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局長，這邊兒請。</br>
    等在座的黨委成員陸續(xù)從辦公室離開，王山伸手對著褚中遠做出了請的姿勢，同樣的褚局長三個字停在他耳朵里，天翻地覆滋味不同。</br>
    “怎么，準(zhǔn)備對我擺出勝利者的姿勢了？不用這么明顯，我就算失去了黨委委員的身份，不是什么副局長，可我的行政級別還是正處，你一個小小的科員，就算你爸爸是個副廳，也只能跟我說這個請字?！?lt;/br>
    王山?jīng)]說什么，這種人只不過還受不了從炙手可熱的權(quán)貴變成無人問津的破落戶，一時轉(zhuǎn)不過頭腦來，萬一他承受不了這樣巨大的落差自己精神先崩潰了，反倒對案件的進展沒有什么幫助，還是不要刺激的好。</br>
    褚中遠等會議室里只剩下他跟王山兩個人，才緩緩的抬起屁股，手里端著錚亮的不銹鋼保溫杯，慢慢的挪動著腳步出門，徑直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br>
    “褚局長，這兒，先不忙回辦公室，有些情況需要向你了解一下。”</br>
    王山攔住了要往前走的褚中遠，伸手指了指一間原本用作會客室的辦公室，為了照顧褚中遠的感覺，沒有選在訊問室而是在辦公室。</br>
    “這不是我的辦公室，我堂堂正處級的領(lǐng)導(dǎo)干部，難道連自己的辦公室都不能有么？”</br>
    褚中遠看了看那間只有十幾平房的會客室，臉色很是難看。</br>
    “這不是你的辦公室，只是有些問題需要詢問，請吧褚局長，這是工作需要，還是配合一下吧?！?lt;/br>
    王山伸了伸手，里面王開泰帶著一位新華路派出所的老刑警正在等候，看到褚中遠站在門口，王開泰和老刑警都站了起來，面上是拘謹(jǐn)?shù)男θ?，這讓褚中遠略微有些得意，以往的積威還在。</br>
    “進去吧?！?lt;/br>
    王山一推褚中遠的肩膀，將他推進了會客室，既然褚中遠還在意面子，說明他還沒有喪失活下去的意愿，完全可以強審。</br>
    “現(xiàn)在你不是什么副局長，也不是什么處級干部，看到這個沒有，有這個東西在，你的初級干部已經(jīng)當(dāng)?shù)筋^了?！?lt;/br>
    王山把共紅的戶籍資料往褚中遠面前一亮，上面褚中遠的大名簽的龍飛鳳舞，可此刻卻顯得異常猙獰。</br>
    “哼哼，這是很正常的一筆戶籍申報，沒有任何違規(guī)的地方?！?lt;/br>
    褚中遠冷哼了一聲。</br>
    “正常，要不要把做入戶調(diào)查的民警給你找來當(dāng)面對質(zhì)？要不要把街坊四鄰找來跟你說個明白，要不要我把黃啟菊找來給你看看，共紅的身份證是不是攥在他的手里？”</br>
    王山將共紅的戶籍資料收好，這在幾天之后可是要交給檢察院的，是褚中遠以權(quán)謀私的直接證據(jù)。</br>
    “這些都是正常的戶籍申報，沒有任何違規(guī)之處，我只是按照戶籍民警申請才批示的，這完全符合公安局戶籍工作的正常流程，至于這個人本身有沒有問題，我不負責(zé)，如果出了問題，也是戶籍民警的問題，我最多肩負一個領(lǐng)導(dǎo)責(zé)任?！?lt;/br>
    褚中遠的態(tài)度依然是那么倔強，王山知道，只要黃子昂不倒，或者自己沒有針對黃子昂的大殺器拿出來，褚中遠這塊茅坑里的石頭是不會服軟的。</br>
    “好，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讓你看看黃子昂倒臺之后，你還靠什么?！?lt;/br>
    褚中遠用鼻孔哼了一聲，</br>
    “審查我，需要市紀(jì)委，甚至省紀(jì)委，你們這幾個小蝦米，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而且，我不會告訴你，有任何事情，都是市政府王世平副市長吩咐我做的?！?lt;/br>
    威脅，**裸的威脅，讓王山氣的很想上去扇褚中遠一個大耳光，不過褚中遠說的沒錯，現(xiàn)在他只是協(xié)助調(diào)查，只是一個證人的身份，</br>
    “大哥，找兩個可靠的人跟著他，你跟我出去一趟?！?lt;/br>
    王開泰點了點頭，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也只能無條件的聽王山的話，當(dāng)即安排了兩名自己的鐵桿，很是嚴(yán)肅的交代了他們一番，將褚中遠當(dāng)前的境況說了清楚，生怕普通民警被褚中遠策反。</br>
    “我去找吳書記匯報一下，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這件事情成了，黃子昂身陷囹圄之后，他會第一個就把黃子昂咬出來爭取給自己減刑。”</br>
    王山跟吳國進匯報之后，兩個從省廳下來的交管局官員進了剛才的會客室把王開泰的親信替下來讓他們跟在吳國進身邊，可見吳國進已經(jīng)不敢相信宗南當(dāng)?shù)氐墓裁窬?，生怕他們被褚中遠收買，透漏了風(fēng)聲。</br>
    盛夏的深夜燥熱無比，王山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搖下車窗，不住的用硬紙殼給自己扇風(fēng)，王開泰則一邊開車一邊擺弄空調(diào)。</br>
    這輛車是跟著吳國進從省廳下來的桑塔納，錚亮的黑色外漆在當(dāng)時可是非常上檔次，但是化油器跟四檔變速器是王山已經(jīng)塵封在記憶中的東西，至少十幾年都沒碰到過了。</br>
    王開泰則是非常興奮，這輛省廳的車比所里的配車保養(yǎng)的好多了，雖然也是九三年的車，卻跟新車一樣，不像所里的車，開了三四年就比拖拉機的排量還要大上幾倍。</br>
    “十二點了，等會兒估計要挨罵，這老頭早就睡了?！?lt;/br>
    王開泰腳下一加油門，黑色的桑塔納沒入夜色，直奔沙后巷的貧民窟而去。</br>
    知道了共紅的身份，一些迷霧之下潛藏的事實已經(jīng)可以揭開小小的口子，只要搜到關(guān)鍵證據(jù)，比如說用共紅名字開的存折，跟黃子昂之間的轉(zhuǎn)賬記錄，甚至黃啟菊和黃子昂或者黃云紅名字購買的房契地契之類的東西，這個案子就可以不用審了。</br>
    所以王山才暫時放棄強審褚中遠，事有輕重緩急。</br>
    可是知道黃啟菊住在哪里沒有用，這個時間家里肯定有人，只能秘密進入，所以王山跟吳國進匯報之后，吳國進不同意用工作組的身份去，不出事事后可以用工作組的名義，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就是王山和王開泰的私人行為。</br>
    王山知道這是吳國進不想牽扯太深，因為如果失敗，他還是要拍拍屁股走人的，其實吳國進自己完全都可以不介入進來，卻不知道為什么偏偏要淌這趟渾水，還是有限度的對王山進行支持。</br>
    沒有尚方寶劍，王開泰跟王山又不是特別行動組里面的翻墻開鎖高手，只能把目光落在轄區(qū)內(nèi)這些金手指身上，王開泰所說的這位會罵人的老頭，雖然不是金手指，卻是此道中的高手。</br>
    老頭名叫李剛，跟多少年后的四大名爹之一有一拼，從部隊退伍之后進入了公安系統(tǒng)，就在特別行動組里面工作，身手敏捷飛檐走壁，經(jīng)常能完成一些普通人干不了的任務(wù)，可是因為某次褚中遠布置的私人活動太過違背倫理道德，李剛拒絕了之后沒多久，便因為工作失誤被開除出了公安隊伍。</br>
    失業(yè)的李剛干脆就在新華路自己家的老宅門口擺了個路邊攤，一輛破舊鐵皮的四輪手推車上面放著所謂的柜臺，柜臺里面是各種各樣的扳手，而柜臺上只有一臺老式手工的鑰匙直磨機，至于大件的自行車輪胎等東西則掛在手推車旁。</br>
    因為王開泰在這一片當(dāng)過片警，跟李剛的關(guān)系比較熟絡(luò)，而且原本都是民警，相處的不錯，只是李剛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晚上到了九點鐘必須睡覺，有兩次王開泰去找李剛幫忙都被罵過，所以這次他也做好了被罵的準(zhǔn)備。</br>
    桑塔納停好，王開泰連續(xù)拍打著門把李剛給吵了出來，聽到是王開泰的聲音，李剛從院子里直接潑出來一盆水，差點把王開泰淋成落湯雞。</br>
    “你個小兔崽子，還不讓人睡覺了，你李嬸神經(jīng)衰弱你不知道啊！”</br>
    李剛打開了門，手里的破鋁盆上面全是油灰，一看就是洗腳的盆，這一盆水就是洗腳水。</br>
    “你要是沒有什么重要的事兒，我打斷你們的狗腿。”</br>
    王山悻悻的笑了笑，伸手捅了捅王開泰的后腰，王開泰只能硬著頭皮上，還不斷的安危自己，這是大事兒，是重要的事兒，收集有關(guān)市委常委的材料，還不算大事么？</br>
    “噓，老李，幫我們?nèi)ヅc材料，屋里有人，我們技術(shù)不行，進不去。”</br>
    王開泰噓了一聲，不讓李剛說那么大聲。</br>
    李剛蹬著大眼睛，輕蔑的哼了一聲，</br>
    “什么大案子？那個領(lǐng)導(dǎo)家里被盜了還是發(fā)生什么殺人案？告訴你，領(lǐng)導(dǎo)家里被盜的事情不要找我，殺人案也要看被殺的是什么人，什么公司老總國企領(lǐng)導(dǎo)的，更不要找我?！?lt;/br>
    見王開泰半天沒說出口，王山往前湊了湊，到李剛耳朵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李剛把手中的洗腳盆輕輕放在地上，</br>
    “我去，你小娃子如果敢騙我，我打斷你的腿?！?lt;/br>
    王山吐了吐舌頭，朝外面一揮手，</br>
    “大哥，開車。”</br>
    王開泰搶先上了車，心里不知道王山跟李剛說了什么，竟然讓這老頭如此痛快的答應(yīng)了，看來大病一場之后，自己這個堂弟，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腦子也靈光了許多，不在是干事認準(zhǔn)一根筋，不懂得進退取舍。</br>
    就剛才跟李剛說話這件事情，以前王山一定會大大咧咧的跟李剛說自己要抓貪官，伸張正義，但是現(xiàn)在王開泰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怎么說的，卻知道他一定會圓滑很多。</br>
    李剛回屋跟老婆交代了一聲之后也上了車，王開泰開始跟李剛交代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也沒腔調(diào)什么保密不保密，只要李剛此行有了收獲，保密與否黃子昂都必死無疑了。</br>
    “你就跟我說，今晚去的這個地方，是不是跟分管水利的那個黃子昂有關(guān)系就行了？黃子昂，王世平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蛀蟲，只要是辦他們，我老李豁出去了?！?lt;/br>
    李剛等王開泰說完，斬釘截鐵的說道，王山跟王開泰偷偷對視一眼，只是點頭答應(yīng)，沒敢再說二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