大哥也不會。
    魏清風如果以后都生活在輪椅和黑暗之中，魏蘭兩家所有人，都不會再有快樂可言。
    “可是小月，哪怕以后都在要后悔的愧疚里生活一輩子，我也不要放開你的手?！?br/>     “我也是?！蔽铱窟^去把自己塞在他懷里，貪戀著屬于他的溫暖，呼吸他被尼古丁壓住的清冽味道。
    心臟咚咚的跳得又緩又沉，一如我墜到谷底的愛情。
    這一晚，我們相擁著一直坐到天亮，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想要說的每個字都沒有意義。
    魏清風沒有再鬧，只是安靜的躺著，給吃就吃，給喝就喝，不吃不喝的時候就望著房頂發(fā)呆，眼睛像兩個沒有底的黑洞。周圍的人說什么做什么，他都毫無反應(yīng)。
    他，把自己變成個活死人，除了呼吸，同死人無異。
    叔叔阿姨請了長假護理魏清風，大哥白天回校任教，晚上就在醫(yī)院陪護。
    車禍二十三天的時候，醫(yī)生宣布醫(yī)院已經(jīng)做了能做的一切，他身體上的外傷也已經(jīng)痊愈，可以出院了。
    魏叔在學校對面的小區(qū)租了個兩居室搬了進去，大哥給魏清風申請暫時休學。
    事情似乎就這樣過去了，我恢復之前的日子，教室食堂公寓，三點一線。生活沒什么變化，只是大哥出現(xiàn)的少了許多，也不再每天通電話。偶爾在學校見一面，他一次比一次更加的瘦削，已經(jīng)撐不起之前的外套。
    沒有人再和我說過魏清風怎么樣，大哥也絕口不提，只是要我照顧好自己。
    他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進入四月中旬，京都的溫度上了新高。
    二十三歲的我，變得成熟內(nèi)斂，喜也好，怒也好，哀也好，愁也好，都可以很好的掩飾在微笑之下。
    心里有事，我的體重也在不斷的減輕。
    敏慧說，我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好怕我哪天一不小心就升天了。
    我笑她胡說八道，她卻正著臉色告訴我，如果愛情帶給你的是痛苦，不如不要。
    我輕撫著她還濕潤著的眼角，問她，“如果是李木，你放得下嗎？”
    她沉默了，然后開始垂淚，一直哭到睡著。
    她以為我是放不下愛情。
    我沒有告訴她，我永遠不可能放棄大哥，我從不感覺愛情痛苦，我只是愧疚，為了魏清風。
    最近我時常會在夢里見到十八歲前的魏清風，那個月光一樣的少年站在小花園里的藤蔓下，目光清冷的看著我。
    我和他這輩子沒有情緣，我也曾因為他的冷情和狠心怪過他，可到頭來，我還是希望他好好活著，像以前那樣活生生地活著。
    周五下午，我沒有課，一個人去長廊那里坐著。
    最近半年，發(fā)生太多事，以至于從前最喜歡的長廊都沒有時間過來。
    這里風景和之前都沒有分別，只是我心境不似從前那樣輕松。
    在這里，我和魏清風吵過架。
    在這里，我和大哥定過情。
    今天，我又來到這里，物仍是，人卻不知在哪里。
    “大哥，六天沒見了，你好嗎？”我抱著膝蓋坐在長椅上輕輕的問風。
    我不敢隨便找大哥，因為大哥正在為我們的以后努力著，我怕我萬一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再刺激到魏清風，那樣的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我想大哥啊，他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把自已變成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無法拔除那種根深蒂固。
    如今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每天承受著我不知道的苦楚，我卻一個人等著他給予我平安喜樂。
    他默默的為我做著一切，我心疼他，更想他。
    這段時間敏慧很少回來，公寓里都是我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好像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昨天晚上我和媽媽打電話的時候，沒忍住的哭了。
    媽媽安慰我說如果我真的喜歡大哥，就該和他并肩作戰(zhàn)。因為未來是他的，也是我的，是我們共同的，就應(yīng)該我們兩個人一起去面對。
    可是，我都見不到大哥，也不敢在好不容易等來的一個電話中浪費時間去說這些。
    學校有兩個大哥負責的項目因大哥長時間的缺席而出了問題，上班的時候他都在努力的尋找解決方案，下了班就要回家照顧魏清風。叔叔阿姨回去了，照顧魏清風的責任落在了大哥一個人的身上。
    大哥，他太累了。
    “好是好，就是想寶貝啊，都要想瘋了，想得睡不著覺?！蓖蝗槐浑p臂擁進懷里，熟悉的氣味和溫暖立刻包裹住我，眼淚不爭氣的倏然落下。
    抱住那只瘦得沒有多少肉卻依然熟悉的手臂，我哭得不能自已。
    真的好想他！
    “好了，不哭。難得見面，就別用眼淚淹我了。乖，轉(zhuǎn)過來，讓大哥好好看看?！?br/>     我轉(zhuǎn)過身去，努力睜大被淚水糊住的眼睛，眨掉淚水，貪婪的看著我心心念念著的戀人。
    腦中一熱，我搬過大哥的頭，也不管自己滿臉的淚水，動情的貼上他帶著薄荷香氣的唇。
    大哥很快反客為主，扯起衣襟蓋住我，阻擋偶爾經(jīng)過的學生的目光，吻我吻到不顧一切。
    我想他，他也想我。
    真好。
    “大哥，我知道你怕我難過一直不肯告訴我魏清風怎么樣了，我去看看他好吧。你一個人太累了，我想幫幫你。”
    “不要，我可以。怎么累都好，只要一想到以后有你，我都可以堅持下去?！?br/>     “別把我排除在你之外，我想和你一起?！?br/>     大哥用灼亮的眸盯著我被親到紅得發(fā)亮的唇，含笑說，“如果需要，我會告訴你。在這之前，乖一點，別讓我分心?！?br/>     這是一次沒有結(jié)局的談話，大哥仍然不允許我去他的新家。
    我相信他是為了我好，可我真的不想他孤軍奮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