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顧勝民最近聽到了一點風(fēng)聲,但他卻不敢相信,或者是寧愿自己理解錯了不愿意這樣的事情真實發(fā)生,但墨菲定律在這件事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證,一場浩然運動終于在六六年的深秋乍然爆發(fā)。
起初跟他們一家并無關(guān)系,畢竟他們夫妻從延安一路北上,跟眾首長都曾同個大鍋吃飯,資歷算老的,這么多年來工作中也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兩個兒子一個在研究所一個在軍隊,都是國家級別的高儲備人才。
但六七年春,李靜然接到了舅媽打來的電話,說舅舅的工廠被人封了,好些帶著紅袖章的人說他們是資本主義,將舅舅綁著游街,大表哥上前理論的時候被人推搡著磕破了頭,流了許多血。
二表哥情況更糟,他是學(xué)校教美術(shù)的老師,因為幾張素描肖像被戴上“傳播美帝文化”的帽子,如果不是跑的快命都快沒了,但逃跑的時候還是不慎摔斷了腿。
舅媽在電話里不住的哭,他們平日里來往的都是同樣做生意開工廠的人家,沒遭難的也是人人自危,沒人能幫的上忙,遠(yuǎn)在首都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指望。
李靜然心里很難受,恨不得立刻沖到松市看看具體情況,但在不了解的情況下冒然過去不一定能解決問題,得先了解情況才能思考對策。
“舅媽,你先別著急,想想看舅舅有沒有得罪過誰?我怎么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呢?”
松市是個非常開放的城市,做生意開工廠的不知凡幾,既然不是每家都會遭遇這些,那對方的動力就很值得推敲。
私人恩怨?借題發(fā)揮?還是單純的“殺雞儆猴”?
“你舅舅的生意我不怎么過問,有沒有得罪人還真不知道,他的性格你知道的,不愛跟人有過節(jié),但生意場上很多事情說不清……”
商人逐利,偶爾用著手段只要不妨害別人都是無礙的,可買賣是有數(shù)的,這家生意好了那家指定會差一些,孟家近些年因為購買了進口設(shè)備的原因生產(chǎn)出了不少特色產(chǎn)品,賺的自然多,眼紅的同行不是沒有,這也是顧月琴說不上有沒有得罪人的原因,萬一別人就因為這個記恨了呢?
“舅媽,我差不多知道情況了,等勝民回來我跟他商量一下,有眉目了立刻給你去電話,過幾天我就買車票回去看你們。”
掛了電話后,舅媽的哭聲一直在她耳邊縈繞,那么好的一家人,為什么要遭受這些莫名的打擊呢?
這天顧勝民回的挺早,李靜然沒什么心情做飯,只做了點面條,顧勝民一看她緊蹙的眉就知道有什么事,李靜然將舅媽電話里的內(nèi)容原封不動跟他說了。
“我想先查清‘主謀’是誰?各項罪證有沒有證據(jù)?不能就這樣隨意發(fā)泄,公報私仇吧?我記得之前有幾位同志留在松市,我們回去探親的時候還見過,能不能聯(lián)系他們打聽下具體情況。”
這些同志多是跟顧勝民交好的,重要的電話他一般都記著。
“好,你別著急,我現(xiàn)在就去打電話。”
他牽起了妻子的手,一起往客廳走去,電話就在茶幾旁的柜子上。
顧勝民第一個電話打給在市政委辦公室擔(dān)任處長的老相識,跟對方說了情況后,對方倒是挺關(guān)切,可惜相關(guān)事項不由對方負(fù)責(zé),只能先幫著查看一二。
第二個電話倒是找對了人,對方原本在交通系統(tǒng),今年剛調(diào)任到人民公社,這是今年剛成立的新政權(quán)組織。
“黃埔路的孟家?我依稀聽過,犯的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事,你說罪名是‘資本主義復(fù)辟’?這是跟你才說的,全市多少資本家,要是各個都這樣忙都忙不過來,會出問題的。”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所有的資本家都被如此對待,他們一定會聯(lián)合起來保障自己的權(quán)益,如此說來孟家的事絕對有蹊蹺。
顧勝民心中了然,再次拜托對方道,“老劉,麻煩你幫我查查其中的關(guān)鍵,這是我愛人的娘家,非常重要的家人。”
盡管事情棘手,老劉還是同意了,看的是曾經(jīng)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情誼。
“我現(xiàn)在就去找人了解,最快今天晚上,最慢明天,一定給你電話。”
說完老劉就掛斷了,連感謝的話都不需要,顧勝民摟住妻子,無聲的給予她安慰。
這天晚上兩人沒有等到電話,第二天李靜然特意請了個假,老劉打電話來時是她接的。
“弟妹,這事我頗費了番周折才打聽到,公社沒有下發(fā)任何文件,所有的事都是一個叫謝奎的人干的,他之所以對付孟家,因為他的哥哥跟孟家有嫌隙,利用職務(wù)之便‘打擊報復(fù)’,你們要將這事平了,得找謝奎上頭的人。”
老劉說打聽起來困難不是故意邀功,謝奎對付孟家本就是為了私欲,自然不會昭告天下。
“劉同志,這次多虧了你,等我和晏和回松市一定請你吃飯。”
在舊相識年前,顧勝民不僅是顧勝民,更是程晏和。
老劉笑著應(yīng)下,多年不見他也挺惦記程晏和的,以前的老朋友犧牲的犧牲,遠(yuǎn)走的遠(yuǎn)走,能偶爾見一面實在不是件易事。
了解情況后李靜然將所有情況告知舅媽,問她認(rèn)不認(rèn)識謝奎這個人,舅媽在電話里恨恨的說,“原來是他!為了幾個錢竟然連這種事都做的出,簡直喪盡天良,不是人!”
知道哪句小人作祟事情解決起來就容易了不少,孟淮安親自拜訪、走關(guān)系,終于聯(lián)系上了公社負(fù)責(zé)人,將謝奎公報私仇、以權(quán)謀私的罪證交了上去,巧的是對方早就看不慣謝奎的張揚跋扈,有心辦他,這個罪證來的恰到好處。
而作為給他提供“利刃”的孟家,不僅不再被針對,反而立功了。
這年春節(jié),兩個孩子都得空回了家,李悠然跟顧勝民商量,要不就回松市過春節(jié),難得人這么齊。
這個時間火車票不容易買,最后還是程青睿找了部隊的關(guān)系,跟著運送軍需的飛機直飛松市,路上的時間一下子節(jié)省了十多個小時。
孟淮安開車來機場接他們,經(jīng)過了這次的風(fēng)波,他看上去內(nèi)斂了不少,鬢角甚至花白了,把李靜然看的眼睛泛酸,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
“哥,好久不見。”
孟淮安張開雙臂抱了抱她,在她耳畔也道了一聲“好久不見”。
“姐夫。”
“舅舅。”xしēωēй.coΜ
寒暄過后一行人上了車,直接往孟家開去,先在孟家吃午飯,下午再回程家。
舅舅舅媽見到他們很高興,特別是兩個出色的外孫。
“上次見青睿還是個半大的小子,幾年不見都這么高大威猛了。”
“青域倒沒怎么變,還是那么儒雅英俊,這么帥的小伙得找多好的姑娘才配得上啊。”
孟家眾人一個勁的夸,到了程家更是如此,幾個嬸嬸得知他們還沒有女朋友后,恨不得將松市所有名門閨秀的情況都跟他們描繪一遍,聽的他們冷汗直流,直到李靜然出面才將他們解救出來。
一家子都有工作,自然不能在松市逗留太長時間,不過一周就要回首都了。
離開前李靜然提議道,“這次人挺齊全,下次再回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要不大家一起拍張全家福留著紀(jì)念吧。”
不說別人,就說青域青睿兩兄弟,可不是每年春節(jié)都有假期的,這次真是趕上了。
這個提著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程孟兩家齊聚盛韻拍了一張迄今為止最齊的全家福,他們來不及等照片洗出來,直接帶著膠卷就坐上了回首都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