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亂(2)
待到念希他們離開,溪閑又回到琴舒身邊。
方才只是止血,這對于琴舒來說遠遠不夠,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靈力充足的東西,幫她調(diào)理內(nèi)息。
仙氣蠻橫,她的軀體承受不住,又遭廢腿,此刻身體里流轉(zhuǎn)的靈力微乎其微,他只敢以溫和的靈力溫養(yǎng)。
徐行不慌不忙,這反常的態(tài)度讓他緊繃神經(jīng)。
過了良久,溪閑起身,他給的靈力足夠琴舒撐三日,過猶不及。
眼中的金芒也消散不見,周身的氣息都平靜下來,變得好似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
“本尊確實未曾想到,鬼族還能有后?!?br /> 徐行終于開口,眼中不乏驚喜。
鬼族千年前被合力絞殺,所有修煉功法被各門各派瓜分殆盡。他雖看不透這鬼族少年修為如何,但師出無門,憑借一人之力,怎能敵過他千年修行。
溪閑并不想回答,此刻腦子里如同颶風(fēng)刮過,什么都不剩,卻又什么都有。各種記憶混合在一起,他怎么也捋不清思緒。
心口上像有鈍器一寸寸錘入,無數(shù)股靈力從心口竄出,往四肢百骸散去。
徐行見時機已到,再次使出劍氣,他專修攻速,凜利劍氣傷人于無形,最適合出其不意,方才對付琴舒便是如此。
只是他劍氣剛靠近溪閑便被反彈,怎么回事?
鬼族雖然能力逆天,但他方才輸了這么多靈力給琴舒,再加上不知緣由的靈力紊亂,怎還能分出心神來抵擋攻擊。
溪閑的頭越來越痛,他嘗試用靈識壓下暴躁,可最近他已勉強自己太多次,靈識也脆弱無比。
除了原本記憶的混亂,還有莫名其妙的仇恨和暴戾,比起那些外力所能控制的東西,他更煩這種從內(nèi)而外,仿佛他天生便愛嗜殺。
體內(nèi)傳來的壓迫感越來越重,心口的封印正飛快散去。
想來是方才耗費大量靈力,遠超他平常的靈力波動。心口的封印受到刺激,本就搖搖欲墜,此刻全數(shù)解開。
殺人的欲望蔓延至整個靈識,他撐住最后一點意識,再待在這里,只怕會傷到琴舒。他的靈力洶涌澎湃,都不用抬手化陣,心神一動,千里陣便出現(xiàn)在身后。
他來不及多想,飛快離開,潛意識想找到一個無人之地,然后爆發(fā)。
徐行頓在原地,神色不明,方才一陣又一陣靈力波蕩出乎意料,不算激烈,卻夾雜一股古樸的力量。
這個鬼族少年,行為舉止都不似他見過的鬼族。當(dāng)年鬼族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讓這名少年從那樣緊密的圍剿中存活下來。
哼,不管他有什么能耐,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徐行帶走昏迷的琴舒,留下一地狼藉。
在人間陽春三月,正是春暖花開,風(fēng)和日麗的好時節(jié)。皇城這座不夜城無一時刻不熱鬧紛繁,石板街上人來人往,各類攤販爭先恐后的吆喝。
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太久沒有見過除人族以外的種族,也和平了太久。那些妖族與修道者的糾葛也隨著上位者的封存,只存在于老人記憶里并不詳盡的傳說。
這樣一座美麗富饒的城池,在龍澤庇護下修養(yǎng)千年的靈杰之地,被幸福安穩(wěn)麻木了警惕之心的皇城。
隨著從皇城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平淡的日子也徹底元氣,那些仍處在喜悅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就看見漫天黑霧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最開始人們只當(dāng)烏云密布,沒有人在意。
直至那些黑霧直沖人群,見誰撞誰,被撞到的人臉色立刻灰白,生命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隨后就變成一具干尸躺在地上。
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大喊一句“死人啦!”往來有序的人群突然就變成被抄了巢的螞蟻,四處奔逃。
很快就有第二、第三具干尸躺倒在地,紅潤的臉龐迅速變得干癟,還有被吸干靈氣前猙獰的面容。
小孩的哭喊混雜著大人的慌亂,一切都如計劃中一樣。
方意覺得這樣的場面甚是有趣,一群只知吃喝玩樂的家伙,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秦如放直奔欽天監(jiān),渾天儀上面的封印已所剩無幾,此刻街上的人群都成為了妖族的口下之食,上好的修煉靈藥。
曾經(jīng)人族也人才輩出,只是隨著修道者自成一派,人族強者也大多投奔仙家。昔年以為強者憂慮若異族強大,勢必會對覬覦人族。
人族困于肉身弱小,哪怕人多勢眾,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如浮游撼樹。若真有其他族類鐵了心要滅絕人族,只怕難以阻擋。
這渾天儀灌入諸多人族強者心魂,對異族有極為強勁的牽制,修為越高,牽制越強。
龍澤說是一層封印,更不如說是將人族與外界隔開的結(jié)界,形成自己的天地,渾天儀便是這方結(jié)界的中心。
如今渾天儀受損,結(jié)界被破,先者所憂之事終是發(fā)生。
既然有所預(yù)料,自然也有所應(yīng)對。
秦如放立刻盤坐于地,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盡量恢復(fù)渾天儀,防止更多妖族進來作亂。
薛少清一行人被傳送到皇城附近,還未定下的心神又被這昏天黑地的場景攪亂。
“小葉子,你沒事吧?”
薛少清扶起尚還在腿軟的葉云希,掌門那樣和煦,真想殺了他們所有人嗎。
葉云希反復(fù)深呼吸,雙手到現(xiàn)在都還在發(fā)抖。
掌門統(tǒng)御御靈宗將近三百年,平日鮮少出面,也只有裂云峰弟子能得其教誨。但掌門也屬天人之資,赫赫戰(zhàn)功傍身,無人不從。
他們這些小輩對掌門的感情除卻尊崇,便只余敬畏。
但方才…
掌門臉上波瀾不驚,卻在掌心凝聚靈力。她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身體本能感到滅頂之災(zāi)打顫。
葉云希現(xiàn)在又驚又懼,心神受到極大沖擊。
倏的一聲爆炸從身后傳來,薛少清出手,三兩下便將那股黑霧除去。
“不知為何,這皇城附近突然多了許多妖族。小葉子,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薛少清看著附近妖氣漸濃,與離開時截然不同。
葉云希也知現(xiàn)在不是害怕的時候,迅速整理心緒。方才那名女子與掌門先后出現(xiàn),那女子前腳說皇城要亂,后腳皇城附近就多了許多妖族。按理說皇城有龍澤,不應(yīng)當(dāng)如此??峙率驱垵沙隽藛栴}。
思及此,她看向念希:“念希,你身上還有那股壓制嗎?”
龍澤對修道者壓制較小,念希身為妖族,對龍澤的反應(yīng)比他們更加明顯。
念希閉目感知片刻,搖頭道:“尚存一絲,不過影響細微?!?br />
薛少清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剛剛掌門是真想取我們性命嗎?”
“當(dāng)然不會?!比~云希自嘲笑笑:“掌門恐怕是想滅口。”
“滅口?!”薛少清想不明白,脫口追問:“為何要滅口?我們不是奉宗門命令才會去到山谷嗎。為何要滅口?”
葉云希思量片刻,嘆息:“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防止小舒的身份外泄,她今日舉動與往常大不相同,聞所未聞?!?br />
薛少清細細回想這么多年來琴舒的舉動,今日種種從未發(fā)生過,他怎么也無法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小舒曾說她不記得十二歲前的事,或許與之有關(guān)?!?br /> 葉云希與琴舒幾乎每天都粘在一起,若是琴舒有何特別,她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琴舒的異樣或許與她失去的記憶有關(guān)。
“好像是,小舒她十二歲前未曾露過面吧?!?br /> 薛少清入門晚,來時琴舒已經(jīng)和葉云希形影不離。
琴舒那時剛從后山出來一年左右,平日冷臉,也不與人親近。除了葉云希不怕,其他人都不與她相處。
他也就仗著自己是整個齊云峰最小的師弟,整日纏著琴舒教他劍法。
“小舒那么厲害,掌門肯定會盡力救治,師父也不會坐視不管。反倒是我們,御靈宗是回不去了?!?br /> 葉云希長吁一口氣,誰知這次下山,最后竟回不去。
皇城亂了,各大仙門世家也不會放任妖族禍亂,應(yīng)當(dāng)不久后就會派弟子前來鎮(zhèn)壓。
他們親眼看見琴舒六親不認的模樣,掌門便要滅口,若是貿(mào)然回去,只怕掌門神不知鬼不覺便能殺了他們。
“你們可以隨我一起去找溪閑,他會保護你們的?!?br /> 念希見他們?yōu)殡y,主動開口。
多日相處,方才溪閑也出手救了他們,同行能更安全些。
葉云希心情有些復(fù)雜,不過如今除了溪閑,他們也找不到其他人。
“要不要告訴大師兄,我們一走走這么久,大師兄說不定會來尋我們?!?br /> 第一次離開御靈宗這么久,薛少清總是想著師兄他們,如今還不能回去。
“不行?!比~云希果斷否決,“此事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只怕會牽連他們?!?br />
“好吧?!毖ι偾逵行┦?,嘆息一聲:“念希,你帶我們?nèi)フ蚁e吧。”
念希點點頭,拿出靈珠聯(lián)系溪閑。
沒反應(yīng)…
再試一次。
試了多次,靈珠仍是毫無反應(yīng)。
念希見狀別無他法,第一次在他們面前動用法術(shù)。
隨著手上的藍色光暈越來越亮,她的臉色也越來越白,光暈最后化成漫天藍色靈蝶,飛向各處。
沒過多久,便有幾只靈蝶飛回來,在她周圍撲楞了幾下,消散在空氣中。
“找到了,在東邊的一片大森林里。不過…”
念希面色慘白,連站著都變得吃力。
薛少清上前攙住她:“這是怎么了?”
“喏。”葉云希遞上一顆回復(fù)靈藥,看樣子應(yīng)是非夜一族的什么秘術(shù),念希靈力本就不多,催動這么多靈力,有些吃力。
念希接過吞下,身體好受點才接著開口:“溪閑現(xiàn)在很危險?!?br />
“你無礙了嗎?溪閑他是被掌門打傷了嗎,嚴(yán)重嗎?”
薛少清也能猜到,雖然溪閑很厲害,但與掌門比起來,應(yīng)當(dāng)還是敵不過。至少人還活著,那比什么都好。
“不是?!澳钕u頭,語氣充滿不確定:“是靠近溪閑會有危險,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