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章
山影沉沉,四處皆是暗褐色的懸崖峭壁,一輪明月高高掛在深遠的天際,灑下萬縷銀輝,輝映著山間疾疾而行的一輛馬車,陣陣寒冽的山風(fēng)刮過,裹夾著森森雪意,便有數(shù)不清的葉子紛紛揚揚落下,有幾片木葉打著旋兒從揚起的馬車車簾里鉆了進去,落在雙眸緊閉,仿似安睡的玉人身上。
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一夜飛馳,拉著馬車的兩匹健馬仍然在山道上不知疲倦的奔馳著,黑亮的皮毛下汗如漿出,馬腿有些發(fā)顫。
楚懷瑜在一陣顛簸中醒來,迷迷茫茫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搖晃的車頂,大腦遲鈍得厲害,教她一時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醒了?”陰柔的嗓音里帶著一些有些矛盾又有些特異的邪魅。
她本能的循聲望去,卻在下一瞬驚訝不已,為什么...動不了了?
驀然清醒,她想坐起身來,只是全身沒有半分力氣,勉強動了動手指,楚懷瑜心中掀起巨浪滔天,真氣提不起來,她這是......被人以特殊手法制住了經(jīng)脈,內(nèi)力被禁制住了,而且一絲氣力也無,怕是被喂了軟筋散之類的藥物,連抬起手來都很困難。
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楚懷瑜的心高高的懸了起來,不安、恐懼接踵而至,讓她煞白了臉色,是誰?為什么要這樣做?
還沒來得及思考更多,一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扶靠在車壁上。
楚懷瑜屏住呼吸,竭盡全力不讓自己滑下去,成功靠坐在車壁上,讓她的心里更加警惕了一點,眼神防備地看向?qū)γ娴娜恕?br/>
一身紫衣的長袍青年面容邪氣陰柔,嘴角掛著一抹風(fēng)流肆意的笑,貓兒一樣的眼眸微陷,稍稍一眨,一個媚眼便飛了過來,琥珀色的瞳絢亮而詭異,高鼻如玉堆砌,說不出的...妖媚?沒錯,就是妖媚!這張臉讓她恍然憶起昏迷前的光景。
相送的古若蘭......加了料的茶......丫鬟......一幕幕閃現(xiàn)在腦海,最后是她跳出馬車,眼前這人給了她重重的一個手刀......脖頸后面仿似還在隱隱作痛,楚懷瑜杏眸圓睜,“你是誰?”
真是一雙好眼啊,黑瞳周圍像嬰兒的眼沁著微微的藍,澄若春水,帶著初醒的薄媚,盈盈含霧,讓人想要溺斃在其中。
雙臂支住她身后的車壁,紫袍男子困住了她,直勾勾的看著她,眼中帶了癡迷流欲的神色。
那眼神像是一條毒蛇,讓她不舒服極了,楚懷瑜有些厭惡的偏過了頭,隨即又被人輕薄的挑起下頜,男子不正經(jīng)地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似情人呢喃,“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記得,惹你受了這無妄之災(zāi)的人是誰!”
鐘離妄身中‘輪回’,能解這蠱毒的鐘離容已經(jīng)不在人世,初聞這消息,他只覺老天有眼,大快人心!不想居然讓鐘離妄找到了隱世許久的‘醫(yī)仙’,本想著以楚懷瑜為餌,引來醫(yī)仙,他自有法子,讓他失了這最后的希望......不過后來,他改變主意了,紫衣男子邪邪一笑,眼中的殺氣彌漫,鐘離妄竟然緊隨不舍的追了過來,好極,真是好極!
垂下眼睫,楚懷瑜粉唇緊抿,并不接話。什么意思?這一路行來皆平安無事,更是不曾惹過什么人,只除了......
想起在秦州被黑衣人攻擊的那夜,楚懷瑜心中一個咯噔,驚惶起來,難道這人是要以她為質(zhì),去威脅景哥哥?
不行,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心念電轉(zhuǎn)間,冰涼冷膩的氣息下滑,男子磨蹭在她脖頸附近徘徊,“真香!”迷醉地贊了一句,然后輕輕地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小小年紀已是這般容貌,再過幾年必定是容貌更盛,這樣嬌嬌弱弱的美人,身帶異香,肌膚欺霜賽雪,在床上恣意輕薄起來不知是何等的迷人模樣,若不是另有他用......他必要將她收了,呵,可惜啊......
呼吸聲變得粗重,噴在她的肌膚上,楚懷瑜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暗暗咬住了牙根,閉眼嚷嚷一聲,“我要上茅廁。”頸邊的呼吸聲一頓,她再接再勵,刻意說得惡心,“我要拉糞!”
靜默半晌,邪氣男子呵呵低笑出聲,直起身子,他從懷中掏出一只瓷瓶,拔開瓶塞放在楚懷瑜鼻端。
或許是解藥?楚懷瑜心中一跳,有些猶豫,若是其他的......身處這樣的環(huán)境,再沒有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狀況了,幾息之后,她試探著輕輕嗅了嗅,瞬間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正要再嗅,瓷瓶已然被收起,重新放入他的懷中。
穿行在重重密林里,駕車的人聽得馬車里的一聲令下,拉韁勒馬,迅馬慢慢緩下了速度,終是停了下來。
看著楚懷瑜有些踉蹌的背影,男子唇邊勾起玩味的笑,轉(zhuǎn)頭看向馬車旁邊的雙目無神的駕車女子,“啞奴,跟上。”
傀儡般的女子面無表情,聽到命令后神情也未有任何波動,放下手中的韁繩,身體僵硬地跟在了楚懷瑜身后。看得男子眉頭皺起,這一批的藥人做得還是有些失敗啊......
雪花自空中飄灑,小小的像是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楚懷瑜緩慢的行走著,一眼望去,除了樹,周圍的盡是高聳入云的山峰,連綿不知盡頭。也不知這是什么地方?還有這雪,她記得離開秦州的時候不像是要下雪的樣子,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任她如何也想不到,她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一個月,腳下的這片土地已然屬西域的地界了。
眼角余光看到身后跟著的女子,楚懷瑜暗暗衡量著放倒她的可能性,自己的身上什么也沒留下,顯然是被搜過身了,那么他們對自己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防備......
在一棵粗壯的大樹前停下腳步,她對著身后道了聲“停”,女子仍舊往前走了好幾步,才在她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么近?不過近點更好!楚懷瑜移身到樹后,蹲下身子,做戲做全套,她做出如廁的模樣,靜靜停了幾息,才悄悄往空間里一探,摸出一瓶軟筋散的解藥和一包清風(fēng)醉,借著寬大的衣袖,不著痕跡地服下解藥,同時將清風(fēng)醉散開。
熱氣在四肢百骸來回游走,片刻后,她握緊拳頭,藥性終于解了,只是內(nèi)力的禁制...她是沒辦法解開的。不過,楚懷瑜心中犯起嘀咕,怎么身后還沒有傳來那人倒地的聲音?
一點一點的轉(zhuǎn)過頭,迎面對上一雙陰氣森森的眼睛,離她不過二尺,楚懷瑜倒吸一口涼氣,那雙眼睛真不像是活人的眼睛,盯著你的時候瘆得慌,撫了撫砰砰亂跳的心臟,她什么時候離得這么近了?重點是,她怎么沒有昏迷?只要聞得一點清風(fēng)醉,任是武功再高強的人,這會兒也該藥性發(fā)作,倒地不起了啊。
“小姑娘,你若是再不回來,我便要親自去尋你了哦。”女子木木的表情,只一張嘴機械的動著,發(fā)出來的居然是紫衣男子的聲音。
楚懷瑜悚然,她的心在聽到男子輕佻的聲音時瞬間沉了下去,如墜冰窖。
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怎么辦......從未遇到過的困境讓她心中焦灼得不行。
衣袖掩蓋下的小手緊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讓她稍稍冷靜了下來,對方兩個人,看起來都是武功高強之輩,而她現(xiàn)在一絲內(nèi)力也使不出來,形勢明顯對她不利啊,這樣貿(mào)貿(mào)然出逃,不但逃不出去,也許會讓自己陷入更加艱難的境地。目前看來,他們還不會把自己怎么樣,看來只有慢慢等待,再伺機而動......
壓下眼中的澀意,楚懷瑜站起身來,刻意做出一副踉蹌無力的模樣,氣息不穩(wěn)地往來時的方向默默回轉(zhuǎn)。
山道上,那男子已經(jīng)卸了馬車,待她近前,男子一把帶起她翩然翻身上馬,將她攬在身前,拉緊韁繩,縱馬飛奔。
駿馬蹄疾如暴雨,轉(zhuǎn)眼間迅速奔上了靜謐的羊腸小道。
漸漸變大的雪粒打在楚懷瑜的臉上,生疼,她抿了唇,小臉上露出了凄楚倉皇的模樣,不知這人要將她帶往哪里,未知的恐懼實在是讓她感到害怕。
越往高處走,山道便越險窄,轉(zhuǎn)過山道彎折處,馬兒四蹄騰空,眼角余光晃到絕壁下的深淵,楚懷瑜驚呼一聲,閉上了雙眸。
背后的人揚聲勒馬,一聲長嘶,身下的坐騎停了下來,楚懷瑜心有余悸的右眼微睜一線,一道險崖入目,四位須發(fā)皆白,看起來強悍而冷酷的老人高高立于懸崖四角,在原地齊齊跪拜,“少宮主!”。
下一瞬,楚懷瑜被拎下了馬背。
不多時,晨光透出天際,飄飄灑灑的細雪中,一人悠悠散散、形如鬼魅般,踏雪而來。
熟悉的玄衣墨發(fā),楚懷瑜驚訝地瞪圓了杏眸,粉唇微張,玄遠?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