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路正則看見自己被拉進一個微信群里的時候,坐在沙發(fā)上怔愣地看著在自己家里的余燦。
比路正則更加怔愣的,還有夏江。
余燦吃完藥,就接到了夏江的電話。
“你什么時候和路正則這么好了?他能看得慣你拖拖拉拉、不守時的毛病?”電話里,夏江絲毫不給余燦留臉,對于昨天晚上余燦的失控,跟失憶了一樣。
祁然也私發(fā)消息消息問余燦怎么回事。
“夏叔,不要帶入私生活聊案子。”余燦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路正則。
他剛跑完步回家,身上起了一層薄汗,帶著一股淡淡的味道,余燦掛了電話看著他。
“……”路正則手里拿著手機,“要不我退出去吧?”
人本就是很敏感的,這種尷尬微妙的氛圍,讓路正則渾身不舒服。
但是很遺憾,這種氛圍并沒有維持多久,江飾不知道是2G了還是故意的,唰唰唰一下三條。
【江大保鏢】:誰進來了?
【江大保鏢】:那個殺千刀的玩意兒逮著了嗎?
【江大保鏢】:別緊張祁然了,壓根兒不可能是奔著我們家小少爺來的,還是問問余燦是不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余燦:“……”
【揉揉小少爺】:現(xiàn)在他在外地,抱歉。
【揉揉小少爺】:@江大保鏢你去看你的地,這沒你什么事兒。
【江大保鏢】:遵命,小少爺明天見,mua~
路正則看著那個“mua”,肩頭一顫。
余燦扯了一下嘴角:“你……要是介意也可以……退……”
路正則卻改口了:“算了,案子重要。”
好在這群里有夏江這么一個正經(jīng)人,江飾徹底沒在群里說話后,事情就真的往案件上走了。
【揉揉小少爺】:我和江飾討論了,這件事我能確定和我沒有關(guān)系,模仿作案的成分很大,但是前段時間,余燦被那個人盯上,大概率和他有關(guān)。
祁然說得很隱晦,是因為祁然問起的時候,發(fā)現(xiàn)路正則對余燦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既然余燦都沒說,他沒立場多說話。
關(guān)于這點,余燦和夏江討論過,以祁然現(xiàn)在的能力,除非是祁正程突然瘋病收不住了,不然沒人膽子突然膨脹出來作案。
也沒必要單單出來收拾他余燦。
余燦捏了捏拳,慢慢地按著拇指指節(jié)。
這時候他確信,綁匪和撞他的人,是同一個。
“咔。”
“嘶。”余燦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甩著手回消息。
【余燦】:是我就比較好辦了。
夏江在那邊急了。
【正直的夏叔叔】:什么叫事你就好辦了?你這小孩兒沒看清楚事情的嚴(yán)重性?你現(xiàn)在是不是還不清醒!
余燦居然還發(fā)了一個“哈哈哈哈”的表情。
【揉揉小少爺】:余燦一直就是,穩(wěn)如泰山。
路正則一直看著余燦,余燦就這樣一直勾著腦袋,在往復(fù)的消息里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余燦,”路正則突然覺得脖子梗了梗,這一刻鬼使神差地,他說,“余燦你先就住我這吧?”
余燦的肩膀抖了一下,臉上的神情是極其驚訝的。
“你一個人住的話,也不安全,現(xiàn)在出了這種事,一個人比兩個人強,有什么事,你報案最快。”
路正則的手心在冒汗,心臟快速跳動,甚至有點害怕祁然再開口,會說拒絕的話。
余燦漆黑的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窗外,卻點了一下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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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明凱是窒息而亡,說明這時,綁匪其實是第一次作案,沒有把控好力道。”
“而程鵬,”余燦坐在床上抿了抿唇,“身上有暴力傷,體內(nèi)有毒·品,經(jīng)法醫(yī)鑒定,過量致死,也證明了綁匪手法不精,而且……內(nèi)心徘徊。”
“內(nèi)心徘徊?”路正則將地鋪打好,坐在地上抻了抻肩膀,十分不解。
余燦點頭:“對,這人一來H市,就目的明確地綁架,手法也在一點一點往幾年前的綁架案上靠,只是實在是不聰明也不熟練,出手就被發(fā)現(xiàn),文化層度和心理承受能力一定也不太強。”
余燦微微瞇了瞇眼睛:“但是他能在使用不良手段致人死亡之后,又快速犯下第二件,也能體現(xiàn)他其實內(nèi)心是冷酷無情的,是個犯案好手。”
“那……”路正則抱著手臂,“那為什么你說是因為你?”
“因為五年前,”余燦嘆了口氣,縮進床尾的被子里,趴著看著路正則的眼睛,“五年前因為我,讓綁架祁然的綁匪悉數(shù)落網(wǎng)的。”
“綁匪、受害人,一系列手法都有了,但是缺少背叛者。”余燦在枕頭上蹭了蹭,睡意席卷,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路正則卻覺得字字句句打在他心里,越來越沉。
那起綁架案,夏江提過,路正則多多少少知道了,他只是有點驚嘆,時間退回到幾年前,余燦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在這場既殘忍又泯滅人性的綁架案子里,余燦是怎么以一個“背叛者”的身份出現(xiàn)的?
不可能是報案者,不然現(xiàn)在這個綁匪就是在發(fā)瘋。
“這個綁匪做這些事情雜亂無章,手腳都是亂的,”余燦朦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慵懶且安靜,“其他動機我想不到,但是我能體會到一種,憤怒,難以遏制的憤怒。”
路正則看著余燦露在被子外面的頭頂,黑發(fā)散亂,路正則沒忍住抬了手,指尖劃進余燦的發(fā)叢里,沒忍住輕輕地揉了一下。
“你是擼不著你的大狗,”余燦說,“手癮犯了?”
“余燦小同學(xué),”路正則彎著眼眸笑了一下,“有時候我覺得你文文弱弱挺惹人憐的,怎么一張嘴就讓人恨得牙癢癢。”
余燦將杯子拉到遮住鼻子,眼眸也彎了一下:“不好意思天生的,還有,‘惹人憐’這三個字,我不太喜歡。”
路正則無奈嘆氣。
第二天余燦本來沒有課,但是有課題要做,必須要回學(xué)校。
他發(fā)現(xiàn)路正則這人不僅做事規(guī)矩,還特別有時間觀念,每天跟強迫癥一樣,什么時候起床、跑步、做飯,都卡得死死的。
這讓余燦有點頭疼,一時間適應(yīng)不了這種模版式生活。
“你平時就在學(xué)校別亂走,要走遠了就給我打電話,手機一直開機,周末我來接你。”路正則像發(fā)布命令一樣。
余燦拉開車門:“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還是個隨時能掉河塘里的小學(xué)生。”
路正則瞪眼睛:“你現(xiàn)在很危險。”
現(xiàn)在余燦不是很危險,余燦心里知道,但事實上,這么多年了,路正則算是為數(shù)不多如此緊著自己的,讓他覺得多年來的三點一線被人扯出了另一條路的樣子。”
他抿了抿唇:“還是回去加班加點找綁匪吧,小路警官。”
余燦暫時還是安全的,因為當(dāng)天下午,又有個小孩失蹤了。
“柴小俊,”路正則在后座給余燦說,“調(diào)了學(xué)校監(jiān)控,他是在中午翻墻出校門的,拐進學(xué)校旁邊的小巷子,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
余燦皺了一下眉:“這幾天沒有在學(xué)校安排警力嗎?”
“安排了的,”夏江插嘴,“可是警力就這么一點,平時只能讓老師叫學(xué)生們不要到處亂跑,這邊還牽扯案子呢,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有人看著,而且午飯時間,誰能想到午飯時間他翻出去了。”
余燦拿著學(xué)校給的學(xué)生·資料看:“他的生日是12月23日。”
“對,”路正則點頭,“所以他被那個綁匪帶走的幾率很大。”
“我覺得這案子沒這么簡單,”原文致突然開口,“這個綁匪不僅僅是綁架了,還有注毒,那個綁匪是從哪里拿到的毒·品?怎么做到讓小孩自己出校門的?”
孫皓:“不可能是說給他糖吧?”
“他們再是小孩子,也不可能是給顆糖就跟著走的了。”余燦翻著這三個人的資料,劉明凱是在下午放學(xué)買文具的時候不見的、程鵬溜出校門打游戲。
到了附中,孫皓帶著路正則去校長辦公室詢問柴小俊的情況,夏江他們則去監(jiān)控室看監(jiān)控。
余燦連著劉明凱和程鵬的監(jiān)控一起看。
“小燦,”原文致拍了拍余燦的肩膀,余燦支著腦袋看了快一個小時了,時間再往前的找不著,余燦看的也只是三個學(xué)生上課放學(xué)的行程,完全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你先歇一下。”
余燦揉了揉眼睛。
“這次綁匪沒有打電話來,”原文致說,“我覺得他是摸著你了,現(xiàn)在在吊你。”
余燦不反對,點頭:“我也這么覺得。”
“那你打算怎么辦?我覺得要是你和綁匪面對面了,事情的方向不好控制,”原文致這幾年也沒有少操心余燦,畢竟簽字讓余燦進戒毒所的是他,“而且你那天……你能扛得住嗎?”
余燦搖頭:“我沒事,真的沒事,先找人,已經(jīng)有兩個小孩因為我們晚了而死去,這一個絕對不能出事了。”
“那你是不是猜到他被綁匪帶去哪里了?”原文致問。
“劉明凱是在荒郊被找到的,祁然說過,曾經(jīng)那群綁匪帶他去過荒郊,后來被帶回到一間小旅館,不過這個綁匪太不熟練了,劉明凱先死了。”
余燦敲了一下鍵盤,屏幕上出現(xiàn)了程鵬的畫面。
“程鵬,”余燦指了指,“他被找到的酒店,函庭,就是江飾救出祁然那個酒店。”
“啊這……”夏江捏了捏手指骨節(jié)。
“這位綁匪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憤怒極限了。”余燦的眼神幽幽的。
“憤怒?”原文致罵了一句,“他有什么好憤怒的?覺得殺得不夠盡興?”
余燦搖了搖頭:“應(yīng)該是覺得這幾個孩子太弱了,達不到匹配的標(biāo)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