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北疆(三)
午后陽光正好,兩個(gè)男子從坊間走出來,正嚴(yán)肅地討論著什么。這兩人一人著天青色玄冕官服,另一人一身戎裝銀甲,正是江景言和沈杭。
“這次出行不容小視,路上不可有半點(diǎn)差錯?!?br /> “我明白,我已調(diào)派好人手。”
“好,如果——”正說話間,前面官道上一輛馬車忽然失去了控制,瘋了一般在集市中橫沖直撞,沿途的商販和行人紛紛躲閃,也有的避讓不及被馬掀翻在地。
兩人迅速停下交談,沈杭反應(yīng)極快,他一把抽出腰間佩劍,然后將劍鞘解下扔給江景言,兩人極默契地對視一眼,互相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沈杭飛身上前,足尖略過馬車車頂,輕巧地落到了車夫旁邊,車夫已嚇得面無人色,沈杭來不及說話,揮刀斬?cái)嗔笋R和馬車之間連接的韁繩。
幾乎是在馬脫離馬車的一瞬間,一只劍鞘從旁飛來,正打在了前面飛奔的馬的后腿上,那馬仰脖嘶鳴,向旁側(cè)一家商鋪倒去,而馬車卻在失去了牽引力的情況下慢慢地減速,到了路口,最終停止。
等車停穩(wěn),沈杭便跳了下來,站定后,向車內(nèi)人抱拳行禮,“得罪了?!?br /> 車內(nèi)一片沉寂,道路兩旁站滿了圍觀的人,也都在因好奇車內(nèi)人的身份而竊竊私語。
沈杭站在一旁,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恰好這時(shí)候江景言也趕了過來,沈杭便急忙給他使眼色。
江景言看他一眼,隨即也向車中人行禮道:“方才我與這位沈大人也是一時(shí)情急,想要救人才多有得罪。我見閣下的馬乃是西域名馬,而馬車卻普通,想必身份自當(dāng)尊貴。不知閣下是否愿意出來一見?”
車中人靜默片刻,忽然揚(yáng)聲問道:“請問是哪位大人?”竟是一道雍容而平靜的女聲,她雖強(qiáng)作平靜,但聲音中仍有一絲恐懼。
“戶部江景言。”
車中安靜了半晌,就在沈杭悄悄抬眼想要繼續(xù)對江景言使眼色時(shí),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
沈杭忙又低下頭,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樣,眼角的余光卻撇到一襲華服,正慢慢地從車轅滑落到青石板路上。
“江大人?可是廣陽侯府的江公子?”那人問道。
江景言微微抬眼,“正是?!?br /> 那人一笑,“久聞江公子大名了。”
江景言微微含笑,“不敢?!彼闹兴季w百轉(zhuǎn),此時(shí)已知道了大概。
而沈杭卻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敢動。終于,那人緩緩踱步到他面前。
“免禮吧,這位想必是羽林軍的沈杭沈大人了?”
沈杭忙道:“是?!?br /> 那人又道:“今日之事甚是危機(jī),若不是有二位大人,本宮當(dāng)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杭心里一跳,大腦開始飛轉(zhuǎn),這難道是宮中哪位貴人?可是他掌管羽林軍,卻似乎并不曾見過這位。
正轉(zhuǎn)不明白,那邊江景言已是了然。
“大長公主謬贊了,維護(hù)京中治安,這本是羽林軍的職責(zé)所在,對我而言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沈杭瞠目結(jié)舌,他抬起頭看向江景言,又看了看那位大長公主,一時(shí)間無法理清頭緒,然而身體卻先于大腦一步,跟在江景言后面推辭了一番。
大長公主雖看著威嚴(yán)而華貴,但其實(shí)卻是慈眉善目,安排人回公主府報(bào)信后,便回到了車上靜靜等待人來接應(yīng)。
圍觀的人一聽是大長公主,或多或少有些敬畏,眼見著并沒有什么大事,便漸漸地都散開了。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shí)間,從對面的路上飛奔過來一匹快馬,馬上人武將打扮,停在了馬車前。
那人連忙下了馬向馬車中人告罪,又迅速地將馬車套在馬上,向一旁站著的江景言和沈杭行了一禮以示感謝,便駕著馬車走了。
沈杭望著馬車揚(yáng)起的塵土嘖嘖生嘆,“也不知今日這是怎樣的運(yùn)氣,居然順手救了大長公主?!焙鋈幌肫鹨皇?,問道:“不過你是怎么知道大長公主的身份的?”
江景言目光悠遠(yuǎn),似是答非所問,“大長公主已露了面,本可以直接讓公主府送來一輛新的馬車的,卻只是讓送了馬過來,依然坐之前的馬車,說明車上還有一人,并且大長公主不愿讓這人露面?!?br /> 江景言調(diào)轉(zhuǎn)回視線,看向沈杭,“至于我是如何知道大長公主的身份的,是因?yàn)橐郧拔译S祖父進(jìn)宮時(shí)曾與大長公主有過一面之緣,故而記得她的聲音?!?br />
二月底大皇子秦翊大婚,京中著實(shí)熱鬧了一陣,簌綰怕冷,便沒有和碧繡等人約著上街游玩,只聽說街上一連幾日燈火不休,歌舞不斷,竟是快要趕上除夕夜宴那幾日的盛況了。
秋霜邊生爐子邊和簌綰閑聊,“這還是一個(gè)庶出的皇子,已是這樣熱鬧了,日后等太子大婚,還不知道要怎樣呢。”
簌綰聽了這話,一時(shí)間有些發(fā)愣。自秦端被封為儲君出使北疆以來,屢屢有捷報(bào)傳回京中,現(xiàn)下人人夸獎太子治國有方,皇位后繼有人,儼然一副深得人心的架勢。
這樣的秦端太過優(yōu)秀,而他初入東宮,便已嶄露頭角,日后必定是一代賢君,而她又豈會是站在他身邊的那個(gè)人。
秦翊是庶出,章臨嫁他尚且算是高攀,更何況是身份不如章臨的簌綰與地位高于秦翊的秦端?簌綰不由得默然,還好自己當(dāng)初回絕了秦端,他雖不在乎,她卻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生辰過后,馬上便進(jìn)入了三月,天氣漸漸回暖。
簌綰正在窗下書桌上練字,她剛寫完一篇,放下筆,舒展了手臂。
思茶便上前收拾筆墨,看到簌綰端正的字跡,不由得念了出來。
“江南三月,草長鶯飛?!?br /> 她笑了笑,“雖然我不大明白什么意思,但似乎意境卻是不錯?!?br /> 簌綰笑笑,卻不答話。
支起的窗子外,秋霜和飛云正在廊下剪花枝,正安靜間,忽然夏荷從外面跑進(jìn)來,興致勃勃地跑到秋霜跟前,興沖沖道:“你猜我今天打聽到了什么?”
秋霜白了她一眼,懶洋洋問道:“說吧,你又去哪里嚼舌根了?”
夏荷撇嘴,“哪里是嚼舌根。”她轉(zhuǎn)向屋內(nèi)正要起身向外走的簌綰,“小姐你猜?!?br /> 簌綰無奈道:“我猜不到,你說吧?!?br /> 夏荷得意洋洋地靠在窗戶邊,“上次啊,我們在馬場碰見的那個(gè)衡陽郡主,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到京城來過了,這次入京,仿佛是到了嫁人的年紀(jì),大長公主便帶著她到京城來尋夫家?!?br /> 簌綰不甚在意,倒是秋霜來了興致,“有這等事?快說,你還打聽到了什么?”
夏荷嘟囔,“你還來說我嚼舌根,你看你不也想知道?!鳖D了頓,“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總之聽前院的人說是等過幾日同去南山寺禮佛,到時(shí)候就知道啦?!?br /> 簌綰聞言抬起頭問道:“南山寺禮佛?”
夏荷點(diǎn)頭,“是啊,小姐不知道?”
秋霜正歪著腦袋邊聽她說話邊剪花枝,聽到這話便轉(zhuǎn)身拍了夏荷一下,“小姐才剛到京城不足一年,自然不知道?!?br /> 夏荷才想起來,忙道:“這個(gè)倒是,我竟給忘了?!?br /> 這時(shí)候飛云從外面進(jìn)來,聽到她們的話,便把花剪遞給思茶,讓她出去和秋霜一起,自己則向簌綰解釋。
“三月乃是先祖定下的禮佛月,每年的這時(shí)候,京中各府都要去南山寺小住幾日,以示心誠。我們府上往常都是十日出發(fā),算起來還有六七天。這是大事,想必過幾天夫人就會說的?!?br /> 簌綰點(diǎn)點(diǎn)頭,放下筆,目光望向窗外。
在南山寺小住半月,不知又會遇到怎樣的奇事了。
三月十日,晨光正熹微,謝府二門外已備好了馬車,仆人丫鬟們來往于馬車和府內(nèi),忙忙碌碌地搬運(yùn)著物品。
謝夫人、林夫人、謝玉琀和簌綰在廊下候著,已有些暖意的陽光打在屋檐上,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駁的陰影,檐角的輪廓斜斜地探入廊下,簌綰正低著頭,用眼睛描繪著那蜿蜒的曲線。
不多時(shí),謝輝和謝玉珣、謝玉瑧也出來了,又過了片刻,林管家過來說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可以出發(fā)了,一行人便上了馬車,向著南山前行。
因著三月禮佛月,南山寺這幾日倒是熱鬧,謝家一行人才剛安頓好,隔壁又來了一家,夏荷從外面取了包袱回來,興沖沖地和簌綰講起隔壁人家的馬車如何氣派。
簌綰住西廂房,思茶剛一進(jìn)來便給她支起窗子,簌綰單手支頤靠在窗邊,窗外是一片竹林,風(fēng)聲瀟瀟,竹葉沙沙作響。陽光照耀在每一個(gè)角落,像是透過一層過濾網(wǎng),在窗前投下深綠色的濃蔭。簌綰在窗下,閉目靜聽近處的竹葉聲,遠(yuǎn)處寺內(nèi)的梵唱,自有一份空靈悠遠(yuǎn)的禪意。
安頓好不久,便有寺內(nèi)沙彌前來通報(bào),素齋已備好,請眾人移步。
南山寺乃是西縉第一佛寺,這里的素齋自然也是享譽(yù)盛名,碗碟精致,菜肴可口,饒是謝玉珣這般吃慣京城名樓酒家、山珍海味的人也贊不絕口。直惹得謝輝頻頻側(cè)目。
用完午膳,謝夫人和林夫人便要去前院佛殿內(nèi)禱告,謝玉琀自回了屋,簌綰卻不欲回去,便帶了人四處逛一逛。
午后的時(shí)光靜謐而安逸,黃色的墻,紅色的瓦,靜靜地,給人以安寧。
簌綰對上一次因迷路撞見謝玉琀而引發(fā)的事情心有余悸,因此雖在四處閑逛,不免留心記路。然而南山寺占地之廣是簌綰沒有想到的,況且每一段院墻都修建的格外相似,簌綰不幸地發(fā)現(xiàn),她似乎再一次迷了路。
簌綰有些泄氣,但是她發(fā)現(xiàn)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總歸是沒有出了南山寺的山門,便索性不去理會是否迷路,只管欣賞沿途景物。
轉(zhuǎn)過一段院墻,眼前便是一片空地,一棵參天古樹立在院中央,冬日里雖是枝葉凋零,但只看那枯枝,便能想象出夏日濃蔭碧綠的光景。
簌綰站在樹下,抬頭望去,驀地便想起了那日在南山寺,也是在一棵古樹下,她撞見了寫著謝玉琀心事的姻緣牌。
不同的是,那棵樹上枝椏低矮的地方,掛滿了一個(gè)個(gè)紅色的木牌,那是少女不敢宣之于口的單純美好的心愿。
簌綰微微一嘆,恍惚間,似是聽到笛聲悠悠,誰在這里吹笛嗎?
她循著聲音向后院找去,枯枝起伏處,角落里有一道山門通向外面,簌綰一時(shí)好奇,雖猶豫了片刻,但還是向山門走去。
跨過院門,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眼前是一片緩坡,坡下一條寬闊的溪流自左向右流過,溪水清淺,水聲淙淙,抬眼望去,對面是巍峨的山巒,高大卻沒有壓迫感,反倒是襯出幾分偉岸。
簌綰一眼就看見了溪邊那道竹青色的清俊身影,他頭戴玉冠,墨發(fā)被束的一絲不茍,只是看背影,便覺他整個(gè)人溫潤而雋永,仿佛要融入這青山綠水中。
那人似是察覺有人來了,放下嘴邊的橫笛,慢慢地轉(zhuǎn)過頭去,平靜的面容在看到簌綰的一剎那有了一絲波瀾,帶了溫和的笑意,恭敬而客氣地喚道:“四小姐?!?br /> 簌綰遲疑了一下,隨即行了一禮,“江公子。”
她緩步走到溪水邊,天地間似乎只余下流水聲,時(shí)而間或有一兩聲鳥鳴,江景言沉默地看著她,眼中微微含了笑。
簌綰覺得氣氛有些奇怪,便硬著頭皮開口道:“從來不知道江公子竟會吹笛。”
這話一出口簌綰便覺后悔,也不知為何,但總是覺得這句話有些別扭,于是把頭低下去,愈發(fā)不敢看他。
江景言沉默片刻,調(diào)轉(zhuǎn)回視線,語氣輕松悠閑,只是聲音略低了些,“關(guān)于我,四小姐不知道的還有很多?!?br /> 簌綰聽了這句,竟微微緊張了起來,不知他是何意,又見他接著保持沉默,并沒有繼續(xù)下去的意思,便只好努力地想找些話題緩解尷尬。
“這樣好的景色,又有江公子的笛聲,倒教我想起那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來?!?br /> “曲終人不見,”江景言輕笑一聲,“合該是曲終人不散?!?br /> 簌綰莫名心下一慌,抬起頭看著江景言,而江景言卻仿佛沒有把話題進(jìn)行下去的意思,而是微微笑笑,問道:“四小姐怎么會在這里?莫不是迷路了?”
簌綰心中嘆了一口氣,雖覺丟人,但總歸是讓話題回歸正常,便低了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江景言見她這般,不由得勾唇笑了笑,抬頭望望天,說道:“我也出來許久了,不如送你回去吧?!?br /> 簌綰忙點(diǎn)頭道謝。
天氣和暖,陽光明媚,微風(fēng)自楊柳岸吹來,水面上倒映了天空的湛藍(lán),黃的墻紅的瓦,描繪了一種悠遠(yuǎn)而又閑適的色調(diào)。天地蒼茫,似乎只有對岸的青山與青山腳下的溪水亙古不變,而南山寺悠悠的鐘聲也似乎是踏過了千年。
兩人并肩走著,并未有交談,簌綰漸漸覺得有些不自在,悄悄抬頭看了江景言一眼,見他目不斜視,并無談話的意思,微微垂頭,有些喪氣。
江景言余光見她輕輕嘆了口氣,勾唇一笑,忽然問道:“生日禮物,四小姐可看到了?”
簌綰嚇了一跳,聽他提起,便立刻想起了那套葉脈書簽,看來確實(shí)是他送的。
“嗯,看到了,多謝江公子?!?br /> “可還喜歡?”江景言轉(zhuǎn)頭看她一眼,低沉了嗓音問她。
簌綰愈發(fā)不自在起來,“很喜歡?!?br /> 江景言看著她,直把她看得心里打鼓,懷疑自己說錯了話,他才轉(zhuǎn)開視線。
“無須多禮,喜歡就好?!?br /> 向前不遠(yuǎn)處,便進(jìn)了南山寺的山門,一側(cè)是蜿蜒的石子路,另一側(cè)是郁郁蔥蔥的竹林,筆直修長的翠竹生長在一片緩坡上,向著更高的山中延伸。
周圍無人,江景言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簌綰,“既然四小姐覺得——”
“殿下,您在哪里?”
突然,一聲呼喊打斷了他。
“我在這兒呢?!?br /> 江景言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聽竹林深處傳來又一道聲音。
兩人向竹林中望去,原來林中有一條蜿蜒而上的林間小路,一個(gè)少女正從山上向下走,見到江景言二人不由得一愣,停下了腳步。
那少女面容溫婉平和,穿著打扮卻是尊貴,簌綰覺得面熟,那少女也覺奇怪,兩人便默默打量著對方。
“簌綰?”少女終于想了起來,微微蹙眉問道。
“你是……衡陽郡主嗎?”簌綰也記起來。
“是呀,”衡陽郡主笑笑,走出竹林,“簌綰,沒想到真的是你?!?br /> 這時(shí)候,一個(gè)侍女趕來,氣喘吁吁地對衡陽郡主道:“可算找到郡主了,這南山寺頗大,郡主還是不要亂跑的好?!?br /> 衡陽郡主溫和地一笑,“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會亂跑了?!?br /> 那侍女又道:“那我們現(xiàn)在回去吧?!?br /> 衡陽郡主看了簌綰一眼,說道:“我遇見了一個(gè)朋友,可否容我與她敘敘舊?”
侍女看看簌綰,又看看站在稍遠(yuǎn)處的江景言,猶豫片刻。
衡陽郡主知她不放心,便道:“若是不放心的話,不如你在那邊等等我,我一會兒便過去找你,然后我們就回去?!?br /> 侍女只得應(yīng)下。
待侍女走遠(yuǎn)后,衡陽郡主對簌綰笑了一笑,忽然一瞥眼,看到了后面的江景言,一時(shí)間微微怔住。
眼前那男子相貌出眾,一襲竹青色大氅,頭戴玉冠,攏起綢緞一般的墨發(fā),劍眉星目,清俊儒雅。他雖久在官場,但因出身書香世家,并且潔身自好,所以氣質(zhì)上并未受到官場中不正之風(fēng)的影響。手中握著一支橫笛,笛子一端系著一枚青玉鏤雕活心佩,他帶了些不卑不亢的貴氣,卻又是個(gè)風(fēng)姿卓然、溫和如玉的君子,只靜靜地望著你,便如冬日暖陽,和煦溫潤,又清澈雋永。
衡陽郡主久居深閨,鮮少見到男子,常見的不過是幾個(gè)堂兄,雖他們也是品貌不凡,但在她看來,此刻,竟全不如眼前這男子。
她愣住,似乎再也說不出什么,只是呆呆地望著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又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還是江景言先察覺她的異樣,輕咳一聲,微微垂下眼,“見過郡主殿下?!?br /> 衡陽郡主稍稍回神,可是聽了這個(gè)聲音,卻又愣住。
她磕磕絆絆地問道:“這、這位是?”
“在下江景言?!?br /> 衡陽郡主仿佛受了什么打擊,又仿佛是有些驚喜和難以置信。
“戶部江大人?廣陽侯府……江公子?”她的聲音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顫抖。
江景言頷首。
衡陽郡主頓時(shí)面色微紅,她有些羞澀地微微低下頭,又不住地悄悄抬眼看向江景言,她微微咬唇,似乎想要說什么,卻羞于開口,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簌綰一眼,然后說了句改日再敘,便匆匆走開了。
一直旁觀的簌綰卻不明就里,她看向江景言,眼中帶了幾分疑惑。
江景言心下卻明白了幾分,望向衡陽郡主背影的目光便有些復(fù)雜,待郡主離開了視線,低頭一看,卻正好對上簌綰投向他的帶著詢問的目光。
不知怎么,對她這樣的目光,江景言竟忽然覺得很滿意,沒來由的心情愉悅了起來,便微微一笑,簡單地解釋了幾句。
簌綰聽說江景言曾在街市上救過衡陽郡主,倒也沒有太在意。
兩人便繼續(xù)向著后院走去,簌綰偶爾微微抬頭打量江景言一眼,發(fā)現(xiàn)他眼中始終帶了些笑意,卻不知是為何。
到了后院的院墻處,江景言站定,側(cè)身的簌綰道:“從這里進(jìn)去便是了?!?br /> 簌綰知道他不方便同自己一起回去,便道了謝,轉(zhuǎn)身進(jìn)入后院。
就在她將將踏入院內(nèi)的時(shí)候,身后江景言忽然叫住了她。
簌綰回頭看他。
江景言躊躇片刻,似是在權(quán)衡利弊,看上去仿佛要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情,因此有些猶豫。但他到底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不過片刻間,他便拿定了主意,走到簌綰面前。
“祖父和碧繡這幾日一直惦念著四小姐,望四小姐得空的時(shí)候可以到府上多走動?!?br /> 簌綰微愣,不知道他緣何會向她說起這個(gè),只好應(yīng)了下來,兩人便在院墻外暫別。
她向謝府的院子走去,腦海中反復(fù)回蕩著江景言那句話。他的祖父……她想起了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侯爺,仿佛倒是個(gè)和藹的人,可是他為何會惦念著自己呢?簌綰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