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程放循著聲音看過去。</br> 前面一堆雜物,黑的看不見其它,他只得摸索著往前。</br> 扒拉開一大堆東西,哐當(dāng)?shù)穆曧?落得人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又慌又跳。</br> 他隱約看見明杏窩在角落里。</br> 這個角落是離倒了的那面墻最遠的地方,架子雖然東倒西歪,但正好架在這三角上,給了人一個可供躲藏的空間。</br> 明杏沒敢動,怕會引發(fā)二次坍塌。</br> 程放一手撐著架子,一眼看見面前縮的小小的明杏,怔了下,只覺得自己手都在發(fā)軟。</br> 他兩步并做一步,一腳邁了過去,彎著腰蹲下,到了明杏面前。</br> 明杏已經(jīng)很狼狽。</br> 她衣服上全是泥濘,頭發(fā)濕噠噠的貼在臉頰上,眼里更是水光閃閃,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br> “明杏。”程放喚了她一聲,輕聲問道:“有沒有受傷?”</br> 明杏眨了眨眼睛,搖頭,說:“沒有?!?lt;/br> 她之前就感覺不對勁了。</br> 本來是蹲在窗戶下面,想著有人來的話好呼救,但發(fā)覺不對后,她馬上就朝著相反的方向跑。</br> 在角落里躲著。</br> 下一秒墻就塌了。</br> 雨水淅淅瀝瀝的從頭頂落下,半邊身子都被雨水浸濕了,她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雙腳都已經(jīng)凍的沒有知覺。</br> 聽見程放喊她的時候,差點哭出來。</br> 程放起身,弓著身子,用身體攔在了明杏前面。</br> 就在這時候,有一陣大風(fēng)刮過,身后有東西滾落的聲音傳來……</br> 程放彎身擋住。</br> 砸在他背上,悶然一聲響。</br> 他一句沒吭,牽著明杏的手,帶著她往外走。</br> 外面雨下的依舊很大,程放手里沒傘,只能先帶著明杏在操場的平臺下避雨。</br> 明杏凍的一直在抖,因為先前受到了驚嚇,現(xiàn)在整個人僵著,一動沒敢動。</br> 程放借著一點燈光,確認她真的沒有受傷,才算松了口氣。</br> 他擔(dān)心的心臟都快要爆炸了,精神從沒這么高度緊張過,接著握了握她的手。</br> 冰涼的不得了。</br> 程放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脖頸往下處,讓她指尖緊貼著自己身上的皮膚。</br> 明杏只是怔怔的看著他,手上動作跟著他就過去了。</br> 隔這么近,看他眼睛紅紅的,緊張又心疼,沒有多說什么話,但全都體現(xiàn)在了行動上。</br> 明杏覺得程放快哭了。</br> 她心里有些酸酸的。</br> 一方面是逃出陷境的安心,另一方面在害怕之后覺得很慶幸,慶幸她……還有程放……</br> 如果沒有程放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或者說,自己會落到一個怎樣的境地。</br> 沒一會兒,外面雨小一些了。</br> 程放脫了外套給她放頭上擋著,拉著她往外走。</br> 剛到校門口時,迎面有幾人匆匆跑了過來。</br> 是胡渝剛剛看的害怕,于是去叫人來幫忙了。</br> 她真的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她只是想嚇唬嚇唬明杏而已,誰知道后面會刮這么大的風(fēng)……</br> 更加不會想到,器材室的墻能被吹倒。</br> 她看到明杏好好的站在這里,頓時松了口氣。</br> “明、明杏,對不起,我——”</br> 胡渝臉都嚇白了,話到嘴邊也是結(jié)結(jié)巴巴,半天說不出來。</br> 她剛上前一步,就被程放擋住。</br> “你他媽這是殺人你知道嗎?”程放吼了她一句,語氣凌厲兇狠,瞪了一眼人,瞬間連空氣里都是刀子。</br> 胡渝嚇得沒敢動。</br> 她站著,連雙腿都在發(fā)抖。</br> 要不是人已經(jīng)嚇呆了,當(dāng)時真的有可能就直接倒下。</br> 程放冷冷看了她一眼,那瞬間要不是最后一絲理智勸住了他,他真的想直接把她打死。</br> 他根本不想和她多說一個字,目光撇開,抱了明杏上車,馬上離開了。</br> .</br> 進房間后,程放直接把明杏身上濕的裙子扒了下來,拿被子給她裹得嚴嚴實實。</br> 明杏還來不及臉紅,身上已經(jīng)被裹得跟個蠶蛹一樣。</br> 一直到現(xiàn)在明杏也沒說幾句話。</br> 她人看上去更像是懵的厲害了。</br> 程放又拿了毛巾來給她把頭發(fā)擦擦干,她全程就乖乖的坐在那里,任著他擺弄。</br> 程放也沒急著讓她去洗澡。</br> 這人剛剛受了驚嚇,看著都不太清醒了,還是要先緩緩。</br> 于是他大致給人弄干凈了,就在她前面的床邊坐下。</br> 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br> 已經(jīng)熱乎軟和了,不像之前那樣冷著僵硬。</br> 外面又是一聲雷響。</br> 明杏驟然抖了下,眼里不禁閃著驚懼。</br> 程放眼神暗了下,低罵了句,忍不住道:“艸,要哭就哭出來。”</br> 就她這樣一聲不吭,又被嚇得淚眼汪汪的樣子,他簡直心疼死了。</br> 明杏抿住嘴唇,忍著又眨了眨眼睛,最后還是沒忍住,眼淚順著眼角直流個不停。</br> “沒關(guān)系的。”她還在搖頭,說:“就是有些后怕?!?lt;/br> 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是真的害怕。</br> 程放心疼的一塌糊涂,給她擦了擦眼淚,放軟聲音道:“那好了,現(xiàn)在不怕了。”</br> 明杏低頭小聲的抽抽著,大概過了有五六分鐘,自己慢慢緩過來了。</br> 她手拽了拽被子,想著自己該去洗澡了。</br> 身上又是泥土又是雨水,又臭又臟的,很不舒服。</br> “先把衣服穿上?!背谭拍昧思陆o她,然后起身,說道:“我去給你放熱水?!?lt;/br> 浴室在房間外面,是單獨的地方,程放想著,她淋了那么久的雨,還是泡個澡會舒服一點。</br> 明杏在浴室里待了好一會兒,把全身都泡的暖烘烘的,然后才出來。</br> 她出來的時候,看見程放正坐在臺階上清洗身上的傷口。</br> 之前明杏都沒注意到他受傷了。</br> 他手臂上有許多細小的刮傷,血痕一道一道的,依稀能看見他背后的淤青。</br> 明杏想起來,他攔在她面前擋的那一下。</br> 當(dāng)時太害怕了都沒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想想,那架子直接砸在身上,肯定很疼。</br> 明杏只覺得心里一緊一緊的疼。</br> 就是在那一瞬間,她想,看到程放受傷,她其實也覺得……心疼。</br> 程放眼角余光瞟到明杏出來了,麻利把衣服穿上,拿了毛毯過來,給她裹上一圈,然后才又牽著她進了房間。</br> 明杏就隨著他,半點沒有其它動作。</br> “我已經(jīng)不冷了?!泵餍涌戳丝醋约荷砩系奶鹤樱肽孟聛韰s沒敢有動作,反而是看著程放,和他說了一句。</br> 泡了澡之后全身的血液都熱騰循環(huán)了起來,加上外面風(fēng)雨差不多也停了,她現(xiàn)在好了很多,一點也不冷。</br> 程放去握了握她的手。</br> 確實已經(jīng)熱乎乎的了。</br> 于是他又把毛毯拿了過來。</br> “先吃晚飯吧?!?lt;/br> 程放已經(jīng)把飯菜端進來了。</br> “奶奶今天特地給你做的,一直都放鍋里熱著。”</br> 程奶奶知道今天是中學(xué)拿期末成績單,想著明杏教了這么久,終于看到成果了,這段時間也很辛苦,所以給她做點好吃的。</br> 程放把飯菜都給她盛好了,筷子也遞到她手里。</br> 她只要張嘴吃就行了。</br> 明杏看了看他,問:“你不吃嗎?”</br> 程放搖頭:“沒胃口?!?lt;/br> 他嚇都嚇飽了,根本吃不下飯。</br> 明杏其實也不太有胃口。</br> 但奶奶做了這么多這么豐盛,她不吃的話也不太好。</br> 于是她慢慢的吃了幾口。</br> 原本就只盛了小小一碗,她還只吃了一半。</br> 明杏看了程放一眼:“我吃飽了?!?lt;/br> 程放沒說什么,下一秒端過她放下的碗筷,直接就扒了兩口。</br> 沒兩下一碗飯就見底了。</br> 他剛剛還說沒胃口的。</br> 而且……這是她吃剩下的,他就算想吃,那也應(yīng)該換一碗吧……</br> 明杏愣愣的看了一會兒,然后又看了下時間,“我先回房間了,你也早點休息?!?lt;/br> 說完她站起來,剛轉(zhuǎn)身,身后程放伸手,一把把她扯了回來。</br> 手圈著她的腰,直接把她抱住了。</br> “要回哪兒去?”他冷聲問。</br> 明杏被他嚇了一跳,隨即感覺到腰上緊緊圈住的力氣,好像不這么使勁她人就會不見一樣。</br> “我——”明杏動了動,話到嘴邊,又被程放打斷。</br> 他唇瓣在她耳邊微動,喉嚨有莫名難過的哽意,頓了好一會兒,才開開口道:“晚上不陪你待著,我害怕?!?lt;/br> 明杏有點懵,好像懂他的意思又不太懂。</br> “我沒事的?!彼D了頓又強調(diào)道:“真的沒事?!?lt;/br> 明杏往回縮了縮,想盡量的離他身體遠一點。</br> 這樣貼的太近了,實在有點……不習(xí)慣。</br> 可剛動了一下,就被程放又按緊了。</br> “明杏,我求求你了?!?lt;/br> 程放看著她,眼里神色漸漸暗沉,喉頭動了動,話在嘴里來回滾了幾圈。</br> 情緒感染的人也分外難過。</br> “你可憐可憐我吧?!?lt;/br> 我才是怕死了。</br> 我不敢讓你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