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一碗紅糖水雞蛋
這一天,蘇老太和顧老太的斗爭以蘇老太慘敗收尾。</br> 蘇老太回到家后,對著兒媳婦就下了冷臉子,弄得兒子媳婦都莫名了。</br> “娘,這是怎么了?”大兒子這么問。</br> “娘,你今天去拾雞蛋了嗎?咱家每天能拾兩個雞蛋,怎么今天雞窩里什么都沒有???”大兒媳婦還是更關(guān)心雞蛋。</br> 誰知道蘇老太一下子火了,跺腳怒罵。</br> “什么蛋不蛋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蛋蛋蛋!你吃了蛋,也沒見過生幾個兒子出來??!”</br> 大兒媳婦頓時傻眼了,這是哪跟哪?至于兒子,她不是生了嗎,生了一個兒子的??!</br> “趕緊的,回去,給我生,生出個兒子來!你娘我要抱八個大胖孫子!不不不,要抱九個!”</br> 她一定得超過那遭瘟的顧老太!</br> 兒子和媳婦,當(dāng)場全都傻眼了……</br> 娘,娘這是發(fā)什么瘋?!</br> ~~~~~~~~~</br> 對于蘇老太跑到自己家里來鬧事的行為,顧老太太是不在意的。</br> 領(lǐng)袖的語錄上說,抓住主要矛盾其他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了。顧老太太努力地反思并總結(jié)了剛才掐架的經(jīng)驗,她認(rèn)為她最生氣的一個點并不是蘇老太太來到自己家找茬掐架,更不是蘇老太太一腳踩了她的馬扎害得她得刷馬扎,其實關(guān)鍵問題在于,蘇老太太說她生了三個女兒三個兒子。</br> 可是自己呢,卻只有五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br> 想到這里,顧老太太長舒了口氣。</br> 蘇老太太有三個女兒又怎么樣,她有一個寶貝孫女,她家寶貝孫女胖乎乎的可愛,一個頂仨。</br> 顧老太太想起自己的寶貝孫女,頓時那怒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起身,吩咐三兒媳婦說:“菊花,你過去,再做個紅糖水雞蛋,泡個油炸撒子給童韻端過去,我的好孫女可得好好補補。”</br> 馮菊花見今天氣氛不對,正忐忑著,聽到婆婆吩咐,趕緊一溜兒地跑廚房去了。</br> 能用一碗紅糖水雞蛋和油炸撒子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br> 顧老太太也沒搭理幾個小心伺候在旁邊的兒子,徑自來到了西屋,進(jìn)去的時候,只見小家伙正趴在炕上抬起頭來四處看。</br> “這孩子可真能耐,已經(jīng)會抬頭到處看人了?!?lt;/br> 可恰好,小蜜芽兒看到奶奶進(jìn)來了,知道這位就是天天會過來看看她的奶奶,當(dāng)下忙沖著奶奶笑了笑。</br> 她喜歡溫柔的媽媽,疼愛自己的爸爸,對于這個滿臉堆笑的慈愛奶奶,也是喜歡得緊。</br> 她一邊笑著,一邊張開嘴兒,想喊一聲奶奶,可是她這小舌頭小喉嚨的,還根本不會發(fā)聲呢,以至于發(fā)出來的都是咿呀呀呀的聲音。</br> 她這一笑一說的,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在大人看來那是一個萌軟可愛,憨態(tài)可掬,把個顧老太笑得真是心花怒放。</br> 顧老太過去,一把將蜜芽兒抱在懷里:“你可真是奶奶的貼心小寶貝,奶奶看了你,受再大的氣都沒了!老天爺先頭給奶奶這么多臭小子,原來就是為了在后面賜給奶奶你這么個小寶貝呀!”</br> 蜜芽兒如今的身子軟嫩得很,舒服地躺靠在顧老太懷里,翹著小嘴兒笑,露出粉嫩的小牙床,口中發(fā)出“唔唔唔”的聲音。</br> 心里想著,自己的命真好,投胎到這樣人家,奶奶好生喜歡自己的樣子,并沒有絲毫重男輕女。</br> 顧老太滿足嘆息:“我的心都化了!”</br> 童韻這個時候正拆著一件舊衣服,她打算把那件舊衣服給蜜芽兒改成小襖,此時聽到這個,也是納悶了:“娘,哪個給你氣受了?咱生產(chǎn)大隊竟然有人敢?”</br> 她可是知道,老顧家那五個兒子,其中大伯哥在縣城就不說了,其他四個包括自己丈夫,那都是大孝子,張口就是“我娘一個人拉拔大我們兄弟五個不容易……”之后接下來的話就不用說了。</br> 反正是我娘不容易,我娘就是對的,我娘就不能受任何委屈。</br> 五個兄弟那就是能撼動個大北子生產(chǎn)大隊,如此一來,哪個瞎了眼敢找自家婆婆麻煩?</br> 童韻雖然來大北子生產(chǎn)大隊才幾年,可是她不信有人膽子這么肥。</br> 這話剛說完,恰好三媳婦馮菊花進(jìn)來了,當(dāng)下一邊送上來紅糖水雞蛋泡油炸撒子,一邊笑著說:“童韻,你可算是猜對了,當(dāng)然不是咱們生產(chǎn)大隊的,是紅旗生產(chǎn)大隊的?!?lt;/br> “紅旗生產(chǎn)大隊?四嫂不就是那個大隊的嗎?”</br> “對,你又猜對了,就是四嫂的娘家娘。”</br> ……</br> 童韻一時有些不明白,四嫂的娘家娘和自家婆婆有什么瓜葛,不是一個生產(chǎn)大隊,怎么就牽扯上了?</br> 顧老太太冷笑一聲:“這個潑婦,跑來咱們家,用她那萬年不洗的腳丫子踩了咱家的馬扎?!?lt;/br> “???”</br> “啊?”</br> 童韻是納悶四嫂的娘怎么突然跑到自家踩馬扎?</br> 三媳婦馮菊花是稀罕這怎么和之前講的完全不一樣?</br> 顧老太太又嘲諷地笑了聲:“她還顯擺她有三個閨女,欺負(fù)我沒閨女吧?”</br> “這……”</br> 童韻和馮菊花面面相覷。</br> 這確實是有點過分了,打人不打臉,明知道自家婆婆心結(jié),怎么可以直接戳人心窩子?</br> 顧老太太越發(fā)抱緊了懷里的小蜜芽兒,剛才的嘲諷頓時變成了滿臉慈愛:“幸好我已經(jīng)有了咱蜜芽兒,咱蜜芽兒一個頂十個。他們就算生三個三十個,加起來也沒有咱家蜜芽兒好看。”</br> 童韻和馮菊花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了,她們婆婆這總算是得償所愿了。</br> “童韻,來,把那紅糖水雞蛋喝了,多給我蜜芽兒產(chǎn)奶,把我蜜芽兒喂得胖胖的,饞死那蘇老婆子?!?lt;/br> ~~~~~~~~</br> 而就在西屋里,蘇巧蘭一邊圍著牙狗兒,一邊瞅著外面動靜。</br> 她當(dāng)然知道她親娘被嚇跑了。</br> 一聲嘆息,早說過的,老顧家兒子孫子太多,不稀罕了,人家缺的就是閨女孫女,偏偏自家娘不相信,一個勁兒地以為生了大胖小子那就是功臣,就得被人敬著讓著,任憑她這當(dāng)女兒的怎么說她也不聽。</br> 現(xiàn)在好了,知道自家婆婆那是什么性子了吧?人家是根本不待見孫子的,只有那孫女才是人家的心肝寶貝。</br> 這么想著的蘇巧蘭,恰好見到了三嫂馮菊花端著又一碗紅糖雞蛋向隔壁走過去了,只看得她肝疼。</br> 紅糖雞蛋加油炸撒子啊,她以前也是吃過這個的,這個好吃得很,好吃得她每晚喝下后夜里都會做美夢,可是自打牙狗斷了奶,就再也沒吃過了!現(xiàn)在看著童韻吃,她真是想念這滋味啊,想得哈喇子一個勁兒往下掉,可是又不好讓人看到,只能偷偷地咽!</br> 雖說她現(xiàn)在不喂奶了,可是這給她牙狗兒寶貝吃了多好,就算牙狗兒寶貝太小不能吃,那給豬毛吃不也挺好嗎?豬毛雖然兩歲了能吃飯了,可那怎么也是個男孩子,男孩子不應(yīng)該多吃點長身體嗎?怎么全都便宜了那個瘦巴童韻?</br> 她已經(jīng)出了月子了,憑什么再吃這些,就算喂著奶,可當(dāng)年她喂奶吃好吃的那是牙狗太能吃,她也沒辦法。如今一個小丫頭必然比不得當(dāng)年牙狗那么能吃,能需要都少口糧啊,總歸是夠的吧?哪犯得著這樣補!</br> 恨只恨,自己娘來鬧騰一番,卻讓她又多吃了點好東西!</br> 蘇巧蘭在屋子里咬牙切齒的,實在是氣不過,忍不住捶打了炕頭幾下子。</br> 誰知道這一錘打,倒是驚醒了剛剛睡過去的牙狗兒,牙狗兒嚇得四肢驚跳,之后猛地睜開驚恐的大眼睛,哇的一下子咧開嘴巴放聲大哭。</br> 蘇巧蘭趕緊哄孩子,手忙腳亂,一時想起馮菊花在童韻那屋幫著端茶遞水抱孩子的,更覺委屈,眼淚嘀嗒嘀嗒地往下落,怎么就沒人幫她?她家娃也才八個月,比那一個月的大不了幾天,也沒見她們怎么心疼自己!</br> 可是她自然沒想到的是,馮菊花家小子也才一歲兩個月,比她家也就大四個月,不是自己打理得挺好的?誰家不是這么過來的,她不去和一歲兩個月的比,非得和一個月小奶娃比,那自然是怎么比怎么委屈。</br> 這邊蘇巧蘭正委屈著,門被推開了,顧建黨皺著眉頭走進(jìn)來。</br> “你到底和你娘說什么,竟然讓你娘跑到咱們門上來對著娘罵?”</br> “咱娘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別人找上門,她心里能不難受嗎?”</br> “你也知道,爹走得早,咱娘一個人又教學(xué)又拉扯大我們五個人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點了,我們哥幾個也都結(jié)婚有了孩子,她也應(yīng)該享享福了,結(jié)果你這當(dāng)兒媳婦的凈給她添堵!你就是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說,非得跑回娘家和你娘家告狀?你娘那性子,我可是知道,十里八村沒個不怕她的!”</br> 蘇巧蘭正難受著,忽然聽到自家男人這一通說落,真是又憋屈又難受,再看看懷里哭哭啼啼的牙狗兒,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她也和牙狗一樣大哭起來。</br> “這,這是怎么了?”</br> 顧建黨雖然心里對媳婦有氣,想和她掰扯掰扯道理,可卻沒想欺負(fù)她?。?lt;/br> 他說得也沒太過分,她怎么就哭成這樣了?</br> “我,我不活了!”蘇巧蘭心里別提多難過了,紅糖雞蛋油炸撒子,她怎么就沒這口福了呢?她家牙狗怎么就這么早地斷奶了呢?</br> 到底是幾年的夫妻,又一起生過兩個孩子的,顧建黨連忙勸哄:</br> “哎,你別哭啊,有事好好說,這到底是怎么了?你娘怎么好好地找上咱家來?她真能是來送雞蛋的?”</br> 這事實在是蹊蹺,明明看著那丈母娘不懷好心好像和要打架的,他們哥幾個才趕緊過去給娘助陣。</br> 可后來怎么丈母娘又掏出來兩個雞蛋而且那兩個雞蛋還黏著雞毛,倒像是剛從雞窩里拿出來的?</br> “我,我好難受!”</br> 蘇巧蘭總不好說,她眼饞隔壁屋的紅糖水雞蛋加油炸撒子吧,那顧建黨一定會說人家那邊剛出月子!所以她只能一下子撲到自己男人懷里,捶胸頓足:“我太難受了,好難受,這事兒沒法提,一提更難受!”</br> “你到底怎么了?”</br> “我難受!”</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