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犢之心(一)
江景言緩步走向她們,素來溫和的臉上有些陰沉,周身散發(fā)著冷冽的氣息,簌綰此時雖委屈,又有些難為情,心里卻覺得江景言眼下這樣子像極了謝玉瑧。
他站定在簌綰面前,微微打量了她的臉頰,片刻,抬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輕輕移開。
入目是一片紅腫,在素來有些蒼白的臉上愈發(fā)顯眼。他臉色微沉,松開手,轉眼看向謝玉琀。
“不知四小姐哪里得罪了三小姐,竟要落得如此境遇?!斌U低下頭,默默不語,謝玉琀臉色慘白,一時間愣住,說不出話,“若是四小姐做錯了什么事,在下可為四小姐擔保,絕不是有意為之。三小姐若是覺得不夠,在下也可以替她向三小姐道歉,三小姐心中若是還有氣,說出來便是,”他的目光掃過簌綰帶傷的臉,不由得帶了一絲怒氣,壓抑著嗓音,沉聲道:“何必動手打人?”
此時的謝玉琀大為怔愣,萬萬沒有想到她的一舉一動江景言一早便看到了,此刻又向著簌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然而卻清晰地分辨出他眼底的神情,有憤怒,有責備,甚至有一絲毫不避諱的憐惜。
謝玉琀靜默,忽然間明白了,他緣何如此氣憤,又緣何會有憐惜。
她心底頓時一涼,他竟然毫不避諱對她的憐惜,竟然敢在她不知情的時候……他竟然敢拒絕了她,卻對江簌綰生出了不同的情愫!
謝玉琀心中涌起難以置信的憤怒和深深的不甘,狠狠瞪了宋玨和簌綰一眼,冷然而凌厲,卻轉身跑開了。
簌綰開口想叫住她,話到嘴邊卻如何也說不出,微微有些哽咽,眼圈驀然便又紅了幾分。宋玨拉了她的手,細細打量片刻,看了看江景言,又看看簌綰,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識趣的走開了。
江景言眼見宋玨走遠了,方回過身,低頭看著簌綰,靜默半晌,才輕聲問道:“疼不疼?”聲音里尚有絲喑啞和緊張,抬起手想觸碰她的臉頰。
簌綰微微抬眼,溫熱的手指接觸到她的時候,明顯瑟縮了一下,便見眼前他清俊的眉眼不復方才的激烈,卻染上一絲擔憂,眼底那顯而易見的憐惜愈發(fā)擴大,不由得心底狠狠一抽。
江景言只當她是疼痛難忍,立刻便有些不知所措,怔愣地放下手,柔聲道:“抱歉,我……不小心弄痛了你?!?br /> 這句話卻像是觸碰了什么東西,簌綰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決堤般涌出,失聲哭了起來。
淚水自臉上的傷口處滾落,沙沙地疼,然而腹痛也片刻不曾消失,本就覺得周身泛冷,恰這時候,蕭瑟秋風自后院穿堂而至,簌綰打了個寒戰(zhàn),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江景言。
江景言微微抿唇,正定定地看著她,她的眼睫濃密細長,掛了淚水,愈發(fā)顯得嬌弱,頓時便覺心里仿佛被人揪住,眼神更加柔和了下來,如水般深刻雋永。
簌綰卻只看他一瞬,便低下頭去。淚水模糊了雙眼,一滴一滴落下來,冷風吹過淚痕,帶走僅存的一絲熱量,冷得令人絕望。
她覺得委屈,自從進了謝府,她從未對謝玉琀表示出一絲一毫的不敬,她甚至覺得她對謝玉琀有些討好的嫌疑。這樣卑躬屈膝,也不過是為著想要把自己給謝家人帶來的不便降到最低,她一直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可是謝玉琀也從來不避諱對她的厭惡,她從來不曾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對她說過一句話。林雪遙在謝府時的不辨是非,她從不曾為她說過半句話,甚至在煙雨樓賞畫那次,她滿心以為謝玉琀邀她一起是對表妹的親厚,卻不知竟是個圈套。任由林雪遙和章臨在外人面前拿自己取笑,隨意懷疑她拿了謝玉琀的硯臺。
她是真的想和謝玉琀親近起來,但是謝玉琀對她的厭惡卻只增不減,她無法,也只好算了,已經(jīng)忍讓到這樣的地步,卻還是步步做,步步錯。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謝玉琀什么都沒有問,便甩了她一巴掌,若不是宋玨迷了路過來,她還要再受謝玉琀一巴掌。
忽然耳畔聽到微微響動,隨后身上驀然一暖,抬頭望去,卻見江景言身上那件竹青色大氅正披在她身上,裹住整個身子,上面帶著他的余溫,和一縷清新的熏香。
“好了,沒事了,別哭?!?br /> 他溫和好聽的聲音顯得十分柔緩,簌綰抬手,慢慢握住大氅。
卻是江景言這個外人,在她狼狽的時候遇見她,一次次地幫她化險為夷。這樣好的人,謝玉琀卻以為他們有些什么,過來提醒她,江景言是她的青梅竹馬,簌綰不得打他的主意,連想都不能想。
一丈外的幾個丫鬟靜立在一旁,皆低下頭去不看眼前這一幕看上去分外好看的畫面。
風中佇立一盞茶的時間,簌綰便緩了過來,臉上又帶淚痕,卻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解下大氅還給他,頓了頓,輕聲道:“多謝江公子,讓江公子見笑了。”
江景言卻不動,沉默許久,才緩緩接過大氅,隨手搭在臂彎,微微一嘆,“我還是想對四小姐說,有些事情切莫憋在心中,說出來便會好些?!?br /> 簌綰抬眼,點了點頭,見出來也許久了,拭了拭淚痕,屈身行了一禮,便低聲告辭。
江景言站定在原地,目送她離去后,才轉身離開。
垂花門內(nèi),落葉席卷了滿地。八角涼亭中,錦衣華服的秦端默然坐在石桌前,抬頭見江景言走近。見他神色不同尋常,待他坐下,便笑問道:“何事如此嚴重,竟讓惠英也蹙起了眉?”
江景言這時早恢復了往常,也知他是故意調(diào)侃,便也笑道:“殿下分明是看到了?!?br /> 秦端見他直說出來,也不惱,卻微微皺眉,思索片刻,目中帶著詢問,“可是謝府那四小姐?”
江景言頷首,“四小姐年歲尚小,她是梅初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br /> 這話似是答非所問,卻讓秦端微微挑眉。
“既是如此……”他低頭望向棋盤,沉默許久,卻調(diào)轉了話題,手中執(zhí)起一枚棋子,落下,“若是惠英許久不落子,便恕我搶先了?!?br /> 他意有所指,江景言垂眼,棋盤上攻城略地,腦海中轉動一番,也落下一子,忽然道:“殿下覺得我對她是男女之情?”江景言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棋盤,輕輕笑了一聲,“也許是護犢之情吧,只是見不得她哭。”
另一院中,謝夫人見了簌綰臉上掌印,不由得問起來,簌綰看了看一旁的謝玉琀,見她冷然相對,神色微帶挑釁,便思量片刻,只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用過素齋,又休息片刻,一行人才打道回謝府。
剛上了馬車,夏荷便忿忿不平,“三小姐這是怎么了?不過是被撞了一下,至于下這么狠的手嗎?”
她不識字,自然不知道實情,飛云卻明白,看了夏荷一眼,便對簌綰道:“今日之事無論怎么說皆是三小姐的不是,卻委屈小姐了。車上沒有藥,只好再耽擱片刻,只是眼見著愈發(fā)腫了。”
簌綰微微搖頭,臉頰上的掌印雖紅腫滾燙,卻抵不過心底的疲倦?;爻痰穆吠静凰愣?,飛云見她略帶倦意,便在她身后放置了一個靠墊,令她更舒服些。
方回到謝府,簌綰沐浴過后坐在窗下軟榻上,白皙的臉頰襯得那掌印紅腫不堪,思茶和秋霜一人拿著一塊裹著冰的紗布,輪換著貼在簌綰臉上。
夏荷匆匆走了過來,焦急道:“小姐,沒有藥膏了,這可怎么辦?”
飛云正給她梳頭,聞言便放下篦子,問道:“西廂房東邊靠墻的那個柜子第二層你找了嗎?”
夏荷一點頭,皺眉道:“都找了的,那個藥箱里也翻了,都沒有?!?br /> 飛云一嘆,思索片刻,便聽簌綰問道:“姨娘那里可有?”
夏荷眼睛一亮,“對啊,林夫人那里肯定是有。小姐,不如我們?nèi)ヂ犗汩w看看?”
飛云猶豫片刻,“若是去聽香閣,林夫人免不了要知道此事?!?br /> 簌綰搖搖頭,“無妨,左右這一路過來已有不少人看到了?!彼烈?,“而且,我總覺得姨娘不是外人……”她心底里其實是有些依賴林夫人的,因此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林夫人看到簌綰臉上清晰可見的掌印,驚訝不已,待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只得微微一嘆,“這倒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便吩咐紅綃去取藥箱。
簌綰默默不語,她把整件事情都告訴了林夫人,不知為何,卻獨獨隱去江景言不提,正考慮自己是何想法,便感覺臉頰上一刺,疼痛頓時便傳來。
抬眼卻見林夫人坐在對面,正執(zhí)著藥膏親自為她上藥,不由得心中一暖,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姨娘可知,那位宋姑娘是何人?”
林夫人手下不停,“依你的說法,這位宋姑娘身份仿佛不低,我記得,京中位份高的宋姓達官,”她沾了沾藥膏,“仿佛只有當今丞相?!?br /> 簌綰手一抖,顯然沒有想到宋玨的身份竟是這樣的顯赫。對這位宋相,簌綰倒是略有耳聞,乃是位兩袖清風的官,歷經(jīng)三朝,屹立不倒,更是當今圣上的左右手,任丞相兼太子太傅,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又聽林夫人說道:“宋相當年可謂是權傾朝野,只不過總聽梅初說起朝堂之事,仿佛近年來有些力不從心,”林夫人微微笑了笑,“不過但凡能把政治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又豈會任人宰割。宋相若真是力不從心,哪里還會長久地待在那樣一個位置上,須知高處最是不勝寒?!?br /> 林夫人頓了頓,似是方意識到不該過多議論國事,便轉移話題,“聽說宋相后宅不寧,嫡夫人和嫡女一直遠居家鄉(xiāng)。算算年紀,那位宋姑娘倒當真有可能是宋相的嫡女?!?br /> 簌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可是細細一想,卻也不知何時還能見到宋玨,今日許多事,來得太過于意外,她有些疲倦,待上過了藥,便告辭回了郁錦園,連晚膳也不曾用,只是怕謝輝和謝玉瑧看到問起來,未免不便解釋。
夜幕下的天邊浮云點點,冷冽的寒風卷過庭前桂樹,抖落幾許黃葉。簌綰抱膝坐在軟榻上,猜測這樣躲在屋里的日子,大概要持續(xù)很久一段時間。
翌日清晨,謝夫人特意免了她的請安,只讓她好生休息。簌綰便難得有了空閑,晨起便坐在窗下看書。
夏荷進來服侍,見她一早便坐在書桌旁,驚訝道:“小姐起得這樣早。”
簌綰微微笑了笑,“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已。”
夏荷愣了愣,慢慢地才說道:“這話雖然我沒有聽過,但大概也明白些意思。小姐雖是清閑了,但到底不是為著什么好事,”她放下手中藥膏,“小姐為何不把這事告訴老爺或是大夫人,這也太委屈了些?!?br /> 簌綰手中一頓,微微抬眼,凝神片刻,“此事說到底我也有錯……若是姨娘知道了倒是無妨,只是夫人知道真相后,怕是不會相信,便是相信,也不會怎樣的?!?br /> 夏荷愣了愣,歪頭想了想,有些委屈:“好吧,可是小姐這樣被人打了,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做主的,想想都覺得小姐委屈?!?br /> 簌綰一怔,下意識開口:“昨日江公子……”然后忽覺不對,便止了話,見夏荷似是沒有聽到,便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先換藥吧?!?br /> 夏荷回神,見她臉頰上昨日尚且紅腫的掌印今日已變得青紫,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連忙拿過藥膏,輕輕敷上。
用過早膳,簌綰便一直在屋內(nèi)看書。日上三竿時分,謝玉瑧卻忽然到訪。
簌綰有些緊張,不知他來郁錦園是何意,她下意識撫了撫臉頰上的傷痕,移步至門口。
竹簾外,謝玉瑧一襲玄衣,負手立于樹下,正面向著她。簌綰微微行禮,卻只在竹簾里面佇立著,將半面臉頰隱沒在陰影中。
謝玉瑧辨出她隱在屋內(nèi)的身影,略略頷首,從廣袖中取出一方錦盒。
“這是消腫藥?!?br /> 只這一句話,并沒有解釋什么,卻足以讓簌綰驚訝。她抬眼望向謝玉瑧,一時間有些怔愣。
然而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行禮道:“多謝二哥。”然后微微側頭吩咐飛云把藥收起來。
謝玉瑧的目光越過竹簾,靜靜地看著她,卻不說話。
半晌,他調(diào)轉開視線,“四妹不必謝我,這藥是惠英托我?guī)Ыo你的?!?br /> 簌綰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惠英仿佛是江景言的表字,還未等她說話,又聽謝玉瑧說道:“這是太醫(yī)院上好的消腫藥,我還道他今日為何下了朝特意去了太醫(yī)院,原來是為了這個。”
謝玉瑧見簌綰愣愣地不說話,忽然低頭勾唇一笑,“他果然看重你?!?br /> 簌綰猛然反應過來,忙說:“二哥誤會了,我和江公子并沒有什么,只是昨天我……我……”她想要辯解,可是昨天她確實是被江景言好言安慰,細細一想,雖不至于說她和他有什么,但看謝玉琀和宋玨的反應,卻仿佛是誤會了。
只是,簌綰沉默,江景言不是和謝玉琀情投意合嗎?
謝玉瑧見她不說話,大略也清楚原因,只說道:“那么四妹好生休養(yǎng),惠英那里我便替四妹答復了。”簌綰愣愣地點了點頭,謝玉瑧見她神情,知道他說的話她大概也沒有聽懂,便不再糾纏,轉身離開了。
飛云看了看藥瓶,說道:“外面冷,小姐先進來吧,”簌綰一點頭,由著她扶著進了里屋。飛云又道:“這藥是宮中的藥,想必效果是極好的,小姐快些敷上吧,也能好的快些?!?br /> 簌綰點點頭,便靠在軟榻上,飛云凈過手,打開藥瓶,沾了些,輕輕往簌綰臉上抹去。簌綰微微閉眼,清涼的觸感很是舒服,又聽飛云道:“三小姐下手是重了些,如今入了秋,只怕更加不易好轉,好在有這藥,倒是及時了。”
簌綰問道:“這藥很名貴嗎?”
飛云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記得早年府內(nèi)有御賜的各類珍貴藥物,仿佛便有這個,那時也不過是很少一點,早就用完了,哪里會有這么多?!?br /> 簌綰心中微跳,這樣珍貴的藥膏,以江景言的身份地位,太醫(yī)院那些醫(yī)師想來也不愿給這許多,卻不知他是如何拿來這樣一大瓶。
簌綰一時間有些不明白,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有時候想想,她覺得江景言是否對她太好了些,以至于有些令她匪夷所思。她不愿多想,可又不能不多想。
明明謝玉琀說,她和江景言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但是看那日在南山寺后院的情形,卻仿佛又不像。
簌綰不懂這些,但她覺得或許是那日江景言惹了謝玉琀不愉快,想要彌補她來向謝玉琀道歉。越想越覺得合理,簌綰便拋開這事,靜靜地任由飛云為她上藥,片刻后便睡了過去。
太醫(yī)院的藥果然有奇效,等到午間用膳的時候,思茶看見簌綰,驚訝道:“哎呀,小姐的臉怎么好的這樣快?”
早已見識過這藥的效果的夏荷神秘道:“晨起你去了前院領炭火,自然不知道,二公子來過,說是江公子特意從太醫(yī)院求了上好的消腫藥給小姐。太醫(yī)院的藥,那自然是效果極好的?!?br /> 簌綰正喝粥,聽了這幾句,默默地噎了一下,思茶偏又問道:“江公子?可是昨日那位青色大氅的公子?”
夏荷猛點頭,“對,就是那位相貌極俊雅的公子?!?br /> 簌綰拿著調(diào)羹的手一頓,飛云適時道:“這話在屋里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讓外人聽到,怕又會遭人非議?!?br /> 夏荷見飛云不似說笑,也知道這話確實有些僭越,便吐吐舌頭,小聲道:“我也知道利害,只是那江公子到底是俊秀不凡……”
簌綰輕咳一聲,斟酌道:“還是少議論些為妙?!逼鋵嵥谥x府第一次遇見江景言便知道他生得極好,實乃俊雅如蘭,氣質(zhì)如玉,只是不知為何,今日聽夏荷說起,卻有一絲異樣的感覺,仿佛一根羽毛輕輕滑過水面,柔和卻又有些發(fā)癢。
但她既知江景言與謝玉琀之情義,也不欲多想,便撂下調(diào)羹,示意吃好了。
用過午膳,簌綰在窗下書桌前看了會兒書,又習了一篇字,有些困乏,便帶了丫鬟去聽香閣尋林夫人。
天高云淡,日光中帶著些秋日的微寒,毫不憐惜地掃過落葉。
聽香閣內(nèi)一早便燃起了炭火,屋內(nèi)仿佛依舊是融融春日。林夫人正靠在窗邊飲茶,見簌綰來了,只隨意道了聲“坐”,紅綃上了茶。
林夫人調(diào)轉視線,細細打量簌綰,微微挑眉道:“你臉上的傷倒是好的快?!?br /> 簌綰心思一轉,覺得這事對林夫人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便如實說了,林夫人聽了只微微一頓,斟酌片刻,說道:“江公子對你……確實有些不大一般。”
簌綰心中微微一跳,猶豫道:“我聽三姐說……仿佛江公子和三姐,情誼非比尋常?!?br /> 因著屋里除了林夫人和簌綰便是兩人的丫鬟,倒也不算外人,林夫人便道:“江公子同梅初自小同在宮中做三皇子伴讀,素來交好,因此三小姐幼時也同江公子有些來往。我雖不太管事,卻也大概知道三小姐的想頭,依我看,那江公子卻是沒有這個念想的,如若不然,依三小姐的年齡,一早便可以訂下婚約了?!?br /> 簌綰點點頭,若有所思,林夫人看她一眼,不欲讓她多想,問道:“上次那個帕子,你可繡好了?”
簌綰忙道:“繡好了,只是沒有帶來。如今天氣冷了,便不常出門去,整日里也不過是看看書,做些繡活,速度倒也快起來?!?br /> 林夫人“嗯”了一聲,“你年紀雖小,但這些還是早些練著為好。”
簌綰不明就里,疑惑地看著林夫人,林夫人淡淡笑道:“若等到出閣的時候再學,豈不是晚了?”
簌綰臉一紅,低下頭去。
秋高氣爽,淡云尚低垂在天邊,與此同時,深宮內(nèi)帷中傳出一個消息,皇后要為大皇子秦翊選妃,恭請京中各位貴婦人攜嫡出的千金入宮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