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謝府(四)
除卻正院,簌綰最常去的便是聽香閣了。
晨起用過早膳,便去正院請安,通常謝輝去上朝,正院中只有謝夫人在,這幾日謝夫人似乎脾氣不大好,因而簌綰不過說幾句話便出來了。接著便是去聽香閣請安,林夫人貼身婢女紅綃一開始挺驚訝,不過日日見,便也習慣了。從聽香閣出來,距離午膳還有一段時間,簌綰便同飛云,夏荷與秋霜一起到后院湖中撐船游賞。用過午膳下午便做午休,整個郁錦園都是靜悄悄的。
這樣的日子過得倒也安然自在,好在簌綰喜靜,也不覺寂寞。
這日晚間,簌綰坐在梳妝鏡前梳頭,身上的茜紗裙十分輕薄,隨著她抬起手,衣袖便滑落下去。簌綰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卻忽然一驚。
原先套在手腕上的,謝夫人昨日才給她的一只碧玉鐲子此時竟不見了。
簌綰頓時慌了神,放下梳子,徑自在妝奩中翻找起來。一件件首飾取出來,卻如何都找不到那一只碧玉鐲子,連一個類似的都沒有。
“秋霜,秋霜?!彼龘P聲道。
秋霜走了進來,見她神情急切,一臉驚詫地問,“怎么了嗎,小姐?”
簌綰忙問她:“昨日早上姨母給的那只碧玉鐲子你見著了嗎?”
秋霜搖搖頭,“沒有啊……”又一驚,“莫、莫不是丟了?”
簌綰急忙點點頭,又在妝奩中翻找起來。秋霜立在一旁深思:“今天早上我還看見了……午膳的時候……”忽然一拍腦門,“哎呀,小姐,會不會落在花園里了?”
簌綰停了手,細細想來,凝神喃喃道:“也只能是這樣了……”又看看窗外天色,黑漆漆一片,不大敢出去,況且郁錦園也落了鎖。簌綰雙手支頤,嘆氣一聲,“明日再去找找看吧。”
翌日清晨,日光熹微,屋內(nèi)的三足青花海水紋香爐中已燃上了嶺西蘇合香,簌綰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發(fā)髻微亂,雙手無意識地纏繞著被角,默默地不知在想著什么。飛云悄悄推門進來,見她已醒來,便來到床邊行了一禮,伸手服侍她穿衣。
“小姐,今日是穿哪樣的花色?”飛云問道。
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回答,飛云喚她幾聲:“小姐?”
“嗯?”簌綰回過神,抬頭茫然望向她。
飛云道:“奴婢是問,今日小姐穿哪樣花色的衣物?”
簌綰含糊道:“都好?!憋w云暗自覺得奇怪,今日簌綰仿佛心不在焉,又看了看她,也許沒有睡好?
用了早膳,簌綰深吸一口氣,去了正院請安。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想著若是謝夫人問及那鐲子的去處該當如何應對。
通報過后,簌綰帶著飛云走了進去,行過禮,還沒說幾句話,婢女就來報說三小姐來了。簌綰暗自舒了口氣,想來謝玉琀若是過來,她應該就不會被謝夫人注意到。
果然,謝玉琀才行了禮,謝夫人就含笑叫她起來說話,問過二人睡得可好,簌綰見她母女倆定是有話說,便告辭退了出來。
飛云覷著簌綰神色,小心道:“小姐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出了什么事嗎?”
簌綰想了想,覺得若是想找到鐲子還須得發(fā)動夏荷飛云兩個人,便也沒有隱瞞,將昨日發(fā)覺鐲子不見了的事告訴了她。
飛云倒沒有多么驚訝,出乎意料的淡定,默默想了想,說:“夫人賞下的東西一般不太會再要回去,那鐲子奴婢見過多次,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街面上其實很是常見。不過小姐不能出府,倒也該在花園中好生尋一尋?!?br /> 簌綰道:“也好,先去過聽香閣,午間再悄悄去花園中看看吧。這事可不要向外人說起,免得徒生誤會?!?br /> 飛云道:“奴婢知道?!?br /> 林夫人今日穿了家常單衣,隨意挽了個拋家發(fā)髻,坐在桌前看書。見到簌綰進來,抬頭說了聲:“坐吧。”
簌綰行了一禮,坐了下來。紅綃上了茶,林夫人放下手頭書卷,揉了揉眉心,因簌綰今日想著些事情,未免心猿意馬,不由多看了她兩眼,“你今日似乎格外焦急?!?br /> 簌綰微垂下頭,想著要不要同林夫人說起此事,一時間又覺得仿佛不大合適,又怕告訴了太多人謝夫人會知道,便猶豫著,要怎樣遮掩過去。
屋子里安靜一片,正尷尬間,忽然紅綃進來通報,聲音帶著微微的激動:“夫人,二公子回來了,夫人正叫您去前面迎著呢?!?br /> 林夫人一抬頭,眼中似有些波瀾,她站起身,微微一笑,對簌綰道:“他回來的是時候,你便同我一起去吧?!?br /> 簌綰早聽夏荷說起這位二公子的輝煌,從小同廣陽侯府的嫡孫一起進宮陪同三皇子當伴讀,如今供職戶部,官至正五品,簌綰也挺好奇,這樣一個官家庶子理應不被人注意才是,怎的如今竟比謝玉珣這個嫡長子還要風光些?因此也想見見,遂點點頭,兩人一同出了聽香閣小院,向二門處走去。
二門外,謝夫人帶著謝玉珣和謝玉琀已經(jīng)候著了,三個主子帶著四五個奴婢,還有謝二公子靜安閣的奴婢書童,加起來竟有十來個。謝夫人見林夫人帶著簌綰從里面出來,不由得笑著迎上去,“聽聞老二已經(jīng)進內(nèi)城了,想來一會兒就能到。老爺在宮中還未回來,不能親自迎著他了?!?br /> 林夫人也禮貌地回道:“哪里需要老爺親自迎著,這現(xiàn)在人也夠多了?!敝x夫人臉色微微一僵,隨即又捏著帕子笑了笑,正當時,只見東邊巷子口出現(xiàn)一騎快馬,步履輕盈,馬上坐著一男子,玄色衣裳,墨發(fā)玉冠,長眉斜飛入鬢,眼中微帶精光,系著青玉鏤空荷花帶板,腰間垂著白玉福錢轉(zhuǎn)花佩,陽光下他臉龐顯得異常柔和,生生抹去了他身上幾分清冷氣質(zhì)。
那騎快馬很快便到了謝府門口,男子勒馬,跨過大門,轉(zhuǎn)眼便到了二門外。打頭的謝夫人見了他,笑了聲,便領(lǐng)著眾人迎了上去。
“老二可算是回來了,這可遲了好幾天呢?!?br /> 男子下了馬,順手把馬韁遞給旁側(cè)小廝,自上前先拜見謝夫人:“母親。”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旅途辛勞,也聽不出什么情緒。倒是甚為悅耳,便如鐘鼓低捶,穩(wěn)健有力。
正是謝家二公子,破格進宮成為三皇子伴讀,如今的正五品戶部侍郎謝玉瑧。
謝夫人笑著點頭,“好,好,愈發(fā)沉穩(wěn)了,日后若是成了家,不知又會多令人省心呢?!庇值溃骸靶辛耍ヒ娺^你姨娘吧?!?br /> 林夫人雖是他生母,但畢竟位分不高,謝玉瑧還是要喚謝夫人一聲嫡母。
眾人再側(cè),林夫人自然不好多說什么,只略略詢問幾句路上可安好,簌綰站在后面,自是看不見林夫人表情如何,卻看見紅綃隨侍在林夫人身后,激動地似乎微微發(fā)抖。簌綰心中默默思量,想來謝玉瑧這一去章州,定是得了皇上重任,紅綃才得以如此興奮。
還不待謝玉珣等人一一上前,外面又一陣喧鬧,眾人皆抬頭看去,唯謝玉瑧眼中微露煩躁,煩躁中稍稍帶些不屑,不屑中似又有些無可奈何,簌綰反映略遲鈍,抬頭時正好瞧見謝玉瑧眼中情緒,然而謝玉瑧倒是沒有注意到她,眼中很快便也恢復了平靜。
這細微變化僅簌綰一人看見,這讓她愈發(fā)好奇,想要知道前面是何情況。
只見一輛馬車緩緩行至謝府門前,停了下來,馬車華麗而莊重,卻有些過于堆砌綾羅,連車前拴著的馬都頭戴金羈,富不可言。隨侍在側(cè)的小廝上前放下梯子,靜靜立在一旁等候。
簾子被人從里面卷起,一個少女探頭出來,站在車轅上,站得遠看不清晰,車中又鉆出一個女子,似乎是個丫鬟,扶著那少女緩緩下了梯子。
看清了來人,謝夫人笑容漸深,那少女漸漸走近了,頭戴金質(zhì)并蒂海棠簪,身著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裙,妝容略濃,眉眼張揚,更顯艷麗。才一下車,看見謝夫人,便笑了起來,“表姑母?!?br /> 謝夫人不無歡喜,“雪遙怎的也在?”
少女上前問安,親熱地挽著她的胳膊,笑道:“在京郊碰上二表哥,便一起上京來了?!边@才看見站在后面的林夫人和謝玉珣諸人,眼睛一亮道:“姑母,玉琀,大表哥,你們都在啊?!庇挚匆娏苏镜倪h的簌綰,皺了皺眉:“這位是……”謝夫人笑道:“這是我表外甥女,性子溫婉,你趕得巧,她前些日子才剛到,你只喚她簌綰便是了?!?br /> 不想那少女卻不假顏色,略略一點頭,又同謝夫人說長道短了。
別人似沒留意,林夫人看在眼中,卻有些不滿。
這少女其實也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原是林夫人娘家哥哥的女兒,林家本在登州,她這位哥哥卻是個不同尋常的,年至不惑卻不曾考取功名,向來對朝廷不甚熱衷,卻獨愛經(jīng)商,原先在家中時父親便不甚喜愛他,說他不成器,成親后不久生下一兒一女,因新婦乃京都人,索性舉家搬到京畿,白手起家,竟?jié)u漸地也寬裕起來,雖則家中富有,然而士農(nóng)工商,商家卻屬最末一流,與登州家人漸漸失了聯(lián)系。一年一年過去,正好林夫人跟隨謝輝搬到京城來,林夫人與她這位哥哥本也關(guān)系不錯,又兼他性格爽朗,一來二往的,又熟絡起來。林夫人這位哥哥當時在兒女出生后不久便搬到了京城,商人家的孩子其實并沒有什么青梅竹馬,世交姐妹,故林夫人來京城后他便讓兒女常走動,他這位長女林雪遙今年也十五了,和謝玉琀一樣年紀,自幾年前來過謝家后,謝夫人覺得她性子好,又和謝玉琀處得來,甚是喜愛她,便讓她年年夏天都來京城小住,謝府中也有客房,挨著謝玉琀的蘅春院,常年有丫鬟打掃著。湊巧謝玉瑧這幾日從章州回來,想是在京郊碰上了,便一并來了謝府。
謝夫人喜歡林雪遙,兩人卻并無什么親戚關(guān)系,反觀她的親姑母林夫人,卻覺得她性子有些過于嬌氣刁蠻,仗著自家有錢常??床黄鹑?,不似她父親一樣低調(diào),便不甚喜歡,奈何謝夫人對林雪遙很滿意,常說要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左右謝家高門大戶,謝玉琀也正當年紀,順手再幫林雪遙看看也算是舉手之勞。
然而人家心里自有主意,偏偏看上了謝家庶子謝玉瑧,年年上京小住都要纏著他,他走到哪里林雪遙必跟到哪里,他出門買書她坐馬車跟著,他出城打獵她拉上謝玉琀跟著,他去廣陽侯府串門她也叫上謝玉琀一起跟著,他上朝——她恨不得跟到宮門口,依依不舍地望著他的背影,叮囑他注意安全??苫蕦m里哪里會有什么不安全的,謝玉瑧不勝其擾,每每這時便不在府中,不是去找好友飲酒便是在練武場練功,他那三個至交不以為杵,反倒當做笑話拿來調(diào)侃,偏她每年夏日必來京城,年年如此,謝玉瑧實在頭疼,這也是他為什么煩躁不屑又無奈了。
望江樓中,幾人正為謝玉瑧接風洗塵。
雕花的屏風將內(nèi)外間隔開,絲竹銅管聲繚繞在屋中,琴女纖纖素手挑撥琴弦,悠揚而輕快。
三皇子最先開了口,“早兩日惠英回京,我們還說要去謝府看看,現(xiàn)在想來倒不用了吧?”
另兩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相視而笑,謝玉瑧放下酒樽,皺了皺眉,“你們少拿我開玩笑?!?br /> 三皇子也笑,對他的態(tài)度見怪不怪,對面一人道:“其實那林家小姐相貌性子——倒也說得過去,梅初你也不小了,不若真?zhèn)€上她家提親去吧?!?br /> 謝玉瑧又皺起了眉,“說得輕巧,不如哪次讓你也試試?!蹦凶佑中?,擺擺手道:“我可不愿有個什么表妹?!?br /> 上首的三皇子喝了口酒,手中把玩著青瓷酒杯,但笑不語,坐在他下首,四人中另外一個一直不曾開口的人揚了揚眉,見三皇子一臉玩味,持觀望態(tài)度,莫可奈何,終于還是為謝玉瑧解了圍。
“聽聞皇上準了你三天假,我才回來幾日,梅初你也才歸京,過幾日便是休沐,不如我們?nèi)ゾ┪鳙C場如何?”
一席話聽得眾人雙眼一亮,四人都是弱冠未久的少年郎,胸中自有一番熱血沸騰,登時便應聲道好,那先前玩笑過謝玉瑧的男子道:“惠英最是個會享受的。”
被稱作惠英的男子笑道:“自己若是不讓自己過得舒服,該將怎生無趣。”
這天一早,從正院出來,簌綰便去聽香閣給林夫人請安。
才跨進院子,就看見西邊一棵樹下立著一個人。定睛一看,竟是那位才回來的二表哥,簌綰一愣,不禁心中疑惑起來,怎么他也每日都來請安?可他不用上朝嗎?而且縱使林夫人是他生母,但怎么說也只是個妾,況且這里是內(nèi)院,他一個男子……似乎不大適合。
謝玉瑧一轉(zhuǎn)身,正巧也看見了她,倒是不怎么驚訝,昨日聽林夫人說起,新進府的表小姐日日都來請安,當下便說:“紅綃去通報了,四妹且等等吧?!?br /> 簌綰點頭,站在了院子東側(cè)等候,離他遠遠的。
謝玉瑧挑眉,對這一舉動不置可否。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漸漸地尷尬起來,簌綰不覺心中難受了半天,覺得紅綃今日怎么這么慢。
反觀謝玉瑧倒是安然自在,看了她一眼,便調(diào)轉(zhuǎn)了視線。簌綰一動不動地站著,感覺如芒在背,渾身不自在,好在不一會兒紅綃便出來了,她才跟著進去。
一連三日都能在聽香閣小院里碰見謝玉瑧,他若是站在西側(cè),她就站東側(cè),總是隔著遠遠的。謝玉瑧對此不做任何評價,任由她這么站著。
到了第四日一早,簌綰心里便開始打鼓,想著要不要晚些再去聽香閣,省的日日碰見謝玉瑧生出許多不自在。
懷著忐忑的心情跨進小院,簌綰沒有看見謝玉瑧的身影,所幸皇上只準了他三天假,謝玉瑧一大早就上朝去了。簌綰自是不知道這其中緣由,不過也著實松了一口氣。
林夫人這里閑書不少,因她也不怎么出去,整日在屋子里,謝玉瑧便搜羅了些書給林夫人打發(fā)時間。簌綰自小喜歡看書,原先家中的書她都看過許多遍,如今上京,才發(fā)覺以前不過是井底之蛙,尤其謝府這樣的書香世家,藏書更是不少,只她才來不久,還不清楚謝府有沒有藏書樓,也不大好意思問。
這兩日和林夫人熟悉起來,便想著問問此事。思量片刻,便說道:“姨娘這里書倒是很多。”
林夫人抬頭看了一眼書閣,“我每日里也沒什么事情做,這些書原先是老二拿過來的,后來的大多是從碧霄館取來的。”
簌綰驚訝,“碧霄館便是藏書樓了?”
林夫人點點頭,“嗯”了一聲,“我平日里雖不怎么出去,偶爾也在院子里散散步,碧霄館的藏書倒是有很多,不過畢竟還是靜安閣老二那里書比較多,你若是想看只管找他借?!?br /> 簌綰愣住,腦子轉(zhuǎn)了兩圈,先應了下來。想著她和謝玉瑧也只不過是點頭之交,不知道這樣直接去找他會不會有些突兀。
林夫人仿佛看出了她的苦惱,說道:“梅初這孩子看上去是有些冷淡淡的,其實內(nèi)里還是最好說話不過了?!?br /> 簌綰默默,真不知該如何評價。
午膳在林夫人這里用的,不得不說林夫人雖然深居簡出,但是聽香閣院子里小廚房的廚娘們手藝相當好,紅綃指著一盤子重陽糕說是她親自捏的,簌綰看了看那一碟子形狀大小各式各樣的糕點,夾起一個嘗了嘗。出乎意料的是味道相當不錯,紅綃把做法詳細告訴了飛云,簌綰連連道謝。
用過午膳,林夫人有些倦意,簌綰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想著今日里好不容易有空閑,該去找找她那鐲子了,便告辭出來,先回了郁錦園。
午后,簌綰帶上秋霜三人疾步向花園走去,這幾日在碧霄館找那鐲子找了許久,依然毫無頭緒,簌綰急得不行,都沒來得及去碧霄館找找書,生怕哪天謝夫人一個興起,問她那鐲子為何不戴上,其實哪是她不想戴,偏生它像是和簌綰做對,愣是找不到了,最后還是秋霜提議去那小船上瞧瞧,若是還沒有那可就真沒法子了。
然而在船中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依然沒有找到那只鐲子的蹤跡,簌綰愣愣地站在那里,想哭的心都有了。
三個丫鬟也急,秋霜一臉凝重地蹲在船頭細細想著,夏荷則是打開所有茶壺蓋子,探頭向里面看。
簌綰愣了一會兒,自覺無望,終于嘆了口氣道:“走吧,想來是真丟了,丟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夏荷猶不死心,跑到船頭張望道:“不會掉湖里了吧?”一臉躍躍欲試。
秋霜忙拉住她,“哎哎,掉到湖里你還跳下去找???”飛云聽見,笑了笑,“這湖里種著荷花,想來湖底定有大片淤泥,還是不要下去的好?!?br /> 夏荷扁扁嘴,“我這不是著急嘛。”
簌綰回過神,提著裙子走到岸邊,回頭看了一眼,憂心忡忡。
“算了,走吧,該是找不到了。”
簌綰心里已經(jīng)嘆了無數(shù)口氣,面上雖不大顯,實則心里正犯愁,默不作聲地就向碧霄館那邊走去,秋霜三人也忙跟上了她。
“那怎么辦啊,小姐?”夏荷的擔憂全寫在臉上,簌綰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謝府這么大,然而除了這幾個丫鬟外無人是她可以與之暢談的,這樣的事若非至交她自也不愿四處宣揚,只好自己想辦法。
幾人漸漸走遠了,湖邊樹下卻走出個人,遠遠望著簌綰的背影,緩步踏上烏篷船。
謝玉瑧才從宮中回來,,用過午膳,從他的靜安閣出來,拐幾道彎便進了內(nèi)院,因這湖的另一端臨著外院院墻,所以湖邊是他常來的地方。適才聽到小船上似有人聲,影影綽綽,像是女子,以為是林雪遙,真?zhèn)€是怕了她,便一直站在樹后。因他常來這里,知道在船上是看不到這邊的。
謝玉瑧站在船中,水面蕩漾了一下,漣漪便一圈圈散開來??諝庵袣埩糁⒆与僦臍庀?,淡雅宜人,直入他心肺。
看見了人,才知道并不是林雪遙,微微蹙起的眉頭也平緩了下去。謝玉瑧四下打量,小船被打掃得很干凈,想來他不在的這段日子那位遠的不能再遠、其實和他一點血緣關(guān)系都沒有的遠房表妹常來此游湖。適才隱約聽那幾個丫鬟說的話,仿佛是丟了個鐲子,似乎還是謝夫人賞下來的。因著此事與他無關(guān),謝玉瑧并沒有多想,沉默了一會兒,找出自己藏得隱蔽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眼睛看向窗外。
湖面上岸芷汀蘭,青蔥翠綠,日光照在窗欞上,憑欄而望正是初夏風荷綽約。卻不知是在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