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陷阱(1)
第五百一十一章陷阱(1)
消息傳進宮里,皇帝震驚。
竟然再次傳來孔晟的死訊,而這一次,朱輝光再三驗證了消息的真?zhèn)魏笥H自入麟德殿稟報,顯然并不是虛構(gòu)。
皇帝的臉色驟然間變得陰沉下來。
實事求是地講,如今孔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已經(jīng)無人可及。在眾多朝臣中,皇帝最為倚重和最為寄予期待的就是孔晟了。如果說皇帝將治國理政的重心交給了杜鴻漸和了李泌兩人,而將他這個皇帝的皇位能不能坐得安穩(wěn)、將來會不會謀求更大功業(yè),建立在了孔晟的身上。
皇帝如今產(chǎn)生了更大的野心。他想建立超越祖輩和父輩的蓋世功業(yè),將大唐光復(fù)并走向中興,帶到一個前所未有的輝煌高度。
別看皇帝現(xiàn)在對回紇人的態(tài)度放得很低,但實際上,在皇帝心里都在給回紇人記著賬。未來有一天,時機成熟了,大唐國力恢復(fù)了,尤其是孔晟承諾的火炮和火器能批量生產(chǎn)鑄造并裝備大唐軍隊,到了那個時候,踏平漠北回紇也不是什么難事。
突兀聽聞孔晟的死訊,皇帝的第一念頭就是無比的震驚,旋即是狐疑。
但皇帝也明白,在這種事情上,其實沒有人敢開玩笑,更沒有人敢欺瞞自己。
皇帝深沉的眼眸緊盯著朱輝光,顫聲道:“此言當(dāng)真?誰傳來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朱輝光誠惶誠恐地拜伏在地,“陛下,奴婢親自盤問過長安侯府的人,此事確鑿無疑,沒有半點虛假。因為……奴婢不放心,還出宮去詢問過南宮望,得知,孔大將軍昨夜突然失蹤,今早侯府的人發(fā)現(xiàn)以后,烏顯烏解等人率三千禁軍出城尋找,結(jié)果在終南山南麓的一座山谷中發(fā)現(xiàn)了大將軍的遺體,據(jù)說遺體已經(jīng)被虎狼吞噬,慘不忍睹,肢體殘缺不全?!?br/>
“長安侯府運送大將軍遺體回長安,長安百姓很多人都目睹大將軍遺容,應(yīng)該……不假!陛下,大將軍這一次應(yīng)該是不幸罹難了!”
朱輝光輕嘆一聲,對于孔晟的死亡,他也覺得頗為惋惜。本來是前途無量的天縱之才,結(jié)果卻半路夭折,這算不算是上天嫉妒?
皇帝呆了呆,默然良久,突然發(fā)出一聲長嘆:“可憐孔晟,少年英才,卻淪落到虎狼之口,如此凄慘,讓朕說什么好呢?”
皇帝臉色一變,旋即冷冷道:“孔晟如何會突然失蹤?此事不容小覷,必須要嚴(yán)查嚴(yán)辦。傳朕的旨意,責(zé)令神龍衛(wèi)和大理寺會同京兆府,限期三日,查明孔晟失蹤和死亡的真相,速來報朕!”
“天子腳下,京畿要地,朝廷要員,竟然在有司的眼皮底下失蹤殞命,這真是天大的笑話!這些酒囊飯袋,真是氣煞朕也!”皇帝越說越氣,最后直接暴跳如雷。
也不能怪皇帝生氣,既然連孔晟這種大臣都能說失蹤就失蹤,而且還慘死在城外拋尸荒野,這說明長安城里不安穩(wěn)、存在某種邪惡勢力。今天這事攤在孔晟身上,而將來還不一定會輪到誰呢。
朱輝光等太監(jiān)內(nèi)侍噤若寒戰(zhàn),大氣都不敢喘。
皇帝是既憤怒又失望,心里更是沒著沒落。更重要的是,皇帝想要的鎮(zhèn)國利器火炮的鑄造技術(shù),還沒有到手,發(fā)明者孔晟就此撒手人寰,這讓皇帝根本接受不了。
皇帝發(fā)了半天的火,最終還是嘆息連聲,表示要出宮拜祭孔晟,同時要發(fā)布追謚孔晟的詔命。
因為孔晟的身份不一般,對于孔晟的追謚必須要經(jīng)朝會討論,皇帝也不可能自作主張。因此,半個時辰之后,皇帝再次召集了小朝會。
這是小范圍的李唐朝廷高層朝會。三省六部的主官,公爵以上權(quán)貴,才有資格參加。
其實這個時候,孔晟的死訊早已在長安傳開,朝野為之震蕩。當(dāng)皇帝神色陰沉站在丹墀上凝聲說出自己要追謚孔晟的意見時,并沒有人反對。
其實人都已經(jīng)死了,還跟一個死者計較什么短長?追謚就追謚吧,反正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這是大臣們的真實心態(tài)。
趁火打劫和落井下石的人不是沒有,而是看到皇帝的態(tài)度,都不敢表現(xiàn)出來罷了。為了一個死人讓皇帝不高興,劃不來。
唯獨皇太子李豫提出了不同意見。
皇帝的心情本來就很糟糕,一見李豫又跳出來跟自己唱反調(diào),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目光如刀冷視著李豫,沉聲道:“孔晟對社稷有大功,朕之重臣。孔晟不幸罹難,朕按照大唐禮制予以追謚,有何不可?嗯?”
李豫知道皇帝老子對自己很不滿意。但李豫是一個堅持個人意見的人,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主張。他定了定神朗聲道:“父皇,長安候孔晟不幸遇難,兒臣也倍覺意外和痛心。只是兒臣以為,孔晟的死因不明,還需探查偵辦。因此,暫時不宜過早追謚,還是等查明真相后再商議追謚封號也不遲。”
其實李豫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孔晟這種人物,算是長安城里的實權(quán)派,他掌控禁軍,長安侯府戒備森嚴(yán),孔晟突兀失蹤并死亡,這背后決定存有黑幕,如果不查明這些,急乎乎追謚孔晟,萬一將來……出現(xiàn)問題,會讓皇帝和朝廷無法收場的。
李豫完全是站在皇室的立場上說話。
李泌和杜鴻漸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他們在很多問題上都與李豫站在對立面上,唯獨這一次覺得李豫說得頗為有理,皇帝可能是因為傷心過度、有些急不可耐了。
李泌咬了咬牙,出班恭謹(jǐn)?shù)溃骸氨菹?,臣以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此刻,?yīng)盡快查明孔晟的死因,待查明真相后,再予以追謚也不晚!”
皇帝實際上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皇帝最近乾綱獨斷慣了,遇到不同聲音,心里就極為不爽。尤其是今天因為孔晟的死因,他變得心情暴躁,很難聽得進反對之聲。
皇帝沒料到李泌會附和東宮的話,這可是自己的心腹大臣,一貫的保皇派。
皇帝暴怒起來,撂下一句話竟然拂袖而去:“朕心意已決,無需再議!此事暫且定下,容后孔晟喪事辦妥后由禮部發(fā)布,昭告天下!”
皇帝怒沖沖而去,剩下一大殿的大唐權(quán)貴面面相覷,心里頗不以為然。
李揆向皇太子李豫拱手施禮道:“殿下,陛下如此……”
李揆質(zhì)疑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來,就被李豫生生打斷:“好了,父皇痛心于孔晟之死,我等且不必慌亂。各位大人,此刻最重要的是查明孔晟的死因,李相、杜相,父皇已經(jīng)交代過,此事由你們親自督辦,責(zé)成神龍衛(wèi)、大理寺會同京兆府限期辦案,不得有半點延誤!”
要說不滿,李豫比任何人都不滿,只是當(dāng)眾之下,妄自非議皇帝,這不是什么好事,會讓人更加詬病東宮派系的驕橫。因為意識到皇帝掌握著火炮這種國之重器,李豫現(xiàn)在不敢輕舉妄動――至少與過去相比,對皇帝的態(tài)度變得小心謹(jǐn)慎了許多。
消息同樣也傳到了安寧宮。
張皇后愕然,忍不住搖頭嘆了口氣:“我兒,沒想到這孔晟真的是一個短命鬼,前番地震中僥幸脫逃,此番還是逃不了夭折的結(jié)局。想不到大唐神威長安候、京城神策軍大將軍,竟然喪命在虎狼之手,死無全尸!”
所以,有很多事情多半是以訛傳訛的,或者,是在消息傳播的過程中變形走樣――比如從長安侯府傳出來的消息只是簡單提到孔晟遭遇虎狼之災(zāi),但傳到張皇后這邊就成了孔晟在終南山中被虎狼分尸而死。
少年李侗神色變幻,卻沉吟著搖搖頭道:“母后,兒臣一直說過,孔晟非短命夭折之人,此人命星高照、鴻星當(dāng)頭,不是夭折之相。既然他上一次地震中都平安脫身,這一次也必然安然無恙。”
張皇后哂笑一聲:“我兒倒成了會看面相之人了。這不是本宮說的,是長安侯府的人自己向?qū)m中報信,說是孔晟死無全尸,很多長安百姓親眼目睹,孔晟的遺體就在侯府之中,正在搭設(shè)靈堂拜祭,此事焉能有假?”
“孔晟再能,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他不可能是長生不死的神仙。只是本宮心里很好奇,孔晟為什么會突然失蹤,孔晟究竟實在什么人的手上?”張皇后凝聲道。
從她的這番話也不難看出,其實張氏還是有幾分見識的女人。她已經(jīng)能意識到孔晟的死絕不單純,背后或許有著這樣那樣的黑幕。
說不準(zhǔn),還牽扯著宮中和皇室某人。
張氏自以為想到了對路,就有些發(fā)急,想要去找皇帝說說自己的見解。
李侗知道母親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他長出了一口氣,輕輕道:“母后,所謂孔晟之死真相未明,我們不宜輕舉妄動。以兒臣之見,我們先靜觀其變的好?!?br/>
張皇后哦了一聲,也就沒有再堅持。大抵是因為最近她感覺自己這個兒子雖然年輕卻老謀深算,在很多事情上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和建議,而最終的事實也驗證了他的英明正確。
其實張皇后的猜測目前也正是皇帝的猜疑。散了朝會,皇帝一個人關(guān)在自己的御書房里心煩意亂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心頭漸漸浮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什么人會向孔晟下手?孔晟為什么會在火炮曝光后被人下了毒手?這意味著什么?
皇帝越想越是煩躁不安。
人的思維定式就是這樣,一旦走進誤區(qū),就很難再跳出來。皇帝越想越覺得孔晟的死與火炮曝光于世密不可分。
而因此向孔晟下毒手的,除了敵國之人,那么,就只有……皇帝的臉色變得無比的陰沉,他開始懷疑一個人――皇太子李豫。
只有李豫才有理由向孔晟下手,他或者是想從孔晟手中獲知火炮的鑄造術(shù),因為孔晟不從,這才下了毒手。而也只有李豫似乎才有無聲無息將孔晟殺害的本事和勢力。
皇帝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桌案上的筆墨紙硯等物呼啦啦東倒西歪,有些滾落在地。
伺候在門口的朱輝光心驚膽戰(zhàn)地躬身下去,不敢抬頭。
他都沒有注意到,不多時皇帝就黑著臉大步走出了御書房,向著自己的寢宮行去。等朱輝光察覺到皇帝已經(jīng)離開時,這才慌不迭地帶著幾個小太監(jiān),急吼吼地朝皇帝的寢宮跑。
開玩笑啊,皇帝都要安歇了,貼身伺候的內(nèi)侍都不在身邊,這不是要找死的節(jié)奏嗎?(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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