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節(jié)前搶購
新年的氣氛愈加濃厚,礦區(qū)糧站代銷點,副食店都擠滿了打探消息的人。
“這月到底有沒有白面啊大過年的還不讓人吃頓餃子啊?!?br/>
“是啊,到底這月供應(yīng)多少肉啊我家人少,要是一人二兩還不夠包一頓餃子的?!?br/>
“瓜子糖塊給多少啊過年老家親戚來人,太少沒法招待人家?!?br/>
“粉條有沒有”
“有大蔥么”
牛大姐在工會忙的手腳不停,好言相勸走一撥又一撥來打探消息的人。她也就比糧站早知道那么一小會兒,咋就成了萬事通了呢擦了把汗剛要坐下喝口水,就看見葉青笑吟吟的站在門口。
“哎呀葉同志,怎么找到工會來了快快,快進(jìn)來?!迸4蠼銦崆檎泻?。
“知道您忙,這會兒準(zhǔn)不在家?!比~青笑著坐下。
“等著,我趕緊把錢拿給你,這都好長時間了?!迸4蠼慵被呕诺赜终酒饋?,跑到財務(wù)那屋要錢。
“葉同志來啦,就是上次去上海幫咱們廠車間捎零件的那位。”
財務(wù)一聽趕緊的拿賬簿,找出購貨發(fā)票一起去會記那桌支錢。
“就是那個葉老蔫在外面長大的閨女啊上回高桂英還找我來要錢,說是她閨女給礦上墊的。我說你倆閨女一個在礦場是臨時工,一個還上著學(xué),沒頭沒腦的啥時候給礦上墊錢了再說沒憑證沒票據(jù)的就找我要錢,我咋能給她啊,磨了我好半天才走?!?br/>
財務(wù)一邊數(shù)錢一邊跟牛大姐念叨。
牛大姐忍不住想罵人,但是想到葉青還在旁邊屋坐著,就沒好意思開口,萬一真是她親娘呢這幾間屋子都是大通間,中間木墻板隔著沒到頂,這屋說話那屋聽的真真切切。
財務(wù)室領(lǐng)完錢,自家閨女捎衣服的錢在兜里裝好些天了,兩處總共二十八塊錢一起遞到葉青手里。
“真是的,耽擱了這么久,葉同志你數(shù)數(shù)?!迸4蠼阏f。
葉青點了下裝進(jìn)皮包,笑道:“正好的數(shù),耽擱這么久是我忙那邊的事情,所以才來晚了?!?br/>
“那邊調(diào)查的怎么樣”牛大姐關(guān)心。
“的確是弄錯了,葉福海夫婦確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這事還要從長計議武俠世界大禍害?!比~青揚了聲調(diào)。
牛大姐一拍大腿:“我就說嘛根本就不像一家人,你咋能是他們家姑娘啊再說,哪有閨女的事,親生的娘一問三不知的這不是明擺著的嘛”
葉青笑笑:“確實是個誤會,這次真是麻煩牛大姐了,不過一事不托兩家,葉福海和高同志那邊還得麻煩牛大姐再跑一趟,跟他們解釋清楚。”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牛大姐痛快答應(yīng)。
“我給你留個地址,讓紅棉有空找我玩?!比~青拿出紙筆道。
牛大姐笑道:“那太好了,紅棉在家沒少念叨你,同車間的工友都沒見她多親近,就是跟你投脾氣?!?br/>
葉青寫好小洋樓地址遞給牛大姐,她想關(guān)注這邊動靜,但是又不想葉家那幾位找上門糾纏。
“牛大姐,你囑咐紅棉,地址千萬別告訴別人?!?br/>
牛大姐點頭:“我懂,我明白”
完成一樁心事,葉青心頭輕松一大塊。
回到家沒一會兒魯師傅也來了,背著一大包工具,肩上扛著一大卷油紙包不知道裝的什么東西,還是不怎么搭理人。
葉青也不在意,好茶好飯招待,自己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屋子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暮貌粺狒[。
時間飛快,終于又到了領(lǐng)糧票的日子。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這月的細(xì)糧票供應(yīng)二斤富強粉讓大家過個好年,可別買玉米面時候用掉啊”
一聲哄笑:“都惦記著吶保證錯不了?!?br/>
街道發(fā)糧票的同志今天顯得格外有底氣,每人兩斤白面,半斤肉,一兩香油,黃醬,白糖,瓜子比平時多了七八種供應(yīng)。
街坊們端來的熱水加了糖,遞上來的煙卷還有一顆牡丹牌的。
小洋樓所有居民臉上都洋溢著笑,小孩子也比平時歡實,再等幾天就能吃到肉啦
葉青也沉浸在興奮之中,這是她人生中第二十二個新年,和記事起所有新年的記憶相比較,這個年過的最開心。
田婆婆,賈工,算上葉青三個孤家寡人決定一起吃年夜飯。
肉票理所當(dāng)然交給葉青采購,賈工負(fù)責(zé)買白面,零七八碎的副食交給田婆婆。
接下來這幾天就像打仗一樣。
葉青早晨七點鐘去排隊,居然沒買到肉骨頭渣都不剩
第二天葉青狠了狠心,半夜里三點多起來,裹上軍大衣,圍著圍巾,打著手電就出了門。
到副食店門口一看,葉青險些暈倒,居然已經(jīng)排了一百多號
“葉妹子這兒這邊”
“快過來多情帥小哥”
小洋樓的人王大壯何二勇他們,鄭大春也在,都是昨白天上班,家里人沒買到,今兒趕早來的。
“咳咳,妹子,你位置在這兒呢,去趟廁所咋不記得了呢”王大壯滑頭,故意這么說給后面的人聽。
葉青笑嘻嘻地擠過去:“是啊,哥,我這不是困迷糊了嗎”
后面的人就算心里明白是加塞的也不好說什么,一伙兒的好幾個粗壯男人呢。
葉青迷迷瞪瞪靠在電線桿上,其他人裹著被子的,捂著棉帽子的,大冷天黑乎乎的夜里都昏昏欲睡。
不知不覺,東方天機露出一線魚肚白。
“開門啦”
葉青被驚醒,條件反射般竄起來,跟著就往前擠。
“師傅,我,我的,要那塊?!?br/>
“師傅,來塊好的”
葉青蓬頭散發(fā)擠到前面:“我我我也來塊好的師傅”
對著油膩膩的大師傅眨巴眼賣萌好半天,葉青舉著塊一斤半豬肉殺出重圍,到外堆一看差點沒哭了。
全肥啊就下面帶著一絲絲瘦肉啊,這怎么吃啊
拿到小洋樓,葉青手里這塊肉卻得到一致好評。
“真肥”
“油汪汪的大肉”
“能熬不少大油呢”
賈工身上臉上沾著白面,衣著狼狽的回來,手里拎著個鼓鼓的面口袋。
“賈工,你掉面缸里啦”葉青哈哈大笑。
畢竟上了年紀(jì),賈工坐那兒直喘大氣:“沒掉進(jìn)去也差不多,眼鏡差點給我踩碎了”
“田婆婆還沒回來,我去迎她?!比齻€人里面就葉青算得上壯勞力。
剛到門頭就看見鬢角散了一綹頭發(fā)的田婆婆回來,邊走還邊絮叨:“哎呀呀,只買到香油和黃醬,瓜子賣完了,明天供應(yīng)一兩花椒,兩棵大蔥”
搶購戰(zhàn)役還在持續(xù),除了發(fā)糧票時候給的副食券肉票,糧站還時不時貼出通告喜訊。
“最新通知,國家補貼我市居民,新增春節(jié)供應(yīng)食用油二兩”
“特大喜訊,我市補助城鎮(zhèn)戶口居民,每人一斤大米,三兩生姜”
這些都是不占用糧票油票,按人頭供應(yīng),只要帶上糧本戶口本副食本就能花錢買。
每次這樣的消息都令人歡欣鼓舞奔走相告,上學(xué)的被家長叫回來排隊,上班的跑回家拿糧本戶口本。
熱熱鬧鬧的直到大年三十這天上午,魯師傅的家具終于打好位面之瘋狂交易。
葉青這陣子只顧著搶購,沒留意什么時候那些斷肢殘骸已經(jīng)慢慢減少,一點點拼湊在一起重獲新生。
紅木邊框光滑細(xì)膩,竹節(jié)造型連接的天衣無縫,豆綠色真皮嵌著壓邊,圓弧靠背和下面坐墊看著就彭軟彈性舒適。
一對真皮沙發(fā)居然一摸一樣毫無細(xì)微差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整塊木料一起新做的
軟榻就是長沙發(fā),揚琴造型,坐墊靠背都是同樣的綠色真皮面。菱形的壓縫,擺幾個枚紅色靠枕放上面,屋子里頓時鮮亮不少。
葉青按壓了下,比外面賣的彈簧坐墊要松軟,比純海綿的反彈力更足,躺上去十分舒適。
茶幾也是紅木的,那些黃花梨做了春凳,花架,燈柱,床頭柜,梳妝臺,點綴在孔雀藍(lán)壁紙和一屋子紅木家具中煞是好看。
葉青嘴都快樂歪了:“魯師傅,真是巧奪天工”
魯師傅還是和往常一樣沉默,自嘲的笑了下,似乎是在嘲弄這樣的小活計侮辱了自己的手藝。
葉青不管他想,反正自己是喜歡的很:“魯師傅,總共多少錢”
“你送了禮,管了飯,還要給什么錢”魯師傅淡淡的。
“工錢啊還有用掉的這些真皮沙發(fā)面,里面的棕麻彈簧什么的,料錢總要給您吧”葉青詫異。
魯師傅往田婆婆那邊看了眼,很快又低下頭,“那些不是我的?!?br/>
葉青看向田婆婆,見她微微點頭,便也不再提錢,客客氣氣送走了魯師傅。
再回來時候,看見田婆婆正在幫她擦拭家具,臉上帶著笑容。
不知道她以前和那位魯師傅是什么交情,經(jīng)歷過前些年那些風(fēng)雨總不會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葉青也不想追問,高高興興的和田婆婆商議家具怎么擺放,一番折騰下來,房間終于有了家的摸樣。
“早知道魯師傅有這等手藝,非讓他用剩下的廢木料再給我箍個浴桶不可?!比~青悔不當(dāng)初。
“真想要年后接著找他就是了,這點事兒也值得你費心”田婆婆戳了下葉青額頭。
葉青這才轉(zhuǎn)憂為喜,拉著田婆婆去拿新衣服。
楊師傅早就望眼欲穿。
“昨天一大早就完工整理好,沒想到今天你們才來拿?!?br/>
長竹竿挑下來格子間單獨掛著的這兩件衣服,摘下防塵布撐子,在臺子上鋪好麻紙。
嶄新的綢緞棉衣放上去再次整理,一只袖子折到斜襟位置。退后一步做讓顧客試衣,不需要修改這就算完工交活。
葉青早就按耐不住,上前拿起來就去試穿。
不像羽絨服那般鼓鼓囊囊的“小面包”,綢緞襖面光滑平整,翻開里子也不見針線痕跡,怎么固定羽絨的葉青看不明白大玄武。
高高興興穿上,水紅色織錦綢緞金色小花鉤,薄暖合身。斜襟一溜精致小盤扣蜿蜒下來,貼合著身體線條凹凸有致,葉青怎么看都喜歡的不得了。
那邊田婆婆的新式棉襖也穿上身了,大紅色錦緞銀絲鉤花料子,中間同色布料包著的紐扣,大方合體。
兩人對著穿衣鏡左照右照,連帶田婆婆那件新式列寧裝,都沒找到半絲瑕疵要修改,滿意收貨葉青給了手工費。
新衣服換下來麻紙包好,兩人離開裁縫鋪。
葉青讓田婆婆拿著衣服先走一步,說自己要去辦點事。
晚飯前回來時,葉青手里多了半扇排骨和一條兩斤重的大黃魚,網(wǎng)兜里裝著十幾個海螃蟹。
“這排骨上得帶了五六斤的肉吧”賈工嘖嘖稱奇。
“魚也是新鮮,螃蟹都圓臍的呢”田婆婆喜滋滋的。
東西自然都是葉青空間里的存貨,不過田婆婆和賈工知道她有個礦上副食店的老鄉(xiāng),也不做疑心。
“今晚大年三十,咱們要年年有余”葉青大喊。
“清蒸吧”賈工建議。
“紅燒”葉青和田婆婆異口同聲。
燒火支鍋,三個人忙碌起來。
排骨拿到賈工屋里爐子上清燉,田婆婆在葉青房子里揉面包餃子,葉青搬了田婆婆的蜂窩煤爐子在走廊煎炒烹炸。
小洋樓里兵兵梆梆都是剁餡聲,時不時的滋啦滋啦下油炒菜聲。
這月每人多供應(yīng)了二兩油,豬肉也能熬大油。寬裕不少過年也不小氣,白菜蘿卜總要炒上個菜吃,包餃子也舍得嗆個花椒油調(diào)味。
各家小孩子跑的歡實,拿著新炸出來的豬油渣顯擺。
樓下突然一聲慘叫,刺耳的嚎啕大哭和叫罵聲。
“怎么啦誰家啊這是”
“大過年的還打孩子”
“二臭把豬油喝了?!?br/>
晚上九點多鐘時候,葉青家的飯菜陸續(xù)上桌。
紅燒魚,蒸螃蟹,醋溜白菜,拔絲白蘿卜,清燉排骨。
小煤油爐子上放著不銹鋼鍋,肚大餡足的白胖胖水餃在里面翻滾。
“餃子來嘍”
“過年嘍”
剛到晚上十二點,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零星響起,一片歡快拜年聲中,葉青迎來了一九六二年農(nóng)歷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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