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有人開了頭,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很快找上門來了,高長開始做起了蟾蜍出租的買賣,租金通常都很低,因為現(xiàn)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容易,一般村民塞幾個雞蛋什么的,高長也就同意了。
他們院子里這么多戶人家,高長的七只蟾蜍根本就不夠用,于是他只好又出去了一個晚上,這一次的收獲沒有前一次好,忙了整個通宵,才挖到五只蟾蜍而已。
高長之所以這么辛苦,并不僅僅是為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租金,跟他自己量龐大的囤貨相比,那點(diǎn)租金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是因為他覺得抓蟾蜍也就累點(diǎn),在目前這個階段野外并不是真的那么危險,而且有大黃在,他的安全基本上可以得到保證。
何況他跟那些人好歹住在一個院子里,眼睜睜看著人家遭罪也不是什么令人高興的事,這個院子里里的人生活得好不好,在很大一個程度上也影響了高長的生活質(zhì)量。
十二只蟾蜍,高長通常一次會出租八只給兩戶人家,自己留四只鎮(zhèn)宅,家里的這四只通常會吃不太飽,下個星期再把它們輪換出去,就這樣,這十幾只蟾蜍開始了吃百家飯的生活。
很快,這十來只蟾蜍就升級成了他們?nèi)显豪锏逆?zhèn)宅神獸,因為捕殺蟑螂實(shí)在很不容易,有這些蟾蜍待在他們院子,就算不進(jìn)自己家門,也能讓他們整個院子的蟑螂數(shù)量得到控制。大人都會跟小孩們叮囑再叮囑,讓他們千萬不要禍害這幾只蟾蜍,不然絕對會被修理得很慘。
其他院子的人也過來借過蟾蜍,但是高長都還沒說話,他們?nèi)显豪锏娜司褪紫炔淮饝?yīng)了,這十來只蟾蜍護(hù)住一個院子就很勉強(qiáng)了,這要是再往外頭分一分,他們院子還能剩下幾只?而且這些人到時候還不一定就會乖乖還回來,人家要是硬吞了,他們也拿對方?jīng)]辦法。
這個村子里的其他幾個院子現(xiàn)在也跟高長他們一樣,修起了圍墻做起了頂棚,上次聽說要挖地洞的那個院子后來也改計劃了,畢竟地洞的工程量太大,而且困難頗多,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構(gòu)建出一個地下王國的,而修圍墻編竹板就簡單多了,都是村里人做慣了的活。
在沒有天敵的情況下,這些蟑螂繁殖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而對付它們的方法卻很少,村里都是石頭和木頭結(jié)構(gòu)的房子,用火攻很容易走水,用開水燙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他們現(xiàn)在因為藍(lán)色眼光的問題每天門窗緊鎖,大量的水汽滯留在室內(nèi),時間長了對人的身體健康也十分不利。
唯一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人工捕捉,人們隔三差五就要翻箱倒柜一次,把能找到的蟑螂全部都抓起來燒掉,但是這么做工作量就太大了。
而且人眼不能夜視,等你點(diǎn)燃火把的時候,那些蟑螂該跑的也都跑得差不多了,不像蟾蜍,它們總是靜悄悄地蹲在一個角落,只要有蟑螂從它們身邊爬過,就會被無聲無息地吞食。
高長尋思著等春天到的時候,他就在院子里弄個小水池讓這幾只蟾蜍產(chǎn)卵孵化,到時候他們院子里的蟾蜍就多了,小蟾蜍們就算吃不了蟑螂,起碼也能幫忙消滅點(diǎn)螞蟻什么的,等它們稍微長大點(diǎn),又將會成為看家護(hù)院的一把好手了。
不管怎么說,多養(yǎng)點(diǎn)吃蟲子的動物總是沒錯的,對于明年春天,高長并不是很有信心,萬一到時候他們村里的老房子真的頂不住了,他也可能會鎖上房子到鎮(zhèn)上占個空屋。
聽那些從鎮(zhèn)上回來的人說,現(xiàn)在鎮(zhèn)上的情況很不好,當(dāng)初藍(lán)色陽光剛出現(xiàn)的時候,鎮(zhèn)上就出現(xiàn)了相當(dāng)大規(guī)模的傷亡,所以留下了很多無主的空房。那些活下來的人也不可能總是躲在家里,所有的商鋪都關(guān)門了,他們只好到野外去尋找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甚至搶奪別人身上的食物,這中間傷亡率還會繼續(xù)上升,鎮(zhèn)上的空房子也會越來越多。
但是無論如何,高長希望自己不要走到那一步,因為他無法忍受自己將要和地窖里面的囤貨分開這件事。
只要熬過了春天,他們村子的優(yōu)勢就會慢慢顯現(xiàn)出來,村里的房子是用石頭修墻的,這比鎮(zhèn)上的磚瓦房更加結(jié)實(shí),也更能承受一些野獸的撞擊,村里有取之不盡的建材,房子破了可以用石頭再次堆砌,而鎮(zhèn)上的磚房卻不行。
最主要的是,村里的人們覓食十分方便,等到春天到了以后,他們隨便在地里灑下一些種子,莊稼就會開始瘋長。加上他們從來都不依賴自來水,山上的泉水源源不斷地供給到各個院子,而城里人在水源被切斷之后,生活將會變得很困難,也許他們鎮(zhèn)上還稍微好一點(diǎn),因為那里分布著大約有七八口水井。
然后還有很重要的一點(diǎn),那就是這個三合院里生活著許多人,而不像是在城里,大家把門各自緊鎖,一家人或者一個人,瑟瑟發(fā)抖地躲在陰暗的角落里猜測著前方究竟還有怎樣的災(zāi)難。不管有些人是否承認(rèn),人類都是群居動物,不管這個世界究竟嚴(yán)酷到那種程度,只要和同類緊緊挨在一起,人們就會更有安全感。
高長已經(jīng)受夠了一個人在黑暗中茍延殘喘,這一次他決定和別人共同面對末世。幸運(yùn)的是,他還套住了一只犬神后裔,對于一個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人來說,自己的伴侶到底是人是狗,好像也并不十分要緊,最最重要的 ,他是否能夠陪伴著自己度過每一個黑暗的夜晚,和自己共同掙扎在這個讓人絕望的末世之中。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高長他們的三合院里十分陰冷,大家每天晚上都會在院子里燒起好幾個火盆,所有人都圍在火盆邊取暖透氣,屋子里又冷又悶,他們待一整個白天就夠了,不想在沒有太陽的晚上也待在里面。
這兩天他們最關(guān)注的問題,就是三合院后面的水池,這個池子里的水是高長他們村里的人用皮管子從山上的泉眼里拉下來的,這么多年下來,除了去年因為水管堵塞太嚴(yán)重?fù)Q了一次管子,其他時候都沒有出過什么問題。但最近不知道為什么,水池里的水位下降得很厲害,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見底了,而水管這頭的出水也越來越少。
大家很難確定為什么水流會變小,也許是因為山上那個泉眼出水少了,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皮管子漏水。想要確認(rèn)原因,就得有人先上山去查看,但是這一次要讓誰去呢?這真是一個大問題,因為夜晚的大山絕對比田野危險很多。
“要不,高長你和大黃走一趟?我看你們大晚上都敢到外頭去抓蟾蜍,膽子也大,大黃也厲害,不用怕那些東西。”就在大伙兒紛紛沉默之際,村里一個三十多歲的媳婦說話了,這些女人,巴不得趕緊定下來個人,自己男人就不用大晚上跑山上去冒險了。
“我不去,今兒肚子疼。”
高長正坐在火堆邊烤火,他從家里拿了舊枕頭出來,自己一個大黃一個,一人一狗靠在一起取暖。大黃的毛又濃又軟,犬類的體溫又比人類高很多,這一烘一烤,高長就忍不住有點(diǎn)昏昏欲睡,他白天用來修行的時間太長了,雖然修行能讓人保持不錯的精神狀態(tài),但是畢竟還是不能代替睡眠。
“那明天再去也成,咱們多等一天也沒關(guān)系。”那婦人步步緊逼,絲毫不給高長拒絕的余地。
“老子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高長掀開眼皮看了對方一眼。
“也不能讓高長一個人去,這樣,年輕力壯的,挑幾個人跟他一塊兒上山,就是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看一眼就回來。”村長這時候也說話了。
“這事鄭春化你也得去,年輕人腿腳賊利索,上回不是許多人都見你從人家二樓跳下來嗎,跟只貓似地,這回也幫咱們院子上一趟山嘛。”村長一開口,剛剛還觀望著的人也都開了腔,一上來就有人推薦鄭春化。
“我也肚子疼,明天后天都疼!”
鄭春化這一回也不買他們的帳了,平時去地里砍點(diǎn)菜什么的多跑幾趟他都無所謂,反正天天都在院子里憋著,他偶爾也想出去透透氣,地里畢竟也沒什么大危險,就算運(yùn)氣不好碰上一兩只瘋貓瘋狗的,一群大男人也都對付得了,頂多受點(diǎn)傷,回來用香灰敷一敷過陣子就好了。
這上山可不一樣,大晚上到處都烏漆抹黑的,誰知道那些林子里草叢里都藏了些啥。現(xiàn)在高長不就在家里養(yǎng)著許多蟾蜍嗎?大冷天的不冬眠也沒事,這山上萬一要是有蛇該怎么辦?現(xiàn)在連醫(yī)院都關(guān)門大吉了,被毒蛇咬上一口,搞不好就英年早逝了。
“你他娘的來月經(jīng)呢!一疼就是三天!”對于鄭春化這個人大家基本上沒什么忌憚,這家伙因為動人家的老婆被人追著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時間久了,大伙兒跟他說話也都很隨意。
“你管我是來月經(jīng)還是年經(jīng),反正我就是肚子疼,上不了山,你說咋滴吧?”鄭春化死活說自己肚子疼,就算擺明了是在騙人,院子里這些人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樣,好說歹說都沒用,只好把目標(biāo)又轉(zhuǎn)移到了高長身上。
“高長啊,古人說能者多勞,你好歹也算是咱們村的一份子吧,凡事不要這么計較,能擔(dān)待的就多擔(dān)待著些,大伙兒會在心里念著你的好的。”村長語重心長地給高長做起了思想工作。
高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后擦干眼角的淚水,盤腿在臟兮兮的枕頭上正襟危坐道:“村長啊,你恐怕是對這句話有些誤解,古人說能者多勞,是指能干的人總是要干很多活,而不是說能干的人就非得比人家做更多的事。”
“莊子說‘巧者勞而智者憂’,這句話闡述了能干的人往往都很辛苦的事實(shí),而不是他自己要求能干的人要多干活。你對這句話的理解顯然是有偏差的,古人也說‘己所無語勿施于人’,你看,你這種理解就跟這句話很是矛盾。”
“再者說了,在太陽出毛病之前,咱們誰不用養(yǎng)家糊口啊?就算是條光棍也得自己養(yǎng)活自己不是?沒理由說這會兒出事了,外頭危險了,大伙兒反而就可以縮在院子里不出去干活了……”
“你說誰縮在院子里呢?”一聲粗嘎的抗議打斷了高長的侃侃而談,這么難聽的聲音,一聽就是個變聲期。
高長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小子叫鄭縱鳴,十六七歲的少年,長得挺修長,看骨節(jié),力氣大概也不小,但是自從藍(lán)色陽光出現(xiàn)之后,他好像一次都沒有出過這個院子,從前他不想跟青少年計較,勉強(qiáng)把他們劃入小孩子的行列,自己多跑幾趟就多跑幾趟吧,反正帶著大黃去地里的話,應(yīng)該也出不了什么危險,就是麻煩點(diǎn)而已。但是眼前這個少年,顯然并不領(lǐng)他的情。
“那要不今天晚上你幫咱們上山去探探情況?”高長扯著嘴角就笑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白眼狼啊。
“你自己愛去就去,不愛去也沒人求你去。別弄得大伙兒都欠你多大一個人情似地!”這個變聲期嘴皮子還挺利索,只不過就是有點(diǎn)拎不清,不曉得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這會兒他這幾句話一出口,村里幾個經(jīng)常出去干活的男人頓時就變了臉色。
“你小子瞎咧咧什么呢?大伙兒別跟這混小子一般見識,高長你也別生氣,啊,一會兒我回去收拾他。”這會兒孩子他爸出來了,說小話賠不是,若是要較真的話,這個男人出院子的次數(shù)也少得可憐,他兒子到底哪兒來的那么足的底氣?
“收拾什么?直接扔墻外去得了,這么個東西,養(yǎng)大了也成不了什么正經(jīng)玩意兒。”高長也不是沒脾氣的,他從前多少也覺得同個院子的人,沒必要事事都那么計較,畢竟大家好他也好,別人都死光了他也快活不到哪里去,卻沒想到有些人這么快就把客氣當(dāng)福氣了。
“不過是個孩子,也至于你說出這種話來?就是上趟山的事,你愛去不去吧,總不能讓全村老少跪在你跟前求著你去,真以為咱們院的人少了你就都活不成了嗎?”說話的是前陣子死了兒子的鄭國超,因為高長沒給他兒子開門這件事,一直對高長很不滿。
“那你就活給我看看唄,老子還樂得清閑呢。”高長說完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提著那只被他用來當(dāng)坐墊的舊枕頭回屋了,大黃也叼著自己的枕頭跟在他身后,一人一狗進(jìn)屋就把門鎖上了,外頭這一院子,就沒幾個好貨色,有空給他們跑腿,還不如多多修行呢,起碼修為還是自己的。
“他娘的以后干活得悠著點(diǎn),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當(dāng)驢使了。”這就是高長這一輩子在迎接末世的過程中總結(jié)出的第一條心得。
“嗚……”大黃對他的心得不予置評,它原本就對這個村子里的事不太關(guān)心,剛剛被火堆烤得昏昏欲睡,這會兒回到床上了,就鉆到被窩里繼續(xù)睡,還有什么比在大冷天里睡覺更舒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