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甜絲絲的奶香最動人</br>  就在蜜芽兒滿心憂愁地操心自己將來的時候,可憐的豬毛小朋友正在哭啼不止。</br>  原來這一晚,老顧家的小孩子把分得的奶糖和餅干都各自藏在了自己心儀的地方,有的裝兜里,有的藏枕頭底下,還有的就這么一直攥著。</br>  唯獨豬毛,回去后,剩下的三塊大白兔奶糖和那些一口沒舍得吃的動物餅干,都被他娘強行拿走了。</br>  “我的糖,那是我的糖!我的餅干!”</br>  豬毛才兩歲,說話都不太利索,不過他知道那是他的奶糖,他的餅干。</br>  他委屈地哭了起來。</br>  蘇巧紅把剩下的五塊大白兔奶糖和動物餅干,小心地收在一個鐵罐子里,嘴里罵著豬毛。</br>  “你不看看,你值當一口氣吃這么多嗎?你就是個臭小子你知道不,臭小子吃這個有意思嗎?再說這些不是指給你的,也是給你弟弟牙狗的!”</br>  豬毛可不懂這些理,他知道他沒奶糖吃了,沒動物餅干吃了,自己都沒舍得吃的東西一下子就沒了,他嗚嗚嗚地哭起來。</br>  最后還是顧建黨進屋,看豬毛哭,問怎么回事,豬毛撲到他爹回來,委屈得話都說不出。</br>  顧建黨無奈地瞪了蘇巧紅一眼:“一個糖,至于么你,給孩子得了?!?lt;/br>  蘇巧紅這下子頓時來勁了:“給,給什么給?你當這奶糖隨便來的啊,這是拿一只雞換來的!那只雞每天都下雞蛋呢!”</br>  顧建黨聽了這個,頓時拉下臉來了,壓低聲音說:“你喊什么喊,上次的事兒還嫌不夠丟人?。磕惴且兜靡淮蠹易佣贾??”</br>  顧建黨這么一黑臉,倒是把蘇巧紅給震唬住了,別看蘇巧紅平時性子咋呼,可到底是女人家,她男人一瞪眼,她那勁頭就小了。</br>  可小歸小,終究是心里有氣的,當下還是不甘心,在那里小聲嘀咕著:</br>  “丟人怎么了,怕什么人知道,我就是心疼那只雞不行嗎?我每天都去拾雞蛋,一天能拾三個,攢一個月就是就九十個雞蛋!我想想就肉疼,現(xiàn)在一個月憑空少了三十個雞蛋呢!”</br>  顧建黨個男人家,自然不會去在意這個:“不是說了,再養(yǎng)一只不就行了!再說了,人家童韻的弟弟頭一次上門,殺只雞怎么了?不應該嗎?人家還給咱娘送了京八件,你是沒見識不懂,當然不明白這個多難弄到?別說在咱這農(nóng)村鄉(xiāng)下地兒,就是北京城里,想買一盒都難,那都是高級領(lǐng)導送高級領(lǐng)導的,不是小老百姓能摸到的你知道不?”</br>  “那又怎么樣,又不給我吃!雞蛋攢多了,我牙狗還能吃雞蛋羹呢!”</br>  牙狗如今八個月,已經(jīng)能吃雞蛋羹并一些糊糊。雖說那麥乳精是沒門,可是雞蛋羹還是能吃到的,依照老顧家的慣例,能吃到小娃兒一歲呢。</br>  是以如今宰了一只雞,比童韻吃了紅糖水雞蛋更讓蘇巧紅心疼。</br>  那不是在吃雞,是在吃她家牙狗兒以后的口糧??!</br>  顧建黨見自家媳婦斤斤計較這些,也是無可奈何了。</br>  “人家還給豬毛發(fā)奶糖發(fā)動物餅干呢,你咋不說了?”</br>  “就那幾塊頂個屁用!”</br>  “不頂用你拿出來還給豬毛!”</br>  “不行!那是咱家雞換的,才換了那幾塊糖,不拿出來,我留著!”</br>  “你留著干嘛?”</br>  “我留著給我牙狗吃,我留著帶回娘家給寶根寶強吃!”</br>  寶根寶強是蘇巧紅娘家的兩個侄子。</br>  顧建黨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就幾塊糖你至于嗎你,你眼里就那幾塊糖,幾塊糖你還得惦記著你那寶貝侄子?”</br>  蘇巧紅也是惱了,來勁了:“我惦記著怎么了?怎么了?就幾塊糖你至于沖我嚷嚷嗎?”</br>  顧建黨簡直是氣得不知道說什么了。</br>  “行,行,蘇巧紅,你能耐,幾塊糖你不給咱豬毛吃,還得搬回你娘家,你行!”</br>  蘇巧紅卻比顧建黨更氣,氣得眼淚都往下掉。</br>  “顧建黨,我算是看清了,在你眼里,在老顧家眼里,就沒我這個人,就沒我娘家。怎么人家娘家來人了,你老顧家就殺一只雞招待?也忒大方了,我嫁過來幾年了,見過老顧家殺過幾次雞?我娘家呢,我娘家過來,挨你娘一頓嚷嚷,我娘嚇得掏出兩雞蛋來跑了!這人比人氣死人,就沒法比!”</br>  說著她抬手抹了一把鼻涕,滿眼的委屈,滿肚子的酸。</br>  旁邊的豬毛挨著炕頭,委屈地揉著眼睛,小聲哭哭唧唧。</br>  顧建黨看著自己這媳婦,深吸了口氣。</br>  “算了,不和你說了,我和你沒法講理!”</br>  說著間,他徑自走到了櫥柜前,打開了那個六角鐵罐子,就要把奶糖和餅干拿出來還給豬毛。孩子好不容易得個好吃的,滿心歡喜,何必非掃孩子這興?回頭其他幾個哥哥都有,就豬毛沒有了,他心里能好受?</br>  “不行!”</br>  對于蘇巧紅來說,這已經(jīng)不是幾塊糖的問題,這是她蘇巧紅的尊嚴,是她娘家的尊嚴。</br>  “你瘋了!”顧建黨瞪眼,他實在是無法理解這個媳婦,即便是已經(jīng)一起孕育了兩個孩子,他依然無法理解。</br>  “就當我瘋了,反正我不許你拿!”</br>  顧建黨定定地盯著她,過了老半天,咬著牙根道:</br>  “你為了一只雞在那里賭氣發(fā)瘋?你說你娘家來人怎么不宰雞,可你怎么不想想,從人家童韻嫁過來到現(xiàn)在,人家老童家拿過咱一根針一根線嗎?童韻嫁的時候,連聘禮都沒有就嫁過來了,這和你能比嗎?一樣嗎?當年老顧家去提親,也是拿了五塊錢聘禮,兩包糖的!童韻下鄉(xiāng)來到咱們村,這都幾年沒回去了,家里親人幾年沒見了!人家的弟弟好不容易過來一次,殺一只雞招待,怎么了?人家?guī)е烫秋灨删┌藰?,咱就拿高粱窩窩紅薯面干糧招待人家?你覺得合適嗎?有臉嗎?”</br>  然而顧建黨的這一番話,聽在蘇巧紅耳里,卻是更來氣了。</br>  “童韻童韻,你一口一個童韻,是,童韻一千個好一萬個好,那你怎么不去娶童韻?。磕闳ト⑷思彝嵃?,咱們現(xiàn)在離婚,你去娶人家!”</br>  然而她這話一說完,顧建黨“啪”的一個巴掌打過來了。</br>  蘇巧紅自打嫁過來,兩三年了,顧建黨也算是對她寬容有加,從來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她不敢相信地瞪著顧建黨,嘴唇在顫,眼里的淚慢慢地就往下溢。</br>  “你平時是愛計較,我只當你為了咱孩子,有點私心也正常,畢竟咱娘也真是偏心小蜜芽,我就沒說什么??墒悄憬裉爝@樣也忒不像話了,這是不識大體,不懂禮。這日子,你愛過就過,不愛過就走,隨你!”</br>  蘇巧紅呆呆地看著顧建黨,愣了好半響,眼淚跟豆子一樣啪啪啪地往下落,最后嗚咽一聲,趴在了炕頭,悶聲大哭起來。</br>  旁邊的豬毛已經(jīng)嚇傻了,眼淚也不流了,奶糖也不惦記了,怯生生地看看爹,再看看娘,不知所措地說:“我,我不要糖了,你們別吵了……”</br>  蘇巧紅依然悶在被子里哭,旁邊顧建黨起身,抱起了豬毛,打開櫥柜,拿出了里面的罐子,取出了奶糖塞到豬毛手里。</br>  “豬毛乖,嬸嬸一共給了六塊奶糖,有三塊是要留給弟弟的,你吃了一塊,自己的還剩下兩塊對不對?給你?!?lt;/br>  “奶奶之前說過,晚上不能吃糖,會把牙吃壞了,豬毛收起來,以后再吃,好不好?”</br>  豬毛臉上還掛著小淚珠,聽到這個,點頭:“嗯?!?lt;/br>  嗯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娘,娘還哭著呢。</br>  顧建黨瞥了眼蒙被子大哭的蘇巧紅,卻沒理她,徑自抱著豬毛去炕頭另一邊睡去了。</br>  ~~~~~~~~</br>  也幸好這老顧家的房子是好些年前蓋的了,青磚墻幾乎半米厚,隔音效果特好,那邊顧建黨和蘇巧紅吵是吵,可也明白不能讓這一大家子知道,到時候誰都沒臉,所以都盡量壓低了聲音,以至于就連隔壁的童韻和顧建國兩口子都沒聽到——當然了也可能是人家甜甜蜜蜜太投入,根本沒功夫搭理這茬。</br>  而顧建黨兩口子,睡了這一覺,第二天醒來,該干嘛干嘛去了。蘇巧云天沒亮就起來和其他媳婦一起準備早餐洗衣服收拾院子,顧建黨和往常一樣吃了飯去上工。</br>  唯獨豬毛,意興闌珊地捏著口袋里那兩塊奶糖。</br>  本來挺好的事,可是現(xiàn)在他卻并不能高興起來,那塊糖也沒有像之前那么甜蜜動人了。</br>  顧老太太招招手,示意這小孫子進屋。</br>  “豬毛,你娘拿你糖了?”</br>  豬毛噘著嘴兒,低著頭,兩只腳在地上輕輕踩著,卻不言語。</br>  “哎!”顧老太太嘆了口氣:“我的豬毛這么乖,那當娘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br>  說著間,她也不知道從哪兒端出來一碗沏好的麥乳精:“豬毛別不高興了,奶偷偷給你喝這個,不給別人知道,記住了不?”</br>  豬毛看著那熱騰騰的一碗,哪里知道是什么,只覺得聞起來一股甜絲絲的奶香。</br>  顧老太太摟住豬毛,喂了一口,豬毛砸吧著小嘴兒,眼里頓時閃出激動來。</br>  “好喝,還要!”</br>  顧老太太噗地笑了,戳了戳豬毛的鼻子。</br>  “你這小饞貓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