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看著仍舊昏迷不醒的陸家兄妹,楚懷瑜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悔恨,感激的是危險之下兩個人毫不猶豫擋在她身前,悔恨的是兩人在黑衣少年面前不堪一擊,肯定是萬妙煙起作用了。
回到神影門中,眾人皆去了陸老爺子的屋子,楚懷瑜將醉仙樓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一一敘述,陸老爺子和陸英聽后對楚懷瑜大加贊賞,那黑衣人不知是何來歷,武功甚是高深,出手狠辣無情,醉仙樓內(nèi)的跑堂等人皆是在勸阻三人時,被一招斃命,若不是楚懷瑜用萬妙煙,恐怕陸珺瑞兄妹后果堪憂。
如此倒是讓楚懷瑜心中的愧疚稍稍減弱。
讓陸英帶著楚懷瑜一家去用膳后,屋子里只剩下陸老爺子一人,只見他面色冷峻,對著空無一人的廳內(nèi)冷聲吩咐:“陸一,去查查三人的身份。”
“是。”一聲淡漠到可以忽略的回應(yīng)在屋內(nèi)悄然響起,窗戶仿佛晃了一下,屋內(nèi)隨即又恢復(fù)平靜,只剩陸老爺子一人閉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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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暖黃的陽光透過窗戶在房間的青石板上投下溫暖光暈,楚懷瑜坐在陸珺瑤的床邊,手里捧著本醫(yī)術(shù),認(rèn)真研讀著。
“魚兒妹妹。”陸珺瑤干啞的聲音響起。
“珺瑤姐姐,你醒了。”楚懷瑜放下醫(yī)書,按住想要起身的陸珺瑤,一連聲說道:“姐姐,你先別動,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娘親去給你熬粥了,你先喝口水潤潤喉好不好?”說完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陸珺瑤的表情,娘親說她傷到了筋骨,不宜動作。
陸珺瑤看著逆光站著的楚懷瑜,陽光在她周身灑下絲絲縷縷的金線,使她整個人更加柔和,一瞬間,陸珺瑤覺得心口暖暖的,她從小身體康健,偶爾生病,爹爹也是這樣守著她,一臉的關(guān)心愛護(hù)。
被人這樣重視的感覺真的很好。
“怎么了?珺瑤可是覺得哪里難受?”玉溪端著碗山藥紅棗粥進(jìn)來,見陸珺瑤直直的盯著魚兒看,神色恍惚,急急忙忙的詢問道。
“沒,沒什么……”陸珺瑤回過神來,看著一臉疲色的云溪,眸底聚起水汽,不由慌亂的將頭轉(zhuǎn)向床內(nèi)。
楚懷瑜輕咬嘴唇,看了娘親一眼,喃喃自語:“珺瑤姐姐,你怎么了?”
陸珺瑤猛然顫動一下,伸手擦了擦眼角,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楚懷瑜道:“魚兒,我沒事,就是覺著有娘親有妹妹真好。”說完笑嘻嘻道:“云姨,我餓了,我要你喂我喝粥。”
云溪按下心里的酸澀,將粥放到桌子上,走到床邊坐下,拍了拍眼眶微紅的楚懷瑜:“魚兒,幫我扶著珺瑤起來。”云溪說著,雙手從陸珺瑤腋下穿過。
楚懷瑜連忙拿起靠墊放在陸珺瑤身后,看著她被娘親喂完一碗粥,拿過手絹為她擦了擦嘴,“姐姐,以后我就叫你姐姐了。”
陸珺瑤看著楚懷瑜微紅的面頰,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兩人相視而笑,彼此心中都沒了隔閡。
為了照顧陸珺瑤,忘憂谷三人就住在了神隱門,楚懷瑜當(dāng)晚便與陸珺瑤住在一個屋子里。陸珺瑤覺得很是新奇,興奮的和楚懷瑜說著話,屋子里不時傳出嬉笑聲。
待陸珺瑤的呼吸聲平穩(wěn)下來,楚懷瑜閉上眼睛,一時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回想著在酒樓發(fā)生的事情,想起黑衣少年的武功修為和身上散發(fā)出的危險氣息,暗道此人必定不是什么忠良之輩,說不定就是個大反派,又想起黑衣少年離開時說的那句話,不由打了個寒顫,楚懷瑜想還是莫要再見的好,回谷之前說什么也不敢隨意再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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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夜幕低垂。
一排排高檐低墻悄悄隱匿于夜幕之中,石板路映著月色閃著銀白的光向遠(yuǎn)方延伸去。街上的人群散了不少,三三兩兩的人結(jié)伴往家走去,較之白天的熱鬧繁華,顯得冷清不少。
而西市的花街柳巷正是開門迎客的時候,一棟棟的或兩層或三層的彩樓,門外均掛著兩串長長的大紅燈籠,放眼望去,燈籠長巷,為夜色平添了一份曖昧,琉璃彩瓦鋪就的屋檐下,男子的調(diào)笑聲和著女子或軟糯或清脆的嬌笑聲,相攜著走進(jìn)樓內(nèi)。
巷子深處的一間三層青樓最是特別,朱漆大門外掛著與別家不同的暖黃色的燈籠,金漆牌匾上寫著大大的‘清婉樓’二字,白玉階梯煞是顯眼,樓外站著位美貌鴇母并四五個身姿婀娜的女子,那些女子眉眼、身段兒俱是百里挑一的人物,這樓里進(jìn)出的客人便更多些,那鴇母滿臉笑容迎來送往的好不忙活。
清婉樓內(nèi)紅燈高懸,熱鬧異常,樓上樓下香艷嫵媚,一縷縷幽香伴著靡靡之音散播開去。一樓大廳中央的臺子上,有輕歌曼舞映照在四周的紗幔上,朦朦朧朧的越發(fā)勾人心癢難耐,臺下的人癡癡看著,皆等著佳人露出真容,若是佳人能將手中的紅繡球拋給自己,那便能在今晚與佳人共度良宵了。
站在三樓的花魁凝雪,看著樓下眾生百態(tài),對隱在人群中的華山派弟子冷冷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名門正派的弟子不過如此,剝?nèi)グ滋炷菍右鹿诔钠ぃ冻龅淖炷樥娼腥藚拹海尚Γ共恢榔趯⒅粒贿^這般倒是方便了他們在其他門派安插暗樁。
流水潺潺,假山林立,清婉樓后院幽幽靜靜。
風(fēng)吹起凝雪的衣角,微微有些發(fā)冷,她加快腳步,走到一間暗室前驀地停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才輕輕的有規(guī)律的敲了敲門。
稍頃,門被推開,冷峻的高大青年出現(xiàn)在門內(nèi),雙目如寒星射出冰冷的光,凝雪也不以為意,待她進(jìn)屋后,青年將門合上,兩人一前一后朝內(nèi)室走去。
內(nèi)室昏暗,只燃了一支如豆的燈,一身黑衣的少年懶懶的倚坐在軟榻上,繡著淺金暗紋的衣擺有些凌亂,在燈光下發(fā)出華貴的光芒。墨發(fā)披散,傾瀉在軟榻上,與窗外夜色相映成輝,他的眼眸半闔,正把玩著一對玲瓏玉瓶,玉瓶瑩潤的淺綠稱得那只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除了生著薄繭的指腹,其余半分瑕疵都尋不到。
“少主。”凝雪屈膝跪下,垂下眼簾,不敢直視那張過分俊美的臉。
靜默片刻,少年這才懶洋洋的看向跪著的人:“講。”略低的嗓音,淡淡發(fā)問,聽上去隱隱夾著壓迫感。
“教中的一百八十三人分別安□□各個門派……”凝雪猶豫一下接著道:“今日陸家兄妹陪同的是忘憂谷谷主楚司衡之女,年十二,名楚懷瑜。”
“楚懷瑜…”少年緩緩摩擦著手中的玉瓶,輕聲呢喃。
凝雪稍稍將低垂的眼眸抬高半分,只見少年薄唇微勾,額間朱砂印記鮮明惑人,想起什么,她眼神黯了黯,緩緩道:“教主傳書,三日后攜圣女至洛陽。”
紫金燈盞重重砸在地上,裂成幾塊,室內(nèi)頓時一片黑暗,凝雪不由屏住呼吸……
良久,少年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退下。”
“是。”凝雪緩緩起身,面朝著那人后退,到門前才轉(zhuǎn)身,卻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黑暗中的少年薄唇緊抿,濃而密的眼睫闔上,掩住了幽深的雙眸,然而緊繃的身軀,泛起青白的指節(jié)昭示著他此刻正隱忍著多大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