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程放這幾天身體一直不舒服。</br> 那天晚上淋過雨之后,腦袋總暈沉沉的,加上后面兩天又吹了風(fēng),到晚上溫度直線飆升。</br> 他自己也知道,才去買了藥。</br> 昨天晚上莫名睡的很好,今天又在家休息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精神才總算好了一些。</br> 下午六點(diǎn)多的時(shí)候尹浩給他打電話,急哄哄的,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br> “放哥,你這是咋回事?”尹浩問:“廠里這幾天忙得很,你人怎么找不見了?”</br> “媽的別煩我?!背谭判那闃O差,暴躁的很,誰都不想見,誰的聲音都不想聽到。</br> 剛要掛掉電話,尹浩已經(jīng)急得跺腳,在電話那邊扯著嗓子喊道:“放哥放哥,等等等等——”</br> “你再不來工作沒了,這賺錢的活計(jì)也沒那么容易找是不是,老李他現(xiàn)在真是發(fā)大火了,這——”</br> 尹浩話沒說完,程放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br> 隨手把手機(jī)扔到了一邊。</br> 他閉上眼睛,想再繼續(xù)睡會(huì)兒。</br> 這本來都好多了,心情也平和了很多,這下被他一咋呼,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br> 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一個(gè)個(gè)的盡能折騰人。</br> 可這下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了。</br> 程放沉著臉,從床上坐起,緩了會(huì)兒后,拿了衣服準(zhǔn)備去洗澡。</br> 真是迷迷糊糊的躺了一天一夜了,他火氣旺又容易出汗,真是連自己都嫌棄自己身上臭烘烘的。</br> 程放自己提起衣領(lǐng),還吸鼻子聞了聞。</br> 媽的,這味道沖人。</br> 是真受不了了。</br> 今天晚上天氣不錯(cuò),月華如水,月光灑下一層銀色的柔光,覆在整個(gè)小鎮(zhèn)上,緩緩流淌著。</br> 家里只有一間浴室,在院子的盡頭,程放拿了衣服,正準(zhǔn)備出門。</br> 這時(shí)候,門口傳來敲門聲。</br> 程放腳步頓住,眉頭不由皺了起來。</br> 這個(gè)時(shí)候能有誰來敲門。</br> 總不能是奶奶吧。</br> “誰?”程放問了一句。</br> “是我?!蓖饷?zhèn)鱽砼鷾厝彳浥吹穆暰€,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的名字:“明杏?!?lt;/br> 程放瞳仁明顯縮了下。</br> 他語氣生冷,問道:“干什么?”</br> 只問了這句,也沒有要開門的意思。</br> “我——”明杏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說。</br> 這短短一個(gè)字節(jié),卻含著被拒之門外的委屈和難過。</br> 大門依舊緊閉著。</br> “我有話和你說?!泵餍游宋亲樱曇舴诺煤茌p很輕,像生怕打擾到他。</br> “你打開門好不好?”</br> 最后幾個(gè)字簡(jiǎn)直軟乎的讓人溺了水。</br> 心尖上那一塊像是突然就軟了。</br> 程放緊抿著唇,想罵人,可又沒忍住,一下把門打開了。</br> 一抬眼看到明杏站在外面,距他兩步遠(yuǎn)。</br> 她穿著一件棉質(zhì)白色睡衣,裙子覆到膝蓋下,軟軟依在身上,衣服領(lǐng)口上有淡黃色小花,顯得人清爽又溫柔。</br> 頭發(fā)散落在肩頸處,像散落滿地的星河。</br> 她睜著眼,一眼看到程放后,又立馬垂眼,一副慌張又懵懵的樣子。</br> 程放等著她說話。</br> 等了快一分鐘,也沒聽見聲,他不耐煩了,手放在門把上,準(zhǔn)備要把門關(guān)上。</br> 明杏看他的動(dòng)作,眉頭一皺,嘴唇微張,看起來想阻止他。</br> “要說快說,不說滾蛋!”程放手捏在門上,指骨節(jié)掐的越來越緊。</br> 他真的很想直接把門關(guān)上,可心里越是這樣想,手上的動(dòng)作偏偏越是動(dòng)不了。</br> 明杏被他嚇得抖了一下。</br> 她臉色越來越紅,嘴唇好幾次張了張,就是說不出話來。</br> “我進(jìn)來說?!泵餍有⌒牡闹噶酥咐锩?。</br> 程放眉頭一皺,正要生氣,可這怒火上頭,又硬生生憋了回去。</br> 他還是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位置,讓她進(jìn)來。</br> 明杏彎了彎唇角,往前走兩步,于是就進(jìn)了房間。</br> 她總共沒來過程放的房間幾次。</br> 昨天晚上進(jìn)來找藥,急匆匆的拿了藥就走了,今天再來,算是頭一回這么仔細(xì)的看他房間。</br> 其實(shí)和她住的房間布局也差不多,另外有種特別的感覺,就像是……特屬于他的風(fēng)格。</br> 明杏一雙眼睛轉(zhuǎn)著四處打量,心口砰砰的在跳,似乎自己都能聽見這心跳的聲音。</br> 終于,在程放要不耐煩發(fā)脾氣的時(shí)候,她鼓足勇氣開口了。</br> “程放,我跟你商量個(gè)事。”她開口說道。</br> 程放煩躁的看著她,也不說話了。</br> 等著她繼續(xù)往下說。</br> 他本來心情就不好,她還這樣磨磨嘰嘰的。</br> 他最討厭磨嘰的人了。</br> 明杏眼尾濡濕,是緊張成了這個(gè)模樣,手指揪著衣服,說道:“程放,我當(dāng)你女朋友,你好好讀書考大學(xué)好不好?”</br> 他在用很溫柔又好聲好氣的聲音和他說話,說完之后,低下頭來,完全不敢看他。</br> 程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轟”的一聲,腦子里完全炸開了。</br> 他大概一時(shí)沒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么。</br> 明杏接著趕緊解釋。</br> “我覺得你好好讀書,參加高考的話,肯定可以取得很好的成績(jī),考上很好的學(xué)校,所以,你復(fù)讀一年,重新參加高考吧。”</br> 在明杏從小的教育里,高考是人生的大事,日后能有怎樣的未來,全都押在這上面了。</br> 所以明杏真的很不希望看到程放就這樣錯(cuò)失這個(gè)機(jī)會(huì)。</br> 上次的那道物理題他那么輕松就解出來了,說明他完全是可以做到的。</br> 她下午在房間想了很久,想程放要怎么才能真的好好讀書。</br>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和做法都有些荒謬,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br> 程放卻還是沒說話。</br> 明杏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但即使這樣,她也隱隱感覺到,程放身上散發(fā)出異常冰冷的氣息。</br> 讓她心跳得更快,人也更慌了,手指頭在不停的揪著衣服,揪了又放開。</br> 她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乖乖女,從來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也從來沒敢向一個(gè)人說出這樣的話。</br> 感覺……自己挺尷尬,也挺不要臉的。</br> 算了,她還是走吧。</br> 他一直不理她,明杏心里酸澀的難受,特別是現(xiàn)在她說出這話來了,他還是不理她。</br> 也不知道為什么,不被他理會(huì)的感覺真的一點(diǎn)也不舒服。</br> 明杏剛轉(zhuǎn)身,突然一只手從她腰間攬過,直接把她人都提了回去。</br> 雙腳有短暫的離地,然后又落了下來。</br> 明杏不由驚慌。</br> “你剛剛說什么?”程放終于開口說話了。</br> “我說,你好好讀書考大學(xué)……”</br> 明杏沒說完,就被程放打斷:“前面一句?!?lt;/br> “我——”明杏面色漲紅,咽了咽口水,再怎么也說不出第二遍了。</br> “真給我當(dāng)女朋友?”程放彎了下唇角,眼里是霎時(shí)間掩藏不住的喜悅,非要問她:“是不是?”</br> 他臉湊到她跟前來,離得實(shí)在太近,一定要看到她親口承認(rèn)。</br> 明杏沒法,只能點(diǎn)頭,極小聲的應(yīng)了聲“嗯”。</br> “那我什么都能做?”程放問。</br> 沒等明杏說話,他直接又道:“那女朋友給親給摸嗎?”</br> 明杏耳朵根也紅了。</br> 她是希望他能好好讀書的,不是做這些亂七八糟的。</br> “你、你得好好讀書,才、才可以……”</br> 明杏說話都結(jié)巴了。</br> “哼,老子不驗(yàn)收一下,怎么知道你這娘們騙沒騙我?!?lt;/br> 程放想起馮峪給他看那張照片,心里又忍不住的生氣,冷哼了一聲,道:“不是有男朋友的嗎?”</br> “我沒有?!泵餍臃瘩g的話脫口而出。</br> “那那天跟那男人出去,一個(gè)晚上沒回來。”程放這話,聽著簡(jiǎn)直要酸死了。</br> 天知道他有多生氣。</br> 媽的那天他忍得辛苦,看到照片的時(shí)候簡(jiǎn)直恨不得把手機(jī)都摔了。</br> 媽的,真是氣死他了。</br> 明杏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br> 她什么時(shí)候跟男的——</br> 哦,他說路雋吧。</br> “那是我朋友。”明杏想了想,又解釋道:“我們是高中同學(xué),還是大學(xué)同學(xué)……他喜歡我閨蜜?!?lt;/br> “那天是他正好路過來看看我,我出于禮貌送了送他,誰知道就下大雨了,回不來只能先在外面住著……”</br> 就很簡(jiǎn)單,也沒什么。</br> 不知道程放怎么知道的,又想成什么樣子了。</br> 程放眉眼壓下喜悅,狀似了然的點(diǎn)了下頭,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你親一下,我就相信你?!?lt;/br> 程放可不是什么禮貌人,不整那些虛的。</br> 明杏抬頭,咬著嘴唇,粉嫩嫣紅的一片,看得人心尖兒直跳。</br> 她來之前想了很久,也做了該有的心里建設(shè),猶豫了幾秒,踮起腳尖,飛快在程放臉上親了一下。</br> 柔嫩的唇瓣從他臉頰掃過,像是羽毛在輕掃,留下一點(diǎn)點(diǎn)酥酥麻麻的感覺。</br> 程放身體僵了下,只感覺麻到了天靈蓋,差點(diǎn)沒忍住。</br> 她丫的真沒騙他。</br> 下一秒他反應(yīng)過來,兩只手握著她的腰把人一提,直接抱到了桌子上坐著。</br> 明杏一抬眼,正對(duì)著他的臉。</br> “我一天一夜沒洗澡了,嫌不嫌棄我臭啊?”程放這么說,還故意離人更近了些,把胸膛越挨近了她。</br> 離這么近,能看到明杏臉頰上細(xì)小的絨毛都泛著一層粉色,她愣愣的看著程放,人都傻懵了,哪里還聞得到什么。</br> 而且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嫌棄他。</br> 明杏眼睛里澄澈的如一汪湖水,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huì)兒。</br> 過去了有幾十秒,她話在嘴邊,正要說出來,程放手圈在她腰上,突然收住力氣把人攬緊了,氣勢(shì)猛烈又霸道的吻住了她的唇。</br> 他的氣息一下子把她包圍了。</br> 明杏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眼睛陡然睜大,手一時(shí)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緊緊抓在桌子上,人愣愣的怔在那里。</br> 腦袋一片空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