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015
紀凜回過頭,見她還呆呆坐在那兒,懵懵的憨態(tài)十足,嘴角不由揚起了些笑意。
沈嫣仰頭看他,看著他跨步朝她走來,人還沉浸在那狀態(tài)中,直到他的手覆到了她的額頭上,聲音隨之傳來:“不舒服?”
“沒有?!?br/>
沈嫣低下頭去,掀開被子起身,見他已經(jīng)穿戴整齊了,便替他收了下袖口,紀凜站著沒有動。
抬起頭時又撞上了他那眼神,盡管沒什么額外的情緒,沈嫣還是感覺一些不同,說不上來哪里奇怪,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這感覺直到各宮的妃子前來請安時才消散,沈嫣回過神,白貴妃已經(jīng)將入秋內(nèi)務府分往各宮的事宜說完,她垂眸翻了翻手中的冊子:“今年錦州的蠶養(yǎng)的好,送進宮的綢緞也比往年多,各宮再多添一些也無妨?!?br/>
白玉瀅點點頭,她對這些不甚在意:“好?!?br/>
“天將冷,這第一年,有什么短缺的要及時派人稟報?!?br/>
底下坐著的這些妃子聽皇后說要增添,都挺高興的,內(nèi)務府分往各宮的東西都是按例的,綢緞也好,金銀首飾也好,都不便宜,自然是能多添一些就多添一些的好。
之后白玉瀅便提起了內(nèi)務府送酒的事。
秋宴過后,負責往宮中送酒的人從姜家換成了周家,是白玉瀅親自挑的,秋宴的酒也是周家送過來的,之后便讓內(nèi)務府簽了長契。
期間姜淑妃不是沒有想將姜家的這門生意給挽回來,可就是生生讓白玉瀅攔在了中間,她不能和皇上去說也不能到皇后這兒來說。
如今她當眾提起來,原本和樂的請安氣氛,又一下變得有些尷尬。
除了皇后,貴妃和姜淑妃之外,在座之中就屬陳昭儀身份最高,但饒是她,平日里再八面玲瓏的能說,這時也不會撞白貴妃和姜淑妃這槍口上去。
于是白貴妃說完之后,屋子里出奇的安靜。
姜淑妃臉上的笑微僵,隨后她從容不迫拿起一旁的杯盞,抿了一口后端在手上,看起來并未受多大的影響。
白玉瀅再度開口:“周家釀酒,幾輩人加起來也有百年,在阜陽城內(nèi)外都頗有名氣,很是能讓人放心,皇后娘娘您看如何?”
“再看幾個月,若是妥當,就按你說的辦。”
皇后這么一句話,就當是把這事兒揭過去了,白玉瀅不好再拿這事兒說什么,于是她淡淡道了句:“皇后娘娘說的是,該觀他幾月,以免將來渾水摸魚。”
姜淑妃握著杯子的手一緊,眼底閃過一抹慍怒,但她忍下了。
“沒什么事大家早點回去?!鄙蜴虘械每此齻冊谟篮蛯m這兒暗斗什么,抬了下身,坐著的人都紛紛起身告退。
白貴妃和姜淑妃是一前一后出去的,半刻鐘后,薄青進來回稟,出永和宮時兩位娘娘的臉色都不太好。
哪位都不是省油的燈。
薄青出去后沒多久,紅鶯進來了,這一上午的功夫,太醫(yī)院那兒沒打聽到什么,怡香苑和茗申苑那兒多領鼠藥的原因倒是找著了,永嘉長公主愛干凈,就是見不得這些;怡香苑那兒則是因為夜半時有老鼠爬過床幃,將尤良媛嚇得不輕,這才在半個月里接連好幾回去太醫(yī)院領鼠藥。
“尤良媛現(xiàn)在如何?”
“奴婢去的時候,她正在怡香苑的院子里蕩秋千,瞧著面色不錯?!?br/>
沈嫣對尤良媛有些印象,當初選秀入宮的,能夠封做良媛,除了尤家的關系之外,還有她不俗的品貌,但似乎她并不積極,這么久以來沒怎么出過怡香苑,就連皇上昨天聽到怡香苑時都不記得里面住的是誰。
“派幾個人去守著?!狈愿肋^后,沈嫣帶著木槿去了延壽宮請安。
這天晚上,皇上歇在了乾清宮內(nèi)沒有過來。
沈嫣早早歇下了,臨睡前還特意吩咐紅鶯將大寶留在屋內(nèi),看牢它。
不想到了半夜,大寶還是溜出去了。
這月份的宮中,到了深夜時,空曠處的風尤其的冷,永和宮偏殿外是一處不大的園子,平日里這里經(jīng)過的人就不多,這時辰整個園子里空蕩蕩的空無一人,只有靠近花壇邊上的一個亭子背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風吹過,還有熱油滾過后,特有的炸香味散開來,熟悉這一味道的一聞便知,這是炸魚的香氣。
王甫將數(shù)條炸魚放在了草堆上,草堆下是個已經(jīng)挖好的陷阱,陷阱里兜著一張網(wǎng),網(wǎng)底下挖的很深,倒插著幾根削尖的細木棍,在草堆的遮掩之下,這些都被隱藏了起來,吸引人的只有放在草堆上的炸魚。
這香氣誘人的程度,連王甫自己聞著都想吃,他朝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撥開草堆旁多余的枝杈,朝永和宮那方向看去,順著那風向,香氣正是往那兒飄的。
不多時,一道身影躍到了亭子內(nèi),跳到上面的石桌后走了兩步,一下躍到欄桿上,站在上面,低頭看著放在草堆上的炸魚,喵了一聲。
王甫臉上一喜,眼底閃過狠意,來了。
但大寶站在欄桿上后始終是沒有動,只看著草堆那方向,等了一會兒后直接坐了下來,就朝著王甫的位置。
“來啊,快吃啊,這可是你最喜歡的?!蓖醺τ弥詈蜕频纳裆p聲叫喚,想要把大寶引下來,這是他從御膳房那兒打聽來的消息,永和宮內(nèi)皇后娘娘養(yǎng)的小寵喜歡吃小魚干,最喜歡油煎過的,為此他特別準備了這些來引誘它,那些下過藥的肉它不吃,那這些一定可以,只要它跳下來,就能把它給抓住。
大寶歪著頭看他,沒動。
冷風陣陣的,吹的人直打顫,心也跟著越來越煩躁,王甫耐著性子撿起炸魚朝大寶那兒伸去,想把它往自己這邊引,大寶卻是趴下來了,懶洋洋朝他喵了一聲。
等了這么久本就心燥,好說歹說它都沒反應,王甫面露了兇相,直接站起來想去抓它,大寶反應極快,跳回到了石桌上,弓起身子朝著他,叫聲也兇了起來。
“畜生,看我不弄死你?。 蓖醺纳砗筇统鲆粋€網(wǎng)兜,朝亭子里沖過來,想要把它直接兜住,大寶朝上竄去,哪里還等他來抓,從亭子跳上了墻頭,居高臨下看著他,瞪著一雙橙色的眼眸,那神情,猶如是在嘲諷他。
內(nèi)宮的墻都很高,跳上去后就拿它沒辦法了,網(wǎng)兜抓不到,王甫又不肯放棄,他就不信弄不死這么一只畜生。
王甫轉(zhuǎn)瞬想到了個主意,他往地上撿起石頭朝墻上扔去。
沒有砸到大寶,卻將它給激怒了,它沖他兇叫著,尾巴吊的很高,朝王甫迎面沖了過來。
這正中王甫的下懷,他拿起兜子擋住了沖過來的大寶,正要將它一舉拿下時,大寶卻從他肩膀上直接躍了過去,躍到了王甫的身后。
王甫狠著眼神趕緊轉(zhuǎn)身去追,才邁開一步,他的神情就滯住了。
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在他身后,多了好幾個宮人。
躍過去的大寶此時就在為首的宮人的腳邊,王甫認得他,這是侍奉在皇上身邊的李福公公。
王甫臉色大變,手上的兜還拿著,這會兒扔也不是,維持著想要兜住大寶的姿勢,緩緩放下來,人是下意識的動作,朝后退了一步。
卻不想自己沒注意到,一腳踩到了剛才設下的陷阱里,只聽見“啊”的一聲痛叫,王甫抱著自己陷在陷阱內(nèi)的腿,冷汗之下,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李福身邊的兩個宮人朝他走來,朝那陷阱內(nèi)看去,削尖的細棍直接穿透了他的腳板,將他的腳釘在了那陷阱里。
......
天未亮時,永嘉長公主匆匆趕到了內(nèi)務府。
內(nèi)務府的太監(jiān)房內(nèi)燈火通明,里面站著不少人,王甫跪在那兒臉色蒼白,他的腳上還血淋淋的,像是受了什么刑。
來的路上永嘉長公主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身邊的太監(jiān)犯了事,到了之后看到的是這幅樣子,便當即有了怒氣:“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打狗還得看主人,事情不清不楚就將她的人傷成這樣,真當她不存在了!
李福神情恭敬的很,不卑不吭的解釋:“長公主,此人夜半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永和宮外,拿著兜子還想抓皇后娘娘的小寵,被我們發(fā)現(xiàn)之后就拿下了?!?br/>
永嘉長公主驀地看向王甫,后者疼的都快麻木了,在接觸到她眼神時卻還能改換神色露著無奈:“這其中是有誤會,小的不過是想給皇后娘娘的愛寵喂些吃的罷了,沒想抓它。”
“我們到的時候你拿著兜子想要抓它,傷了你腳的陷阱也是你自己所為?!弊C據(jù)確鑿,還有什么可狡辯的,按著規(guī)矩,該亂棍打死。
永嘉長公主微沉著臉:“李公公,皇后娘娘的愛寵可有礙?”
“回長公主的話,幸而無礙。”否則亂棍打死都不夠。
“好,此人是本宮從公主府帶進來的,他犯了錯也該有本宮來處置?!庇兰伍L公主一聲令下,以最快的速度授意帶來的宮人將王甫扶起來,“將他帶回茗申苑審問,本宮會給皇后娘娘一個交代?!?br/>
說罷,這幾個人扶起人就走,永嘉長公主也走的很快,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太監(jiān)房內(nèi)。
“李公公,這......”兩個將王甫帶過來的太監(jiān)有些急,就這么強行把人帶走了,這不合規(guī)矩啊,他們可是守了一整夜。
李福面色未改:“不要緊,忙了一宿,你們先回去休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