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之心(六)
用過午膳,簌綰小憩了半刻,便坐到窗下書桌上,取出一沓裁好的宣紙,預(yù)備把碧繡借她的書謄抄一遍。思茶見狀趕忙上來磨墨,窗子半開著,屋外秋霜和夏荷在廊下聊天,簌綰執(zhí)筆,蘸了蘸墨水,一字一句地開始謄抄。
她向來最喜歡看風(fēng)物志,正平元年的時候,皇帝授意御史臺編纂了一部西縉風(fēng)物志集,囊括了整個二十二個州郡和地區(qū),耗時五年,書成的時候簌綰還沒有出生,后來在永州城永安寺里無意中看到過,便被吸引住了,只是河西地區(qū)一向有些荒蠻,這類書籍大都被江南簪纓世家收藏起來,后來陸續(xù)又看到過幾本,總還是不全,今日在碧繡那里竟一下子看到兩本,一本是登州府志,另一本是徽州府志,且都是她沒看過的,便借了過來。想著等自己謄抄完,便裝訂起來,放在書架上也好時時翻看。
忽然思茶說道:“小姐,沒有墨了。”
簌綰一愣,回過神來,這才想起來去莊子上之前那幾日閑來無聊,一直在練字,上一次去林管家那里領(lǐng)筆墨紙硯還是乞巧那日,細算來也有一個多月了,便擱下筆,起身道:“我去找管家要一些?!彼疾璞愕溃骸昂茫液托〗阋黄鹑?。”
簌綰忙說:“你且不用,我另有一件事?!?br /> 思茶說:“小姐吩咐?!?br /> 簌綰道:“你去看看有沒有細繩一類的,我記得你說過你會裝訂書冊?!?br /> 思茶點點頭,“我明白,那小姐,我先下去了。”便告辭出去。
簌綰喚了飛云,出了屋,又吩咐秋霜一番,便出了院子向外院林管家那里去了。
繞到碧霄館正門口,簌綰忽然想起來林夫人說這里也是藏書樓,不知有多少藏書,打量著天色尚早,便和飛云進去看了看。果然在樓梯另一側(cè)有一間屋子,推門進去只見滿屋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冊。
簌綰便笑道:“這里果然有許多藏書,不知可不可以借走呢?”
飛云對這些都了如指掌,說道:“府里沒有專門管書的人,只要不拿出府外。借去看看是沒關(guān)系的?!?br /> 簌綰“嗯”了一聲,手指劃過整齊擺成一排的書脊,甚是愛惜,“我只是想借回去謄抄下來,以后也好常翻看?!焙鋈幌肫鹨皇?,對飛云說:“不過若是這樣的話,書房里那個小書架似乎就有些放不下了……”飛云及時道:“小姐可是想再放一個書架?”
簌綰點點頭,也知道這事不好辦。且不說她上哪里找一個書架來,人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這些想法尚且不知道在外人看來有多驚世駭俗,又不好意思麻煩謝家,本來她便是千里迢迢來投奔謝家夫婦,若是再折騰出這許多麻煩,倒顯得她不懂事了。
一時間屋子里有些靜默,層層的書架后面,一雙手輕輕從書架上退回來,慢慢伸回袖子里,正想著要不要踱步出去,便聽到簌綰嘆息一聲,聲音有些悶悶的低落,“我到底還是不如碧繡姐姐幸運,有江公子這樣好的哥哥?!?br /> 書架后面那雙手縮在袖子里,微微握了握,那人仰起頭,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卻靜靜地聽著前面這一對主仆的談話。
飛云忍不住說道:“其實小姐可以去找二公子的,二公子雖然有些冷面,但對小姐也算是上心。”
簌綰想起謝玉瑧深邃的眼神,不知為何,總是生出一種敬畏感,不禁搖搖頭,“二哥也是看在姨娘的面上,他心里大概也有些看不起我吧?!痹捯魟偮?,便聽見一個聲音從書架后面?zhèn)鱽?,略帶冷意?br /> “四妹這樣說,可知我如何想?”
簌綰這一驚非同小可,慢慢回過頭去,謝玉瑧正站在身后,一襲鴉青色緙絲衣衫,長身玉立,眼神有些冷冽。
簌綰忙行禮,“不知二哥在這里,我方才……”又停住,不知該如何解釋,總還是有些怕他,便低了頭不說話。
謝玉瑧微微皺眉,靜默半晌,忽然說:“四妹這樣怕我?為何不抬起頭?”
簌綰一頓,結(jié)巴道:“并、并沒有?!?br /> 謝玉瑧道:“那么,抬起頭看我?!?br /> 簌綰心內(nèi)叫苦,可又迫于他的威懾,只好抬頭看他。她的眼神落入謝玉瑧眼中時,他有片刻的失神,看著她一時間竟忘了說話。簌綰見他看著自己,著實有些吃不消,掙扎片刻,低聲道:“二哥……”
謝玉瑧瞬間回神,輕輕一咳,說道:“四妹可是需要書架?”
簌綰愣愣點頭,謝玉瑧見她點頭,又道:“這本不是難事,四妹同我說便是?!焙鋈挥职櫭迹肫鹚膽B(tài)度,想問她,可是話到嘴邊又變了樣,“四妹……可還有別的事情?”
簌綰沒想到書架的事他竟然答應(yīng)了下來,一時有些躊躇,她本不欲和他交往太深,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旁人無法親近的屏障,便下意識地搖頭。
謝玉瑧知道她是在拒絕自己的幫助,便蹙起眉,正要說話,這邊簌綰見他看上去有些生氣,便立刻說:“有的……二哥能否借我一些墨?我的用完了……”謝玉瑧眉頭舒展開,微微抿了抿唇,“這個好辦,等一下我著人送過去便是。”
簌綰點點頭,“至于書架……”謝玉瑧打斷她:“書架四妹想要幾層的?快的話明日便可以送過來?!?br /> 簌綰一愣,沒想到他這樣熱心,愣愣說道:“也不用太大……大概和我差不多高就可以。”
謝玉瑧點頭,“我知道了?!钡皖^見她眼神仿佛正催著他走,不知為何有些氣惱,把臉一沉,遂她的意,便邁步錯身走出屋子。
簌綰見他背影離去,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飛云道:“小姐,那一會兒我去二公子那里取墨,我們先回去吧?!?br /> 簌綰點點頭,兩人便回了郁錦園。
如今快入九月了,天氣愈發(fā)地冷了起來,夏荷從衣櫥里取出一件鵝卵青的羊絨披風(fēng),笑道:“小姐,這幾日冷了,也該換上厚衣物了。”
秋霜托腮看她,“這個有點太厚了吧,若是到了冬天該穿什么?”
夏荷看了看,“是有點厚了,只不過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不知道小姐帶來的衣物中有沒有?”
簌綰正臥在榻上看書,秋霜見她不答話,歪頭想了想,說道:“有的,我去找找?!闭f完便領(lǐng)著夏荷出去了。
簌綰抬眼看了一眼,無奈地笑笑。思茶進來報:“小姐,院里已上鎖了,時候不早,小姐歇息吧?”
合上手中書卷,簌綰也覺得有些困倦,便點了點頭,移步至床榻邊,對思茶說:“一會兒若是秋霜和夏荷過來,就說我睡下了,衣服的事情讓她們自己看著辦吧?!?br /> 思茶應(yīng)了一聲,服侍簌綰睡下,把書放到窗下書桌上,滅了桌上燭火,便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了。
才一出東廂房,便看見秋霜和夏荷從走廊上過來,一邊還爭論不休,思茶忙噤聲,“小姐睡下了,說衣服的事兩位姐姐自己看著辦就好?!?br /> 夏荷望了望屋內(nèi),見一片漆黑,撇撇嘴道:“小姐也不說一聲就睡下了,本來還想試一試冬衣的?!?br /> 秋霜拽拽她袖子,“走吧,明日早起再說?!币娤暮刹磺椴辉傅攸c點頭,便和思茶一同回了自己屋子。
一夜風(fēng)急,翌日清晨,簌綰是被凍醒的,睜開眼才覺得一陣陰冷,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夾帶著一絲絲涼意。忙下了床,披了件衣裳站起身,支起來的窗子外,院里的地上微微濕潤,桂花樹的葉子愈發(fā)顯得油綠,便知昨夜里下了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如今更加冷了。
她站在窗前望了一會兒,不見有丫鬟進來,忽然心中一動,磨墨鋪紙,提起筆寫下幾行字。
將將寫完,看了一遍,又被自己寫的東西觸動了心腸,陰冷的雨天里本就易生凄涼之感,簌綰離家月余,思及遠在河西的母親,忽然悲從中來,垂下頭低低地嘆息一聲。
不知這個時節(jié),河西是什么光景??捎邢逻^雨?也該冷了吧。
簌綰蘸了蘸墨水,提筆想寫一封信,卻仿佛有千言萬語,只不知該從何說起。
過了卯時三刻,秋霜推門進來,見簌綰正坐在書桌前寫東西,忙上前掩了窗戶,說道:“小姐起了怎么也不說一聲?”一瞥眼見她手下一張寫滿了字的信箋,驚奇道:“這是信嗎?”
簌綰應(yīng)了一聲,把信放到信封里裝好,又順手收拾了桌子,起身問道:“什么時辰了?”
秋霜忙說:“卯時三刻,該用膳了?!?br /> 簌綰點點頭,秋霜便服侍她洗漱,然后至外間用早膳。
自她從京郊回來,便恢復(fù)了日日到林夫人處請安的規(guī)矩,于是用過早膳,便擎了把紙傘,向聽香閣去。
秋雨過后的清晨,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冷意,簌綰微微打了個寒噤,夏荷便把昨晚上找出來的豆綠色翻領(lǐng)披風(fēng)披在她身上。
天空有些霧蒙蒙的,冷霜凝結(jié)成液滴,一片片懸浮在空中,置身于此的人,無一不覺得寒冷徹骨,即使穿了再厚重的衣服依然不覺得溫暖。不知何處來的冷風(fēng)直灌入脖頸,簌綰攏了攏衣領(lǐng),分花拂柳,卻沾了滿手冰冷的露珠。
夏荷搓了搓手,“下了雨愈發(fā)冷了?!?br /> 簌綰見她穿得單薄,便道:“要到秋天了,你們也該添些衣物才是,不要只顧著我,到時候再染了風(fēng)寒可不好?!?br /> 夏荷點頭,感動極了,“多謝小姐關(guān)懷?!?br /> 簌綰笑笑,卻不說話。
片刻間便到了聽香閣,紅綃通報過后,簌綰便走了進來,林夫人正靠坐在軟榻上繡花,見她來了,只是笑笑,隨意道:“坐吧?!?br /> 在京郊莊子上管了幾天帳,簌綰于此道也頗熟悉了,這兩天便覺得女紅有些生疏,今日來也是想向林夫人要些花樣子回去,尚未開口,便看見桌子上放著針線笸籮和繡花棚,另擺了許多花樣,大多是花卉蟲草,林夫人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說道:“你從莊子上回來,想來是沒有出差錯了?”
簌綰一愣,點點頭,又猶豫著把自己定規(guī)矩和思茶母親的事告訴了她。林夫人聽罷放下手中繡花棚,微微沉思,隨即贊許道:“你做的很好,看來我說的賞罰分明,你都明白了?!?br /> 簌綰點頭,“還要多謝姨娘提點?!?br /> 林夫人也不和她客套,說道:“你于此道倒頗有造詣,不過這女紅可也不能忘了。今日我算著你要來,便給你備下了,不如就手練練?!?br /> 簌綰便拿過繡花針和繡花棚,隨意挑了個花樣便開始一針一線地繡了起來。紅綃上了茶,便和夏荷退到一旁去了,屋子里只有林夫人和簌綰兩人,不大的空間內(nèi),顯得靜謐而安詳。
雖然入秋,但屋子里早早地?zé)鹆颂炕?,仿佛置身融融春日中,又夾帶著清新的熏香,倒不像是在秋日里了。
簌綰忽然想起一事,抬頭問道:“姨娘騎過馬嗎?”
林夫人沒有抬眼,但神色卻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淡淡一笑,“原先在登州的時候騎過,后來到了京城,整日里深居簡出,再沒有機會了?!?br /> 簌綰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說道:“周姐姐說要教我騎馬,可是我總有些害怕……”林夫人有些驚訝,周嘉寧騎馬射箭向來不輸男兒,這個她是知道的,卻不想她會想要教簌綰?!坝腥藥е倸w是好的,周家小姐的騎射就是宮中侍衛(wèi)也只能比個平手,你跟著她學(xué),她斷不會讓你有何閃失?!?br /> 簌綰應(yīng)了一聲,“那么我只需應(yīng)下便是,倒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了?!?br /> 林夫人點頭,贊許地看她一眼。
簌綰又低下頭去做繡活,心思卻已不在這里。倒不是因為可以學(xué)騎馬,只是她方才聽林夫人說從前在登州的時候,她知道林夫人是謝輝在登州任知州時娶的,林夫人出自官宦人家,照例說平日里是不會有機會騎馬的,想來是嫁給謝輝之后,兩人一同騎馬出游??墒求U來京這幾個月,卻從沒覺得謝輝和林夫人親厚,仿佛謝府里沒有林夫人一樣,若不是有一個謝玉瑧,這聽香閣怕是真的不與外界相通。簌綰想不明白是個什么情況,又不好意思問,便只得把這事放到腦后,只專注于眼前。
不覺間日頭升高,已臨近晌午,林夫人便讓她歇歇,順便留她用午膳。簌綰想著左右今日無事,便應(yīng)了下來。
林夫人笑道:“今日可算把你留下來了,紅綃的手藝一向不錯,你可是有機會嘗嘗了。”
簌綰也笑道:“那就多謝紅綃姐姐了。”
紅綃原是林夫人從登州帶過來的陪嫁,做得一手拿手的登州風(fēng)味菜,因謝府里的廚子都只會做京城菜,林夫人不大吃得慣,因此聽香閣的膳食依舊是紅綃一手操辦。不過片刻便端了上來,簡單的三菜一湯一主食,一盤子八珍豆腐,一罐銀絲鲊,一道炸荷花,另有一小盆奶湯蒲菜,主食是盤絲餅,頗具色香味,看上去很有胃口。
簌綰便夾了一筷子銀絲鲊,那被撕成細絲的鲊,經(jīng)醬汁腌制以后蒸熟,加少許蔥絲,另點些芝麻油,聞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勾人胃口。入口更是酸甜夾雜,帶些微辣,混著芝麻油的香味,隨著鲊魚細致的肉絲吞入腹中,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簌綰便贊道:“古人有詩贊這道銀絲鲊‘金盤錯落雪花飛,細縷銀絲妙入微。欲析朝酲香滿席,虞家鯖鲊尚方稀’,原先還不覺怎樣,原來唯有嘗過了才知其中妙處。”
林夫人也贊道:“紅綃做這道菜向來拿手,昨日正好從外面送來一筐鲊魚,你倒是趕得巧?!?br /> 紅綃頗不好意思,“夫人和四小姐謬贊了,四小姐若是喜歡,以后奴婢常做?!?br /> 林夫人也說道:“以后若是想吃了,便過來,若是不過來,我便讓紅綃送到郁錦園去,你看可好?”
簌綰笑了笑,起身行禮,“多謝姨娘,看來以后還要勞煩紅綃姐姐了?!?br /> 林夫人點頭,難道露出一絲滿意的笑:“看樣子你比先前幾個月要開朗許多?!?br /> 簌綰一笑,還未答話,忽然門外有丫鬟來報,說是郁錦園來了人,要找四小姐,林夫人看了簌綰一眼,便命紅綃趕忙帶了進來。
須臾間,思茶出現(xiàn)在門口,先對林夫人行了一禮,簌綰問道:“有什么事?”思茶說:“小姐,二公子帶著書架在院子里候著小姐呢?!?br /> 簌綰一驚,沒想到謝玉瑧動作這樣快,便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向林夫人告罪?!白蛉瘴乙蛴X得屋子里書太多沒有地方擺想要一個書架子,被二哥得知了,便托了二哥幫我置辦一個……沒想到這么快。”她原以為林夫人會責(zé)備她,便有些小心翼翼,沒想到林夫人聽完,說道:“你以后若是有需要只管和梅初說就是,但凡他能辦到的都會幫你?!?br /> 簌綰沒想到林夫人會這樣大方,心生感激,便起身行了一禮,“多謝姨娘?!?br /> 林夫人頷首,“先回去吧?!?br /> 簌綰聽思茶說謝玉瑧已經(jīng)等了許久了,不好意思讓他再等著,急匆匆回了院子,一眼便看見桂花樹下,謝玉瑧負手而立,一襲玄衣翩翩,凌霜傲雪一般,睥睨世間萬物。
簌綰停下腳步,緩了緩,咳了一聲,行禮道:“二哥?!?br /> 謝玉瑧其實早就聽到她的腳步聲,聽她開口,才緩緩轉(zhuǎn)過身,打量她幾眼,依舊只說了一句“四妹無需多禮。”
簌綰點了點頭,卻沒有看到書架,謝玉瑧見她張望,知道她在找什么,便說:“書架我已著人放到屋里了,四妹若是沒有事情我就先走了?!?br /> 簌綰感激,若不是他已經(jīng)幫她搬了進去,恐怕她還要自己來。便說了聲“多謝”。
見他正欲轉(zhuǎn)身離開,卻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二哥等一下?!?br /> 謝玉瑧一頓,慢慢轉(zhuǎn)頭看她,簌綰轉(zhuǎn)身進屋,片刻間她又出來,手中拿著一封信,遞給謝玉瑧,低聲道:“這封家書,還請二哥幫我送到驛站。”又微微抬頭,眼中帶了一絲懇切,“希望二哥不要叫別人知道,我……我只信得過二哥……”
謝玉瑧接過那信封,低頭掃了一眼,她的字跡愈發(fā)娟秀,娟秀中又帶了些剛硬,那是他的字體。簌綰這兩日一直在描摹著他給她的字帖練習(xí),運筆間自有一分凌厲,不自覺帶了出來。
謝玉瑧聽了她的話,又低頭看了一眼信封,莫名地心情舒暢,微微揚了揚唇角,沉聲道:“四妹放心,定不負所托?!?br /> 簌綰倒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語氣異常輕快,只說了一聲“多謝”
謝玉瑧離開后,簌綰便進了屋,那書架正放在窗下的小書桌旁邊,也不過半人高,坐在書桌前取書很是方便。
簌綰整理著書,一邊又開始想那封家書這時候也該到驛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