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零年代 ！
    剛上班沒多少日子，報紙上關(guān)于糧食的消息又開始鋪天蓋地。一邊是農(nóng)村糧食大豐收，一面是讓城鎮(zhèn)人口節(jié)約糧食。
    葉青搞糊涂了，豐收了怎么還不讓敞開吃？
    這天又是廠委內(nèi)部開會，討論節(jié)約糧食的問題。
    這時候的節(jié)約和后世避免大魚大肉浪費掉的那個“節(jié)約”是兩個概念，怎么用最少的糧食讓大家吃飽不餓。
    有人提議二四四法，就是早晨二兩稀飯，中午四兩干飯，晚上四兩干的稀的一起吃。
    馬上有人反對，提出三三四法則，早飯中飯間隔時間短，每頓三兩，晚飯要撐一宿，所以吃四兩。
    又有人反對了，白天需要下礦井下車間勞動，晚上躺著睡覺就行，所以應(yīng)該是四四二。
    葉青那個汗啊，總共一斤糧，早吃晚吃能有多大區(qū)別？
    高衛(wèi)國站起來：“我提議，為國家節(jié)約糧食從每個人做起，我們廠委更應(yīng)該起帶頭作用，所以——”
    “撕拉……”一沓糧票一撕兩半，花花綠綠的小紙片落到會議桌上。
    大家震驚的看著高衛(wèi)國，目瞪口呆。
    高衛(wèi)國得意的看向葉青。
    他早就打探到消息，廠委辦雖然要了兩個新人，但是最后只留一個。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看最后到底鹿死誰手！
    剛到廠委辦報道時候他就注意到葉青，年輕漂亮有文化又是正式工，廠子里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女工跟她沒法比。
    他悄悄打聽了，葉青前陣子還在礦上認(rèn)過親，可惜弄錯了人家沒認(rèn)。沒認(rèn)更好，省的娘家一大群吃閑飯的拖累。
    原本想趁這三個月學(xué)習(xí)期間盡快搞到手，到時候讓她主動提出去工會或者下車間，把名額讓出來。
    畢竟男人才是家里的主力，當(dāng)然，如果她能去工會最好，以后兩口子一個廠委一個工會，在礦上還不是橫著走？
    她娘家又沒拖累，孤身一個人跟了他，結(jié)婚后工資糧票讓她都上繳，他再統(tǒng)一安排。到時候，家里的弟弟妹妹哪個敢不尊敬自己這個大哥？她這個當(dāng)大兒媳的在婆婆跟前也有面子。
    誰知道葉青這么不識抬舉，居然當(dāng)著全辦公室的人面羞辱他！
    想到此處，高衛(wèi)國不再猶豫，目光狠狠地盯著葉青，看她接下來怎么辦！想跟著表態(tài)，她有這個魄力嗎？
    那可是一個月三十五斤的糧票?。?br/>     雖然心里在滴血，但是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到時候被安排到車間，看她怎么哭著來求自己和她處對象！
    “國家有難，如果我們每人少買一個月口糧，那么國家每月就多出來幾十斤糧食，可以分配給更需要的人！葉青同志，你就沒什么表示嗎？”高衛(wèi)國瞪著眼睛催促。
    葉青緩緩站起來，表情凝重：“同志們！領(lǐng)導(dǎo)們！高衛(wèi)國同志這種犧牲小我的精神令我折服，所以，我提議——”
    一屋子礦長神情緊張的盯著葉青，他們是老了，激情少了，可是一大家子要養(yǎng)啊！萬一兩個小同志都表率了，他們這些老的不表態(tài)，那不是成落后分子了嗎？
    大家都緊張的等待葉青下半句。
    “——我提議，對高衛(wèi)國同志的個人先進(jìn)事跡登廠報表揚，大家要積極做好宣傳和監(jiān)督工作！鼓掌?！?br/>     辦公室人人都松了一口氣，馬上響起熱烈掌聲。
    葉青也熱烈鼓掌，對于這種傻鴨行為，你不給他舞臺表演個夠他就沒完沒了。
    “小高同志，好樣的！”
    “任大姐快去寫廠報，要突出表揚高同志?！?br/>     一群礦長老頭兒來跟高衛(wèi)國握手，高衛(wèi)國激動地和領(lǐng)導(dǎo)們雙手緊握。
    葉青遞過去一盒火柴：“高同志，為了表示你的決心，燒了吧！”
    糧票撕碎了還能粘上用，想過戲癮不給點場地費咋行？群演也是要報酬滴。
    高衛(wèi)國只稍怔了下，也沒猶豫，接過火柴一步上前，點燃了那堆碎糧票。
    “有魄力！”葉青大聲叫好。
    隔天，礦食堂門口貼出來大紅廠報，高衛(wèi)國燒糧票為國家節(jié)約糧食的高尚行為人盡皆知。
    “有病吧？不缺糧票咋不捐給食堂?。俊?br/>     “就是，礦上這么多困難戶，劉師傅一個人工資養(yǎng)家里九口人，上月蔣書記還給劉師傅組織捐糧票呢。”
    “葉同志一個人就給劉師傅捐了十斤，怎么沒聽說高同志捐多少??？”
    “那是，人家葉同志說啦，她是單身不用養(yǎng)家，女孩子吃得又少，所以她捐她的，大家伙情況不一樣，一斤半斤，三兩五兩的都是心意?！?br/>     飯桌上交頭接耳的都在議論，正說著，李玉坤就看見葉青端著飯盆進(jìn)來。
    “葉妹子，這邊兒，快過來！”
    葉青看見李玉坤，端著菜和湯湊過去。。
    這一桌都是工會的人，李玉坤也在。
    牛大姐任大姐她們都是在家做飯，蔣書記和蔣紅棉也回家吃。
    除非食堂哪天炒了好菜，一般帶家屬住礦區(qū)的人很少來食堂，都是在家開伙，礦領(lǐng)導(dǎo)們也不例外。
    除了在外面住中午帶飯的，食堂里吃飯大多數(shù)都是礦上住宿舍的單身漢。
    葉青走過去坐下，和她們說說笑笑邊聊邊吃。
    “哎呀，大麗也來食堂吃啦？快過來坐?！崩钣窭崆檎泻簟?br/>     小洋樓的街坊，二樓的那位大麗姑娘正端著飯盆過來。
    大麗媽交代過女兒，犯不著為省那點糧食非要回家吃。把糧食關(guān)系轉(zhuǎn)到礦食堂，三十斤糧敞開了吃，不夠家里再給貼補。食堂吃飯的都是單身小伙兒，女兒長的漂亮又是在工會上班，怎么著也得挑選個最優(yōu)秀的。
    “坤姐，剛我還找咱們工會的桌，見葉同志也在，差點沒看錯了，還以為是廠委的桌呢?！?br/>     大麗坐下就矯情了一大篇含沙射影的話，埋怨葉青占了工會的位置。
    葉青邊吃邊笑著說：“都一個礦上的工友，什么時候還流行劃地盤了？對了大麗，你和小蘭姑娘一起進(jìn)廠的，又是鄰居，怎么不跟她一起吃??？”
    “切！她那桌都是臨時工！”大麗不屑。
    葉青看著她笑。
    大麗猛地回過神，立馬臉漲得通紅，這一桌可都是正式工！
    明白被葉青挖坑了，大麗氣呼呼的撅嘴瞪了她一眼。
    葉青好笑，埋頭只顧自己吃飯。
    沒吃幾口，又坐過來一個。
    “大家吃飯?。俊备咝l(wèi)國招呼一聲坐下，面前只放著一碗清湯，眼神飄乎乎的望向葉青飯盆。
    葉青今天帶的是賈工蒸的三合面饅頭，白面玉米面高粱面摻和一起發(fā)酵，蒸出來倒也松軟可口。兩個大饅頭一碟子炒蘿卜絲，幾塊咸肉一盆湯，葉青吃的津津有味。
    旁邊高衛(wèi)國的一碗清湯就顯得凄凄慘慘。
    大麗鼓足勇氣，把飯盒里的一個玉米餅?zāi)昧顺鰜怼?br/>     “高同志，你把糧票都燒了，為……為國家減輕了負(fù)擔(dān)，你，你吃我的吧！”
    高衛(wèi)國把視線從饅頭咸肉上依依不舍抽離：“大麗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我不能吃你的糧食，你還是自己吃吧，不用管我?！边€是要客氣一下，上來就接受有點掉面子。
    葉青趕緊吞咽下饅頭說道：“高同志說得對！這糧食他不能吃，大麗姑娘，你把自己的糧食給了高同志，你回家又吃爹媽的，那也沒節(jié)省下糧食??？高同志的做法豈不是成了錯誤？”
    高衛(wèi)國在桌子下握緊了拳頭，這話說得沒錯！自己剛才差點就犯了錯誤，前途險些就被那個大麗毀了！
    “大麗同志，葉青同志說的對，其中的道理你可能弄不懂，但是請你不要干涉我們廠委的決定！”
    高衛(wèi)國堅定的說完，端起湯，一口氣喝了下去，站起身，慷慨就義般大步離開。
    大麗的眼圈兒都紅了：“他這么做是為什么啊？身體怎么受得了？行！他不吃，我也不吃！”
    在大家目瞪口呆中，大麗義無反顧的把白菜和玉米餅倒進(jìn)泔水桶。
    葉青冷汗不已，這一對二貨??！
    晚上葉青又去國營飯店吃飯，要了份炒餅，見今天有醬豬蹄賣葉青樂壞了，吃完炒餅又要了兩個豬蹄打包帶走。
    炒餅四毛五分收四兩糧票，兩個油汪汪的大豬蹄花了一塊二毛錢。
    上了樓叫過來田婆婆打牙祭，兩人關(guān)上門正啃得滿嘴油乎乎，賈工來了。
    “呵呵，賈工你回來晚了，我們都啃完了?！比~青舉著豬蹄笑。
    田婆婆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醬的味道足，蹄子也是新鮮的，真好吃。”
    “你們吃，你們吃?！辟Z工笑呵呵地看田婆婆。
    “賈工，麻袋里裝的什么？”
    葉青注意到賈工拎個麻袋進(jìn)來，好奇過去隔著袋子摸索，里面一個個圓鼓囔囔的。
    “豬蹄！”葉青驚呼。
    “吃上癮了你！還盼著有這么大袋子豬蹄？”賈工拍開葉青手，把麻袋解開，里面東西倒在地上。
    “紅薯??？哪弄的？”葉青問，糧店最近可沒供應(yīng)鮮紅薯。
    “我們單位去外地買糧了，搞了幾大車的紅薯回來?！辟Z工壓低聲音說。
    全國人都按量分配，他們單位弄糧給自己單位職工，傳出去不大合適。
    葉青沒關(guān)注這些，她只是好奇什么地方還有多余的糧食往外賣。
    紅薯可是好東西，剛來新南市時候打聽房價，幾十斤紅薯可就換了一大套宅院，救了房主一家六口人的命。
    葉青知道李隊長他們那個村去年整年的口糧人均才二百來斤，還是帶皮的毛重。
    她這種“鳥胃口”現(xiàn)在一天下來都要吃一斤的糧食了，干農(nóng)活的粗壯漢子一天幾兩怎么夠？而且缺油少肉沒有任何副食補充。
    居然有人賣糧？而且是眼下春季青黃不接時候？
    “賈工，你知道他們從哪兒買的么？”
    賈工搖了搖頭：“單位幾個領(lǐng)導(dǎo)下保密指示，除了參與的幾個人外，我們這些職工都不清楚，也不準(zhǔn)往外說?！?br/>     葉青不再追問，留下幾個紅薯熬粥，跟田婆婆商量剩下的煮著吃還是烤著吃。
    三月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昨天還是陰雨綿綿，今天就是大晴天，立刻就變暖和了。
    葉青去楊師傅那拿衣服，春裝剛做得。
    青藍(lán)色的小翻領(lǐng)上衣，同塊布料裁的褲子，側(cè)開口，腰線合身，褲腿寬寬的。腳下配一雙方口的黑布鞋，小辮子扎上，綠色軍挎包斜背，怎么看怎么好看。
    葉青新做的衣服是現(xiàn)在流行的列寧裝，也叫干部裝，裁剪簡潔，穿上利落整齊。
    從來就沒有不好看的衣服，只要用對布料和穿對地方。
    列寧裝最適合咔嘰布料，黑色，藍(lán)色，灰色，只要是素色的，整整齊齊這么一身穿在身上，配合著大工廠的機器吊車，怎么看怎么精神。
    碎花格子棉布料也是美的，做成斜襟的大罩衫，讓穿著它的姑娘站在黃土地上。碧藍(lán)的天空，背景是青青的麥苗，那畫面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不過嘛，紅格子碎花布做列寧裝，看上去……那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葉青今天這一身青藍(lán)色新裝剛出門，就被李玉坤盯上了。
    “唉呀媽呀，葉妹子，你這一身素素靜靜的還真好看！不過你可真能糟踐布料，這衣服咋做的剛剛好吶？”
    葉青詫異，衣服本來就是寬松的樣式，不收腰沒胸線，不量身做難道還要往大了做？
    “我又不長個子了，做那么大干嘛？”
    “天冷了你咋套棉襖穿??？”
    葉青恍然，這是大家衣服看起來不美觀的另一個原因。一衣多穿，冬天套棉襖，夏天卷起袖子就是汗衫，哪來的春秋裝啊，所以每個季節(jié)都是肥肥大大。
    春季換掉棉襖里面套的就是絨衫，鼓鼓囊囊的不透氣，稍熱點就一股子氣味，當(dāng)然和后世那些輕薄保暖的緊身衣不能比。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礦上，各自分開。
    到了辦公室，任大姐一把就抓住葉青。
    “小葉啊，就你會打扮，快告訴我這身衣服用了多少布票？在哪兒做的？我得給老大做一件身，這月她要相親。”
    葉青笑，任大姐女兒終于要相親了。
    忙把楊師傅的地址寫下來：“任大姐，我還富裕幾尺布票，需要的話您說話。”
    “需要，需要！你要是不急就先借給我用用，回頭攢夠了我再還你！”任大姐喜出望外。
    “行！沒問題。”葉青痛快把剩下的布票都掏出來，半寸都沒留。
    感動的任大姐不知道說啥好，還是讓葉青幫著打掩護(hù)，自己回去叫大女兒上街扯布做衣裳去了。
    高衛(wèi)國這半拉月餓的前胸貼后背，整天垂頭耷拉著肩膀，老實多了，也沒再騷擾葉青。
    葉青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車間工會的幾支花都愛和自己飚勁兒，只要自己穿了什么新衣服，那幾位馬上就會跟風(fēng)。
    前陣子懶得編辮子，葉青只把頭發(fā)分兩邊扎好垂在胸前，大麗馬上也梳了個更加別致的發(fā)型，引得礦上姑娘們紛紛效仿。
    今天這身合體的春裝，不知道又要多少小姑娘被父母罵浪費布票了。
    頭一個跑過來的就是蔣紅棉。
    “葉姐姐，我媽說什么也不給我做新衣服，煩死人啦！”十九歲的大姑娘抱著葉青胳膊撒嬌，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洋紅色罩衫。
    “我也沒辦法?。【褪Ｏ虏坏饺叩牟计倍冀杞o任大姐了。”
    今年布票調(diào)整到每人每年五尺六，葉青從上海買了不少布料回來，加上捎?xùn)|西鄰居們給的本地布票，自己用足夠，多余的就沒有。
    蔣紅棉有些失落的離開，似乎是不太高興。
    葉青也不在意，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但她不是蔣紅棉的長期布票。
    比起礦上那些打補丁的大褂，她那件洋紅罩衫依舊是最亮眼的風(fēng)景，車間小花？太貪心了自己可滿足不了。
    一個星期后，任大姐女兒的新衣服做好，不過只做了上裝，而且還是肥肥大大的，預(yù)備冬天套棉衣穿。
    又過幾天，工會一枝花大麗麗的新裝也做好，裁剪合身，上裝是紅底白格子列寧裝，下身是靚藍(lán)色寬腿褲子，這一身也引來不少羨慕。
    車間四小花也爭奇斗艷，除了蔣紅棉依舊是那件洋紅罩衫，其余三個都做了新衣服，葉向紅自然不甘落后。
    從上班第一天開始，葉向紅就視葉青為仇敵，明著暗著都要搞些小動作和她作對，放下狠話說總有一天讓她后悔。
    葉青還以為她要奮發(fā)向上，沒想到除了口舌招搖就是做衣服和自己攀比，葉青覺得好笑。
    人總會遇到意想不到的朋友，像老吳李隊長徐公安，賈工田婆婆，小洋樓的李玉坤王大壯他們。當(dāng)然結(jié)仇也難免，就像趙秀蘭，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不知道從那就冒出來。
    上次葉青那封告狀信寄回去不久就收到李隊長的電報，只有幾個字：再去，打折腿！
    看的葉青笑了好久，估計讓李隊長惱火的是兒媳婦打著他的旗號在外唬人胡說八道，還險些害葉老蔫一家被攆回農(nóng)村，這可是要結(jié)仇的。
    要不是葉青寫信告狀，趙秀蘭還指不定多巧舌如簧的把這事蒙過去。
    反正已經(jīng)結(jié)了仇，不妨就結(jié)的深一些，深到表面客套遮掩都免了，葉青不耐煩和她們虛與委蛇。
    自從上了班，小洋樓里的鄰居對葉青更是和善，都知道她在礦廠委。
    大麗在工會，好處大家都是心里明白，可是廠委究竟有什么權(quán)利大家就含糊不清了，覺得神秘非常，一定是管大事的。
    所有人見到葉青都客客氣氣，就連宋招娣也決口不再提以前過節(jié)，每每見到葉青都要客氣寒暄幾句。
    “葉同志！下班啦？”
    葉青對宋招娣的過分熱情不感冒，不咸不淡的“嗯”了聲就要上樓。
    “葉同志，葉同志你先別走啊。”宋招娣攔住去路。
    “有事？”葉青問。
    宋招娣笑的格外討好：“葉同志，咱們都一塊堆住著，飯勺哪有不碰鍋沿的你說是不是？以前的事你可不許跟我計較！”
    最后一句跟撒嬌似得，一個飛眼帶嘟嘟嘴，看的葉青渾身雞皮疙瘩。
    “以前有什么事？我怎么不記得啦？”葉青笑著說。
    宋招娣一拍手，大聲笑道：“我就說嘛！葉同志是個大度的人，怎么會和我計較！”
    葉青扯動嘴角干笑。
    宋招娣打量著葉青神色小心低聲道：“葉同志，你大侄子今年十三歲啦，礦上說他年紀(jì)小，不給招工，你看這……”
    自己哪來的大侄子？宋招娣說的是她兒子大臭。
    葉青若有所思，想了片刻點頭道：“明年再看?！?br/>     宋招娣臉上欣喜若狂，對著葉青恭維話說了一筐，直到葉青上樓還不住的在后邊招呼她慢走小心臺階，有空來家里坐坐……
    葉青莫名其妙，我答應(yīng)你什么了？明年再看還是不夠歲數(shù)啊！
    春季里各種農(nóng)作物都綠油油的一片，讓人看到希望和生機，只是這漫長的春日卻不能及時填上肚子里的空虛。
    日子越發(fā)緊張了。
    “這月工業(yè)券怎么就給一張？”
    “是啊，買個暖水瓶都要五張工業(yè)券，每月一張夠干啥的??？”
    “以前是十塊錢工資配一張，現(xiàn)在是二十?！?br/>     “從這月起毛巾肥皂也要工業(yè)券，這也存不下來?。磕脑虏坏冒雺K肥皂？”
    “哎呦！副食票怎么印上斤數(shù)啦？”
    ……
    轉(zhuǎn)天副食店排隊擠半天，葉青看著手里的一小顆袖珍白菜，很是無奈。
    以前的副食券論張收，一張買一顆輕重不論，趕上大的至少五六斤，能吃好幾回?，F(xiàn)在可好，兩張票總共三斤，只能挑小顆的買。
    空間里儲存的蔬菜有限，當(dāng)時看著一大堆，消耗起來根本不夠吃多久。
    正當(dāng)葉青發(fā)愁時候，沒過幾天，上班時候工會的人來了，給大家發(fā)了肥皂票，火柴票，縫衣針票，單位福利?。∫窃侔l(fā)點青菜就更好了……
    這些天葉青總會擔(dān)心惠安縣那邊的老吳一家，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還有徐公安。
    他怎么不來了呢？上回還答應(yīng)說幫忙弄水泥轉(zhuǎn)頭給洗漱間砌個洗手臺。自家浴桶木盆都箍完了，就是洗手臺沒找落，帶下水的木盆不能放上去用。
    言而無信，葉青恨恨的想。
    “小葉！小葉你的電報，加急的！”又是李玉坤給捎來。
    葉青忙接過拆開，是李隊長發(fā)來的。
    “買鍋，沒券，賣糧?！?br/>     暈，省錢也不是這么個省法，您倒是寫清楚了??！
    前面的買鍋沒券好理解，現(xiàn)在什么都要工業(yè)券，農(nóng)民沒有。這可能是想讓自己想辦法，可是外省的票證不能通用，寄回去他們在惠安縣也不能使?。?br/>     后面的更嚇人，賣糧？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李隊長一家的口糧才多少？再賣還能活么？
    如果不是沒辦法了，也不會拍電報求到她這兒，不行，得回去看看！
    這周是大禮拜天，能休兩天，葉青沒猶豫，跑到新南市國營商店直接買了一口大鐵鍋。
    花了十六塊八毛錢，十二張工業(yè)券，把葉青上班這里兩個月存的，加上之前去上海捎帶東西斂回來的工業(yè)券全用掉了，一張都不剩。
    回去跟田婆婆招呼一聲，鎖好門，葉青就去了火車站。
    “同志，買張去臨姚市的車票?！比~青到售票口時候，候車室還沒什么人。
    “介紹信?！贝翱诶锏氖燮眴T懶洋洋的。
    “買火車票也要介紹信？”葉青詫異。
    “不知道煤炭資源緊張??？沒事兒瞎跑什么跑，切！”售票員白眼。
    葉青忍住火氣，掏出工作證摔她桌上。
    “我是礦廠委的，全市人民燒的煤炭都是我們礦工人冒著生命危險挖出來的！你說我瞎跑？我不瞎跑你有煤燒嗎！”
    最后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售票員嚇了一跳，怯怯地看著葉青都快要哭出來了。
    “看什么看？打票！”葉青吼。
    售票員手忙腳亂的出了票遞出來，葉青付錢，收起工作證拿了票仰著小下巴離開。
    看來規(guī)定也是看人下菜碟。
    晚上十點多的火車，車廂里稀稀拉拉的坐著十幾個人。
    列車員推著餐車在過道吆喝。
    “豬肉燉粉條，土豆燒肉，四兩米飯，三毛一份不收糧票?！?br/>     火車上的福利，可以買到不要糧票的列車餐，上次葉青去上海時候，在車上還買過袋裝的餅干和面包，也是不要糧票。
    誰也不想錯過福利，都紛紛掏出飯盒。
    葉青也買了一份土豆燒肉，四兩米飯給的足足的，滿滿一飯盆。
    “小同志，你這鐵鍋是給老家捎回去的吧？”對面座上的人問。
    鐵鍋特意留在外面沒裝進(jìn)空間，就是想打探點消息，見有人問，葉青忙咽下嘴里的飯菜點頭道：“嗯啊，老家來了急信，說買不到鍋，大老遠(yuǎn)的讓我給捎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對面的人搖了搖頭：“沒辦法啊，以前的都砸了煉鐵，現(xiàn)在生產(chǎn)隊大鍋封起來，各家各戶又開始自己做飯，重新買可就難嘍！”
    葉青點點頭，仔細(xì)想想，瞬間倒也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吃過宵夜靠著車窗打了個盹，第二天上午十點來鐘火車終于到達(dá)臨姚市，北澤省的省城，當(dāng)初和徐公安告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