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白發(fā)石林(一)
石林禁忌:
一、關(guān)系曖昧男女,切勿在云南石林長時間盯著一塊形似男女相擁的巨石凝望;
二、情意不堅伴侶,切勿在石林許一世諾言;
三、男女切勿在石林彼此整理頭發(fā),撫弄眉毛;
四、結(jié)辮、接發(fā)、假發(fā)男女,切勿去石林!
有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很孤單,你會安靜地坐著,你會莫名地思索。你會一個人看著星空,想著久遠的事情。有過去的,也有未來的,但沒有現(xiàn)在。
有一種孤獨,叫做“一直這樣坐著,看著窗外,直到天亮”。
——2016年9月6日22:27分
我把這段話發(fā)了微博、朋友圈,坐在飄窗,點了根煙,發(fā)呆。
窗外,夜色如墨,華燈初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川流不息的人潮,行色匆匆,來了又走,只顧吃穿。
煙,很快抽完了,我又點了一根。屋里煙霧繚繞,我的眼睛,疼得流淚。
半年前,我獨自一人,向東而行,餓了吃,困了睡,漫無目的地走到這座黃河入??诘某鞘?。
再往前,就是大海,沒有路了。
于是,我在萬達廣場買了套五十平的精裝soho,購置家具、電器,記錄下這段匪夷所思卻又真是無比的經(jīng)歷,出版了《燈下黑》第一季、第二季。
期間,我去了北京,參加了《異域密碼》系列的影視發(fā)布會。那是我和月餅年少時在泰國、日本、印度、韓國并肩歷險的故事。
掌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笑容,我也笑著鼓掌,笑著笑著,眼淚落了。
“南瓜,將來你的書拍成電影,男主要是沒有我?guī)浛刹恍?,影響票房啊。另外一個男主嘛,以你的顏值,我倒不擔心?!?br/>
“滾!小爺瘦個幾十斤,說不定就自己去演,萬一拿個金馬獎最佳新人,從此踏入影視圈,登上人生巔峰!”
“影視圈太亂,還是我和你一起去電影院貢獻票房吧。字幕出現(xiàn)‘根據(jù)羊行屮同名小說’改編這幾個字,多牛逼!”
“他媽的,到時候包場!”我一飲而盡。
“你的性格,不適合和我探險。你最適合寫作,這才是你的夢想?!痹嘛灮沃票┰S泡沫漾出,“成功就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自己的一生?!?br/>
“誰叫我攤上你這么個兄弟,”我吃著水煮花生,“見天兒耽誤我的寫作進度?!?br/>
“怪我咯?!痹嘛灀P揚眉毛,攤手。
“那哪能?”
如今,沒人耽誤我的寫作進度了,我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燈下黑》第三季,寫到“黃金家族”這一章,我停滯了整整半年。拖稿拖得編輯恨不得提刀上門砍我,就連出版公司老總都隔三差五打電話暗示:“老羊,《燈下黑》銷量不錯!趁著勢頭寫完,咱們兄弟游山玩水,一起喝大酒?!?br/>
我總是滿口答應(yīng),承諾了交稿時間,然后把自己灌醉,繼續(xù)坐在飄窗發(fā)呆。
我不知道寫完“黃金家族”這一章,接下來該寫什么。其實,我更不愿承認的是,那個陪我喝酒游歷的人,走了。
月無華,我很想你。
我想過月餅為什么會毫無征兆地離開,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行為邏輯?;蛟S下一個任務(wù)確實兇險無比,按照他的臭脾氣,必然是只身犯險,過段時間帶著幾處傷,嘴角掛著微笑,揚揚眉毛,摸摸鼻子:“南少俠,我把任務(wù)完成了。走,喝酒去?!?br/>
可是,這種事情并沒有發(fā)生。
我試著給他打電話,不接;微信、微博私聊,不回;反倒是八輩子不更新的微博、朋友圈,居然活躍起來了,沒事兒就曬曬吃喝玩樂,人生感悟。說明他確實沒有執(zhí)行任務(wù),真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更讓人不理解的是,丫居然換了個女人頭像,愛好、文字也越來越女性化。
談對象了?還是當男人當夠了跑到泰國變了個性?
細思極恐。
偏偏我聯(lián)系不到他,這更讓我覺得自從通訊發(fā)達,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純屬扯淡!如果聯(lián)系不上,明明是越來越遠了好不好?
而我們之間的紐帶也成了所謂的“點贊之交”,彼此幾乎都是秒點。
或許,我們都在做同樣的事情。隨時翻著對方的微博、朋友圈,看看對方在做什么。
有幾次,他發(fā)了旅游照片,我立馬跑到廣東、泰山、濟南、北京去找他。茫茫人海,談何容易?我發(fā)了動態(tài),希望他能看到找我,除了秒贊,那么多回復里面根本沒有他。
真鬧心。
丫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
李奉先給我打了幾次電話,我懶得接。我再也不想回古城了,我也徹底放棄了“異徒行者”這個身份,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的事,干嘛要這么認真?
月野、黑羽、杰克、小慧兒,我也沒有聯(lián)系過,反正他們也沒聯(lián)系我。愛誰誰,這都半年了,也沒見地球毀滅,什么“快來不及了”,危言聳聽,狗屁終極任務(wù),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很多當時不得不做的事情,過段時間,想開了,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也罷,就當是做了一場夢。
夢醒時分,終究,會天亮,開始另一段人生。
我打開煙盒,煙抽完了。我把煙盒攥成團丟進垃圾箱,趿著人字拖下樓買煙。
門推開,一個白發(fā)過肩,衣衫襤褸的人蜷縮在安全通道的門口。
我皺皺眉,心說樓下保安實在不負責任,安全通道的樓梯都快成流浪漢的臥室了。前幾天半夜倒垃圾的時候,拐角樓梯背坐著兩個穿著破爛的女子,把我嚇得差點沒背過氣。
心里雖然這么說,我還是走過去,準備多少給個錢,誰活著都不容易。
流浪漢砸吧嘴睡得正香,迷迷糊糊看了我一眼,翻了個身枕著胳膊繼續(xù)睡。
那一剎那,我全身的血液幾乎全都涌進腦袋。
尖削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兩行劍眉似乎隨時準備揚起。臉色蒼白的可怕,嘴唇更是干裂數(shù)道血口,眼角布滿密密麻麻的魚尾紋,耳邊長了幾顆老人斑。
月無華!
只是比我熟悉的月餅,老了起碼四五十歲。
“月餅!你怎么了?”
蒼老的月餅慢慢睜開眼睛,手指拿捏成蘭花狀,竟然發(fā)出了年輕女人的聲音:“你是誰?奴家在哪里?”
我一個踉蹌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