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北疆(二)
簌綰幾乎是逃離般回了謝府,冬末的風(fēng)依舊冷冽,她卻緊張地出了一身汗。馬車中,秋霜好奇地湊上來,“小姐,三皇子和你說什么了?”
簌綰微微一顫,面上漸漸生出紅暈。飛云一看便明白過來,問道:“三殿下可是說了什么……”
飛云不見驚慌,令簌綰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問我愿不愿意和他回宮……”
秋霜睜圓了眼,“這、這是什么意思……”她求助般地看向飛云。
飛云抿唇,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
秋霜更加驚訝,好半晌說不出話。
飛云卻平靜問道:“小姐想來沒有同意?”
簌綰抬頭看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秋霜兀自愣著,飛云也沒有說話。
馬車?yán)镬o默下來,唯有外面車輪的轉(zhuǎn)動聲“骨碌骨碌”地壓在青石板路上。
秦端站在弘文館門口,沉默地看著謝家的馬車漸漸走遠(yuǎn),遠(yuǎn)離了他的視線。
沈杭站在一旁,好奇心驅(qū)使他幾次想要開口,但看見秦端的表情,又把話忍了回去。
“殿下,人家都走了?!?br /> 秦端收回視線,神態(tài)自若,“情況如何?”
沈杭楞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立刻道:“如殿下所料,這次大約有五十多人,已被羽林軍和殿下親衛(wèi)悉數(shù)消滅?!?br /> “嗯,”秦端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向??吭陂T口的馬車走去。
“那么明日一早便可以出發(fā)了?!?br /> 沈杭一行禮,“是?!?br />
天氣緩緩回暖,京都中再一次熱鬧了起來。多年來空置的儲君之位終于卻確定下來,皇上冊封三皇子秦端為西縉儲君,并命他率使團(tuán)出使北疆,以保護(hù)漠北以北的安定。
三皇子是民心所向,百姓聽說了此事,秦端出京那日,人們一大早便圍在了御街上,一睹儲君儀容。
簌綰回了謝府后的第三天,便聽說了此事,她正在廊下為院中枯樹剪枝,聽飛云說起,手下一頓,卻著實(shí)松了一口氣。
飛云猶豫道:“其實(shí),小姐若是答應(yīng),也不是不可?!?br /> 簌綰停頓片刻,放下花剪,站起身走到廊檐下。
她靜靜地不說話,心中卻有些亂。
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她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要向誰說。這幾日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她就是不明白,為何她聽了秦端那樣說,卻生不出一絲想要同意他的想法。
不是對他個(gè)人的偏見,而是從未想過入宮。
“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么做,但是,即便我現(xiàn)在有任何想法,殿下已經(jīng)走了,不如便這樣吧?!?br /> 她想,不如便不去管它了吧。
夏荷推開門,見簌綰仍站在廊檐下,便嚷道:“小姐,我才聽秋霜說起,原來二月十六是小姐的生辰,我竟不知道?!?br /> 秋霜也走了出來,笑著打趣,“怎么什么事都要你非知道不可?!?br /> 夏荷道:“我這也是想要慶祝慶祝,你怎地每次都拿話噎我?”
秋霜笑道:“噎你怎么了,你不服氣,倒是噎回來啊。”
思茶聽見動靜,忙過來道:“兩位姐姐莫生氣,這是好事,秋霜姐姐若是不說,只怕我們都不知道呢?!?br /> 秋霜挑釁地看了眼夏荷,“看,思茶都比你明白?!?br /> 簌綰頗無奈地笑了笑,“左右還有一個(gè)月,知道便知道了吧?!?br /> 夏荷對著秋霜做了個(gè)鬼臉,秋霜便過來作勢要打她,“你這是什么意思,快給我說清楚?!毕暮膳掳W,忙躲開,兩人便笑鬧著跑到院中。
簌綰微微搖頭,站在檐下看她們打鬧。
飛云上前道:“不知夫人是否知道,論理,及笄前的生辰都是要大辦的?!?br /> 簌綰卻道:“還是不用了,畢竟姨夫姨母都忙些,這等小事不用打擾他們了?!?br /> 飛云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再說話。
天空有些陰郁,幾陣?yán)滹L(fēng)吹過,小院里傳出的笑聲被帶散了不少,思茶正要?jiǎng)耋U回屋,忽然間,天空中竟飄起了雪。
簌綰有些驚喜,伸手探出屋檐,冰冰涼涼的雪片落在手心,轉(zhuǎn)眼便融進(jìn)肌膚的紋理,她微微笑了笑。
瑞雪兆豐年。
二月十六這日,簌綰先去請安,謝夫人不知此事,便同往常一樣。到了聽香閣,遠(yuǎn)遠(yuǎn)地見紅綃候在門口,便忙走了過去。
紅綃行禮笑道:“恭祝四小姐芳辰。”
如今天寒地凍,簌綰這一路走來凍紅了臉,也笑道:“多謝紅綃姐姐?!?br /> 紅綃道:“外面冷,四小姐快進(jìn)來吧,夫人一早便候著了。”
不管屋外北風(fēng)多么凜冽,聽香閣中永遠(yuǎn)是春意融融。林夫人坐在桌邊看書,見簌綰進(jìn)來,便淡笑著讓她坐在對面。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備了份禮給你?!?br /> 簌綰有些驚喜,原沒有想讓林夫人送禮的,同時(shí)也不由得心下一暖。
紅綃拿出一只錦盒,放到桌子上,簌綰拿在手中,盒子沉甸甸的,仿佛是有些瓷器,她看向林夫人,有些驚訝。
林夫人微微笑了笑,“這是梅初送你的,是一套茶具?!闭f著又取出一只玉佩,“相較之下我的禮物倒顯得有些簡陋了?!?br /> 簌綰把玉佩接過來,仔細(xì)打量。這是一個(gè)白玉福錢轉(zhuǎn)花佩,紋路細(xì)膩,觸手生溫,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柔和而富有質(zhì)感,看上去也是相當(dāng)珍貴的。
簌綰忙起身行禮,“這有些貴重了,我……”
林夫人忙按下她,“既是送給你,我便是已經(jīng)考慮過了,你只收下便是?!?br /> 簌綰很是感動,林夫人既如此說,她便不好推辭,于是鄭重謝過了林夫人。
在聽香閣略坐了片刻,林夫人知今日簌綰生辰,碧繡周嘉寧等人必定過府祝壽,便也沒有留著簌綰,早早讓她回去了。
簌綰走后,紅綃猶豫地問道:“夫人,那玉佩可是當(dāng)年您準(zhǔn)備給玉琬小姐的……”
林夫人的目光微微頓住,“那又怎樣,這么多年了,我早該做個(gè)了斷,留著它也是沒用了?!彼哪抗馔断虼巴?,“不知為何,自從簌綰進(jìn)府,總覺得和她有緣,也許就是琬兒來與我續(xù)這母女之情吧?!?br /> 簌綰才回了郁錦園,便聽柳枝來報(bào),說是定西侯府與廣陽侯府的小姐,和相府宋家小姐一起來了謝府,如今正在前院給謝夫人請安,一會兒便過來,讓簌綰好生接待。
雖簌綰不想大動干戈,但生辰這等事還是需要告知謝夫人的,謝夫人本想著大辦,但簌綰堅(jiān)持不麻煩謝府,便只好同意了。
不多時(shí),碧繡幾人便被引著到了郁錦園,紛紛送上賀禮,大大小小地?cái)[了一屋子。
郁錦園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屋內(nèi)的擺件無一不玲瓏精巧,幾人都是第一次到郁錦園來,宋玨好奇地在屋子里四處看看,碧繡贊嘆簌綰的屋子布置的好。
四人坐在窗下軟榻上談天,秋霜端上了茶點(diǎn)和水。談話間便說起了各自送的禮物。周嘉寧忽然想起來一事,笑道:“我送的禮大概與她們都不大一樣,簌綰不妨打開看看。”
簌綰道:“可以嗎?”
周嘉寧笑道:“無妨?!?br /> 于是思茶便上前,找出周嘉寧的賀禮,打開來看,是一套素色的騎裝。
宋玨笑道:“好生精致?!?br /> 碧繡也笑道:“以前周姐姐也送過我一套,皆因我總是要向周姐姐學(xué)騎射,可總也沒有機(jī)會。這下好了,有簌綰陪著?!?br /> 簌綰頗不好意思地笑笑,卻也覺得驚喜。騎裝本就不是尋常人家能見到的,何況還是女款。周嘉寧笑道:“別愣著了,先看看合不合身?!?br /> 簌綰起身,在身前比了比大小,甚是合身,剪裁得益,圓領(lǐng)大襟,細(xì)看之下,馬蹄袖上素色的暗紋若隱若現(xiàn),樣式繁復(fù)精美,簌綰一時(shí)間愛不釋手,忙向周嘉寧道謝。
周嘉寧上前扶住她,“本是你生辰賀禮,也不值得千恩萬謝?!被仡^看了碧繡一眼,笑道:“這下也有人陪著碧繡學(xué)騎射了?!?br /> 宋玨“撲哧”笑道:“所以今日最大的受益者竟是碧繡了?!?br /> 碧繡先是讓簌綰去換了衣服來看看,回過頭便聽見宋玨此話,于是笑道:“不知宋玨姐姐是否也會騎射?若是會的話,到時(shí)候我和簌綰便又多了個(gè)師傅?!?br /> 宋玨笑得頗調(diào)皮,“以前也是會的,回京以后倒是去過一次馬場,卻也只是閑逛。如今許久沒有嘗試了,不知道可還能不能對碧繡和簌綰指點(diǎn)一二?!?br /> 周嘉寧爽朗道:“不會也無妨,只當(dāng)多收了個(gè)徒弟吧。你們到時(shí)候可不許不喊我?guī)煾怠!?br /> 說話間簌綰已換好了騎裝,推門出來的時(shí)候,幾人皆是眼前一亮。
素色的騎裝穿在身上,便顯得立體起來,上面的暗紋在窗外透進(jìn)來的幾縷陽光下也變得格外清晰,一身騎裝奢華盡顯,卻又不失素雅簡約,更襯得身量嬌小的簌綰明眸皓齒,清麗秀美。
碧繡先笑道:“簌綰穿上卻比我好看許多,今后我可不敢和你一起穿著騎裝出門去?!?br /> 周嘉寧的眼光更獨(dú)到些,她審視片刻,“不錯(cuò),甚是合身。”
宋玨一手捏著茶點(diǎn),一時(shí)間被點(diǎn)心堵住說不出話,卻不住地點(diǎn)頭,表示了贊同。
簌綰從沒穿過這般貼身的騎裝,在幾人的注目下卻有點(diǎn)不好意思,微微低首道:“我先去換回來。”
碧繡喊住她,想了想,笑道:“先別換下來,今日天氣這么好,難得不算寒冷,不如便出去到馬場走走?!?br /> 周嘉寧同意,“就是,這么好的天氣,總是在屋里憋著可不是浪費(fèi)了?”
碧繡歪頭看她一眼,對簌綰道:“不過今日是你的生辰,去哪里總歸還是要你同意的?!?br /> 簌綰微微笑了笑,“有姐姐們在,我去哪里都好,便依著碧繡姐姐的吧?!?br /> 宋玨吃完了一塊茶點(diǎn),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碎渣,也起身道:“那正好,我派人回去取我那套騎裝來。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是應(yīng)先用過午膳。不然,總不能餓著肚子去騎馬吧?”
碧繡笑道:“這倒是,我把這個(gè)忘了?!?br /> 周嘉寧點(diǎn)頭,“簌綰還記得望江樓嗎?去年歲末我們?nèi)ミ^的,在那里用午膳可好?”
簌綰點(diǎn)點(diǎn)頭,“記得,不過我要先去問過姨母?!?br /> 周嘉寧道:“這個(gè)自然。”
謝夫人聽說簌綰要與周嘉寧等人外出,起初有些驚訝,但想了想,覺得也不好太干涉,況且有周嘉寧在,她也放心,便答應(yīng)了。
宋玨和碧繡吩咐了侍女回府上取了騎裝,直接送到馬場,待去謝夫人處稟報(bào)的飛云回來,便一起離開謝府。
冬季的天空尚有一絲寒冷,雖然晴空萬里,在外待的久了,總還是覺得冷。
今日因在休沐,望江樓中高朋滿座。好在周家在這里常年有包廂,熟門熟路的尋到了安靜的地方。
幾人在內(nèi)間落座,碧繡先笑道:“既是我提議出來走走的,今日這頓便由我請,也是祝賀簌綰生辰?!闭f罷便喊了人來點(diǎn)菜。
雅間的房門打開時(shí),簌綰正巧向外望去,恰這時(shí)對面雅間的房門也打開了,竹簾內(nèi)影影綽綽,卻是一張熟悉的側(cè)臉,正是江景言。
他手中持著酒樽,面上一派云淡風(fēng)輕,唇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安靜的聽著座中人你一言我一語。簌綰不由自主的看著他,周圍種種,仿佛皆與他無關(guān),他只消坐在那里,便已霽月清風(fēng)。
似乎是覺察到有人在看他,江景言微微側(cè)頭,一眼便看到了不遠(yuǎn)外另一間雅間里的簌綰,雖隔著層層竹簾,他的目光卻精準(zhǔn)的投向她。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簌綰有些慌亂,江景言卻鎮(zhèn)定,微微頜首算是打過招呼,便調(diào)轉(zhuǎn)回視線。
這時(shí)雅間的門關(guān)上了,簌綰有些默默,接過宋玨遞來的菜單,低頭細(xì)看。
周嘉寧是這里的常客,于是點(diǎn)了幾樣拿手菜,其余的便交給碧繡等人。
這時(shí)候雅間的門又開了,小二走了進(jìn)來,恭敬道:“方才廣陽侯府的江公子傳話來說幾位的費(fèi)用記在他賬上,今日只管吃好便是,不必顧慮其他。他還說,恭祝今日四小姐芳辰,權(quán)當(dāng)是賀禮了,讓幾位不必推辭?!?br /> 簌綰內(nèi)心一跳,微微抬眼看了在座的幾人,見她們并沒有太過在意,便稍稍安下了心。
可她又覺得有些失望,這種感覺倒是奇怪,她希望沒有人多想,可是,又希望別人多想。
簌綰被自己這種想法嚇了一跳,正要細(xì)細(xì)追究,忽聽碧繡喊她,忙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她走神了。
“想什么呢?”碧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簌綰面上微紅,便忙低下頭去。
“沒事……”
一頓飯后,幾人便向馬場走去。
馬場在京城內(nèi)一處臨近城門的山坡上,幾人換了騎裝,牽馬走到場內(nèi)。遠(yuǎn)處是連綿起伏的東山,內(nèi)城的城門威嚴(yán)屹立,檐角尚有殘雪未消。
周嘉寧正在向碧繡和簌綰講解一些最基本的動作要領(lǐng),忽然,后面?zhèn)鱽韼茁曅鷩W。
“怎么回事?本宮不是說了今日要來馬場,令閑雜人等回避嗎?”
宋玨回頭,認(rèn)出是貞寧公主和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見周嘉寧幾人并未注意,便策馬緩緩走了過去。
“見過殿下?!?br /> 貞寧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她本就生得艷麗,這般盛氣凌人地看著宋玨,更顯倨傲。
“宋小姐,是你啊?!彼p笑,“宋小姐想必是聽到了,閑雜人等一律回避,怎么幾位卻還在這里,難道是不知何謂閑雜人等嗎?”
宋玨面色平靜,回頭看了周嘉寧幾人一眼,笑了笑,“知道啊,所以我們幾人的侍女都留在馬房里,并沒有跟過來。”
貞寧一揚(yáng)馬鞭,“啪”地一聲抽在馬鞍上,厲聲道:“你不要裝傻。”貞寧身邊跟著的少女見她動怒,忙喚了她一聲“貞寧姐姐……”卻又不敢說下去。
這時(shí)候周嘉寧幾人聽到動靜,也策馬過來。
周嘉寧見了這架勢,便知道了大概,丹鳳眼微微上挑,意味深長地看了貞寧一眼,隨即便干脆而利落地行了禮。
碧繡和簌綰跟在周嘉寧后面也行了禮。
周嘉寧行禮過后,便沒有再看貞寧,而是轉(zhuǎn)過頭來問宋玨,“怎么回事?”
宋玨挑眉看了貞寧一眼,向周嘉寧敘述了一番。
貞寧見這兩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得大怒,一揚(yáng)馬鞭,剛想說話,卻被旁邊的少女?dāng)r下。
“貞寧姐姐,都是我的錯(cuò),是我沒有向馬場的下人說清楚,姐姐莫要生氣,我們換個(gè)地方就是了。”
宋玨打量她一眼,生得倒也是好相貌,看著溫婉平和,眉眼間和貞寧略有相似,只是看上去很是怕貞寧。
周嘉寧也看了看那少女,輕笑一聲,對貞寧道:“這位看上去倒是知書達(dá)理,不知如何稱呼?”
少女道:“我是衡陽郡主,貞寧姐姐是我的表姐?!?br /> 周嘉寧卻是一愣,帶著些難以置信的目光牢牢盯住她,反應(yīng)了片刻,隨即笑道:“衡陽?竟然是你?”她聲音略帶激動,“我是周嘉寧?!?br /> 衡陽郡主也是一愣,“周、周姐姐?”
簌綰在后面悄悄問碧繡:“這位郡主是什么人?和周姐姐也認(rèn)識嗎?”
碧繡微微皺眉,低聲道:“衡陽郡主是陛下的姐姐大長公主的千金,我也是聽別人說起的,卻沒有見過,和周姐姐是否認(rèn)識,我也不大清楚?!?br /> 原來衡陽郡主幼時(shí)曾隨母親大長公主在宮中住了一年,恰逢周嘉寧入宮陪太后同住,兩人便結(jié)識了。周嘉寧性子豪爽,衡陽郡主溫順可人,兩人竟甚是合緣。后來衡陽郡主隨同大長公主去了駙馬封地,兩人便再無聯(lián)系,久而久之,也漸漸淡忘了對方。
這邊衡陽郡主和周嘉寧久別重逢,甚是熱絡(luò)。碧繡和簌綰雖看得不大明白,卻也看出來之前那段是個(gè)誤會,于是也不再擔(dān)心。倒是貞寧這邊,見鬧了這樣一出,不免有些惱怒。
宋玨“撲哧”一聲,對貞寧笑道:“倒是要謝謝殿下了,為周姐姐尋到了久別重逢的好友,這下我們這里沒有閑雜人等了吧?”
貞寧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狠狠地看了宋玨一眼,冷哼一聲,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回走。
可她畢竟是公主,縱使失了面子,背影卻依然氣勢如虹。宋玨歪頭看著她,不由得笑了笑。
衡陽郡主見貞寧走遠(yuǎn),也有些為難,她咬咬唇,轉(zhuǎn)頭對周嘉寧幾人道:“貞寧姐姐脾氣雖是有些大,可心地卻不壞,還請幾位莫見怪。”
周嘉寧挑挑眉,卻也沒說什么。簌綰和碧繡對視一眼,宋玨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周嘉寧雖與舊友久別重逢,卻依然信守了諾言,繼續(xù)給碧繡和簌綰講授騎馬的動作要領(lǐng)及注意事項(xiàng),宋玨自告奮勇地做了兩人的老師,便讓周嘉寧去教一教衡陽郡主。
于是這邊宋玨帶著碧繡和簌綰在山坡下練習(xí),周嘉寧提醒道:“這馬場周圍地勢較復(fù)雜,你們對這里又不熟悉,不要走遠(yuǎn),注意安全?!彼潍k笑著應(yīng)了。
待到傍晚,幾人玩得盡興了,便從馬場中出來,說笑間走到門口,見一匹棕黑色的高頭大馬正在樹下她們的馬車邊,江景言站在一側(cè),垂下眼正整理著馬鞍。
碧繡笑著喚他,“哥哥。”
江景言抬眼,望見碧繡,面上帶了些溫和的笑意,“聽說你們到馬場來,我恰好在這附近有些事情,辦完了便過來接你?!闭f罷,便向后面的周嘉寧等人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
衡陽郡主被大長公主府的馬車接走了,從馬場出來,上了官道,走了不遠(yuǎn)便來到一個(gè)岔路口,相府和定西侯府向東,廣陽侯府和謝府向西,幾人在這里便就此別過,向著兩個(gè)方向走去。
雖廣陽侯府和謝府在一個(gè)方向,但廣陽侯府到底是近一些。江景言便繞道謝府,先把簌綰送了回去。
馬車緩緩?fù)T谥x府二門外,江景言翻身下馬,走到簌綰的馬車前,負(fù)手靜候著她。
簌綰撩起簾子,一抬眼,不期然便望到江景言,眼神微微有些躲閃,任由侍女扶著她下車。
她站定后,先向江景言默默地行了一禮表示感謝,正當(dāng)她轉(zhuǎn)身想要進(jìn)府的時(shí)候,江景言卻忽然叫住了她。
簌綰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看向他。
江景言見她有些緊張,沉默片刻,隨即含笑道:“沒什么事,只是想祝賀四小姐芳辰?!?br /> 簌綰抬起眼看他,他眼中帶著笑意,如溫暖和煦的陽光。
她想,江公子,當(dāng)真是極好的,極好的哥哥。
許久,她只是默默地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江景言的目光追隨著她,直到她進(jìn)了謝府,才收回了視線。走回到馬車邊,翻身上馬,最后深深看了謝府一眼,便掉頭離去。
用了晚膳,簌綰回到郁錦園,便在夏荷的催促下打開禮物查看。
秋霜笑道:“你怎么比小姐還積極?!?br /> 夏荷正在拆一只箱子,嘴里卻不停,“我這是方便小姐早些看到這些禮物,這么多箱子,難道你不好奇嗎?”她說著,打開一個(gè),“咦”了一聲,“這里怎么有兩份禮物?”
簌綰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她伸手取出一個(gè)盒子,打開,不由得驚嘆。
里面是一套用桃木雕刻的書簽,刻成葉子的形狀,鏤空的葉脈紋路細(xì)膩清爽,雖是木質(zhì),卻輕巧單薄。
簌綰疑惑,“這是誰送的?”
思茶想了想,“好像是江小姐?!?br /> 秋霜奇道:“怎么會有兩份禮物?”
思茶湊過來看了看,“興許是那位江公子吧?”
簌綰一愣,想起了今日在望江樓中的江景言,光風(fēng)霽月,風(fēng)姿卓然,以及他送她回來時(shí),在謝府門前向她賀壽,不禁若有所思起來。
她手下一頓,忽然產(chǎn)生了疑問,江景言是如何得知她今日生辰的?
隨即她笑笑,也許是碧繡告訴他的吧,又奇怪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