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新的形勢
李秀撤回到下蔡,北岸普通將卒的臉上,自然都洋溢著擊退優(yōu)勢敵軍的喜悅。
雖然棠邑軍這一仗傷亡也有一萬三四千人,主要是后期敵軍對下蔡及鄲縣、武亭的反撲極為猛烈,造成極大的傷亡,但差不多是他們雙倍兵力的敵軍,傷亡還要慘重一些。
當然了,第一次河淮戰(zhàn)事慘烈程度,還是遠遠低于戰(zhàn)前的預(yù)估。
拿曹霸的話說,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他都沒有撈到什么硬仗打。
而棠邑軍則順利完成接援十數(shù)萬汴京軍民撤到潁水西岸、引導潁渦之間逾三十萬民眾南撤到下蔡、濠州,并在淮河北岸以及潁水西岸獲得立足點的一系列戰(zhàn)役目標。
這一仗對棠邑來說,自然是打贏了。
不過,李秀趕到北岸大營找馮宣復(fù)命,看到大營之內(nèi)匆匆而過的棠邑軍高層將吏,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興奮神色,他這時候才知道在敵軍撤圍而去的同時,雍州失陷的消息也傳到下蔡。
只是這一消息,暫時還沒有在淮西公布,僅限于軍中高層將吏知曉。
梁帝朱裕潛回蔡州,在雍州城留在三萬精銳兵馬,但最終還是沒有能抵擋住田衛(wèi)業(yè)所部長達一年的圍困以及最后一個月盡夜不休的強攻,十五日被敵軍攻入城中,最后沒能將敵軍驅(qū)逐出去,僅三四千殘兵掩護梁洛王朱貞突圍撤入商州。
關(guān)中第一城,同時也是天下屈指可數(shù)的雄城之一、前朝舊都雍州城,就此徹底陷落敵手。
十月下旬,禹河徹底冰封凍實,在洛陽、函谷等禹河南岸的城寨頑守的叛軍殘部,在梁師雄的率領(lǐng)下,也裹挾近十萬民眾棄城,在蒙兀騎兵的掩護下,踏過河冰撤到禹河北岸,此時正往汴京撤去。
蒙兀太子與蕭衣卿最終同意梁師雄率部撤出河洛,主要也是田衛(wèi)業(yè)、王元逵兩部兵馬為攻陷雍州城傷亡也極慘重,極需要休整,而徐泗軍、壽州軍又面臨棠邑軍的強大壓力,他們暫時抽不出更多的兵力進入禹河南岸,去加強洛陽等城的防御。
而很顯然,他們也無法期待梁師雄能在河洛繼續(xù)支持太久的時間,主動將梁師雄所部撤出東移,最終保證東梁(朱讓)面對棠邑以及潁水西岸的西梁軍,保持兵馬規(guī)模上的絕對優(yōu)勢。
對實際上僅能稱為“西梁軍”的河淮梁軍而言,雖然最終奪回完整的河洛地區(qū),并徹底打通與關(guān)中的聯(lián)絡(luò)通道,但在關(guān)中僅剩華州及潼關(guān)等渭河南岸下游有限的幾座城池。
大部分關(guān)中區(qū)域,特別是經(jīng)過這波戰(zhàn)亂,猶擁有近五十萬口編籍民戶的雍州落入蒙兀人的手里,對西梁軍來說,也是堪比汴京失陷的巨大創(chuàng)痛。
對此時的西梁軍而言,收復(fù)河洛之后,目前還勉強保持洛陽府、許、汝、蔡、潁、華、商等州近五十個縣的地盤,但也僅有梁國全盛之時的四分之一,人口更是縮減到全盛之時的五分之一,編籍戶可能都不足二百萬。
而西梁軍從梁軍全盛之時(含壽州軍、徐泗軍)四十余萬,也縮減到不足八萬人眾,還都是連續(xù)苦戰(zhàn)兩三年的疲弱將卒,傷病比例又是極高。
西梁軍主要兵力也只能屯駐于河洛的兩翼,以抵擋關(guān)中及來自滎懷兩州的敵軍壓力;其在潁水西岸的防線,甚至還要指望棠邑軍能分攤一部分壓力。
李秀跟馮宣匯報過新寨鄉(xiāng)勇守御鴉頭嶺前后以及撤到下蔡的安置情況之后,便打算與曹霸先返回李家新寨,這時候韓謙派侍衛(wèi)過來,找馮宣去大帳議事。
“你們兩個跟我走。”馮宣示意李秀、曹霸隨他去大帳。
北岸大營位于窖山峽北岸,位于下蔡防線的核心位置,大營包括水軍大寨在內(nèi),占地范圍不比下蔡城稍小,包括水軍在內(nèi),駐軍也高達兩萬余眾,營寨層層相嵌,韓謙的牙帳自然是在整座大營的核心位置。
李秀隨馮宣走進祠堂改建的大帳,見大帳之內(nèi)除了馮繚、郭榮、田城、林海崢、郭卻、肖大虎、譚修群、蘇烈、溫淵、馮翊、王轍、霍肖等棠邑軍高級將吏外,西梁的禮部侍郎郭端鐸以及沈鵬也在場,卻不知道他們此時出現(xiàn)在窖山峽北岸大營之中,是不是跟雍州失陷、關(guān)中惡劣之極的局勢有關(guān)。
大帳之內(nèi)沒有多少坐席,而韓謙也正站在那里跟郭端鐸交談,李秀、曹霸自然老老實實的站到人群之后。
曹霸很不老實的頂了頂站在他前面的王轍,問道:“這么多人都喊過來,什么事情,是分賞錢嗎?”
“蒙兀人正將其設(shè)于云州的南院衙署,往太原府搬,應(yīng)該是要將其南都遷到太原府。”王轍小聲的跟曹霸說道,又很客氣的朝李秀拱手施過禮。
“……”李秀沒想到蒙兀人這么快就將南院重鎮(zhèn)南遷。
雖說太原城距離云州,也僅五六百里路,但蒙兀人做這樣的選擇,戰(zhàn)略意圖很明顯,首先是將其統(tǒng)治重心全面南移,表明經(jīng)營中原腹地的決心。
而蒙兀人沒有選擇燕山以南的河朔地區(qū)作為新的南都選址,而是選擇前晉國都太原府,也流露出著朱讓安心經(jīng)營河淮最為核心、擁有編籍戶五百余萬口的東梁地區(qū),而蒙兀在消化晉地、太行山南部懷、衛(wèi)等州及關(guān)中地區(qū)之后,未來的戰(zhàn)略重心將全線往西翼傾斜的決心。
從太原城經(jīng)汾水河谷南下,便是河東故郡,渡過黃河便是關(guān)中東北部地區(qū),與雍州等地連接起來,這是一條完整的兵馬運動通道。
據(jù)潼關(guān)以拒西進之敵,有地利之險可借,但敵軍從雍州以及北面的河津出兵,從西面、北面進入華州、潼關(guān)等城,西梁軍卻沒有什么地利可守,攻守形勢還極為嚴峻。
“哦,對了,”王轍看得出李秀更關(guān)心大局的地勢,壓著聲音,專程跟他說道,“趙孟吉、王孝先已經(jīng)派人攜表前往太原府見蒙兀太子烏素大石……”
李秀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這或許是郭端鐸及沈鵬帶過來的消息。
趙孟吉、王孝先真要投蒙兀人,意味著蒙兀人將得七萬兵勇,不僅意味著西梁軍在華州、潼關(guān)的壓力倍增,趙王所部經(jīng)陰平道直接反撲川蜀,也將是隨時都會發(fā)生的事情。
“田衛(wèi)業(yè)、王元逵為攻雍州,傷亡頗為慘重,兩人駐守關(guān)中,與平夏人合到一起,就剩五萬殘兵,亟需休整不說,東翼還面臨駐守華州的梁軍的威脅——我們目前估計烏素大石多少會防備著趙孟吉、王孝先的投附心思不誠,不會將急缺的糧草調(diào)給趙孟吉、王孝先,使之兵鋒立即鋒利起來,川蜀及梁州暫時還沒有大的威脅。不過,在田衛(wèi)業(yè)、王元逵兵馬得到補充并進行充分休整,也就是說到明年三四月間,西翼的形勢就難說了。”王轍跟李秀介紹他們剛才討論出來的一些基本情況。
“朝廷進剿襄城的情況如何了?”李秀驚問道。
“周炳武、張蟓、趙臻他們打得極穩(wěn),還有條不紊的進攻荊門及郢州,可能到明年入春都未必能奪下進攻襄城的門戶之地。”王轍說道。
“王參軍或可建議侯爺,寫信給蜀主王邕,要蜀國將趙孟吉、王孝先的家小,交入金陵,以離間趙孟吉、王孝先與蒙兀人的關(guān)系。”李秀想到一事,跟王轍說道。
王轍稍作沉吟,也覺得李秀此計可行。
趙孟吉、王孝先與王邕沒有妥協(xié)的可能,王邕扣押趙孟吉及王孝先的家小也好,或直接殺死也好,對趙孟吉、王孝先二人都沒有觸動,但蜀國要是他們的家小送入金陵,趙孟吉、王孝先未必沒有投附大楚、以換家小性命的可能。
甚至只需要叫蒙兀人相信有這種可能就行了。
“此計不錯,李將軍可向大人建言。”王轍還不會白占李秀的獻策之功,說道。
“你們在嘀咕什么?”韓謙跟郭端鐸談過事情,就看到李秀、曹霸與王轍三個人站在角落里嘀咕,旁邊人都傾耳聽他們說話,便揚聲問道。
“李參事想建議將趙孟吉、王孝先家小請入金陵,以間其與蒙兀人的關(guān)系。”王轍說道。
韓謙稍作沉吟,跟身邊馮繚、郭榮、田城三人說道:“或許要派人專程到成都府走一趟,你們決定得誰合適?”
馮繚點點頭,削弱蒙兀人人對趙孟吉、王孝先的信任及倚重,將能暫時緩解川蜀所面臨的軍事壓力,相信王邕不會拒絕他們的建議,這事也僅需要派信使攜韓謙的親筆信函走一趟就應(yīng)該能促成,但韓謙很顯然還需要對蜀軍在利川及江油的軍事防御部署,或者說需要對蜀軍后續(xù)在北線及西北翼的軍事安排有更深入的了解,甚至還要對蜀軍的軍事部署提出一些建議,就需要他們派高級將領(lǐng)直接跟蜀主王邕當面溝通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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