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
小夫妻倆出了戶部,二話不說領著人直奔周老尚書家。
周老尚書其人也是個傳奇,他歷經三朝都是個尚書,既有被波及,也有被提拔,杵在戶部這么要緊的位置上壓根不挪窩。
中間廢太后也曾想把他挪走,安排自人頂上,頂了不到兩個月,國庫的錢就跟不上了,有人學得會周老尚書的“雖然國庫什么錢了但是拆拆東墻補補西墻還勉強夠用”的神奇技。
眼下周老尚書已經七十三歲,去年開泰帝登基時他上表請辭,仍是帶著戶部的小年輕們重建戶部籍冊。
到今年年底看干得差不多了,周老尚書才是上表乞骸骨還鄉(xiāng)。
對這位扎根戶部三十余年、勉力維持朝廷財政平衡的老臣,開泰帝是十分優(yōu)待的。
自從知曉周老尚書去意已決,開泰帝考慮到他家鄉(xiāng)麟州有邊患,專門派了一支兵馬去屯田,想以此保護這位老臣不受賊寇所害。
一路上,姜若皎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換著對周老尚書的了解,最后覺得放周老尚書回他老家麟州太惜了,得想個辦把周老尚書留下。
“麟州太遠了,要不讓他們去清平縣和外祖父他們玩兒,到時我們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時候也以順便去請教周老尚書?!碧拥钕抡f出自的想。
姜若皎道:“要是留下自然是極好的?!?br/>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周府門前,他們得及,身邊也帶多少人,更有準備什么拜帖,只得讓人進去向周老尚書說一聲。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周老尚書家的門房眼力勁也不差,一瞧姜若皎兩人的衣著便知曉他們的身份。樂文小說網
門房趕忙把他們往里領,順便打身邊的小子前去報個信。
周老尚書府邸不大,園子一眼就看個遍,姜若皎兩人隨著門房往里走了一段路,就見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邁步走了出,雖已須皆,身姿卻依然筆挺,瞧著精神矍鑠,灼亮的雙眼更是一點都不像是個將就木的老人。
這便是周老尚書了。
“不知殿下與娘娘駕臨,未相迎,還望殿下和娘娘恕罪。”周老尚書說話不疾不徐,雖說著告罪的話,身板卻一點都彎下。
太子殿下上前拉著周老尚書就往回走,跟回了自家似的,嘴里還說道:“這么冷的天,您在屋里等著就是了,要是受了寒怎么是好。也是我們得急,有提前讓人說一聲!”
周老尚書看了眼太子殿下抓上的手,頓了頓,終是掙脫。
三人圍爐坐定,太子殿下左看右看,好奇地問道:“您兒女都不在京城嗎?”
周老尚書笑道:“都不在,兩個兒子在外地任職,兩個女兒嫁人了,老妻又臥病在床,不出見客,家里便比較冷清,殿下莫要見怪。”
太子殿下道:“不見怪不見怪。”他眼珠子一轉,立刻計上心,“既然您夫人生病了,何不在京城多留些時日,讓太醫(yī)上門好好把您夫人治好再說?!?br/>
周老尚書道:“都是老毛病了,雨雪一就下不了床,想治好怕是挺難?!?br/>
太子殿下道:“不總想著什么老毛病,病了就得讓太醫(yī)瞧瞧,我聽人說看病這事兒得‘病向淺中醫(yī)’。要是每次都想著只是老毛病忍忍就去了,錯了治好的機會怎么辦?”他說著也不等周老尚書反對,立刻命隨的內侍跑太醫(yī)院一趟,把擅長給老人看病的太醫(yī)都請給周老夫人會診。
周老尚書本想推拒,一琢磨又覺得太子殿下的話不無道理。他說道:“就多謝殿下了。我活了這么大的年紀,竟有殿下想得周全?!?br/>
太子殿下被這么一位看起極睿智的老臣夸了,尾巴立刻就翹了起。
他自覺已經和周老尚書拉近了關系,開門見山地向周老尚書說起他們的意,說是想了解了解往年大雪成災是怎么個況。
周老尚書想到小夫妻倆急匆匆跑竟是為了這事兒。
見太子殿下和姜若皎都齊齊看著自,周老尚書便細細給他們講了起。
他記性好,去三十幾年里哪一年雪下得大、哪一年雪下得早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哪一年壓塌了多少房子、凍了了多少人,他都隨口說出,仿佛把每年的受災況都刻進腦子里去了。
太子殿下一開始還只是好奇地旁聽,到后面簡直聽得瞠目結舌,恨不得把周老尚書的腦子換到自腦袋里。
等周老尚書講得口干了,他麻溜地幫周老尚書把茶滿上,轉頭對姜若皎說道:“以前我覺得你記性最好,現在一看,你比周尚書差遠了!”
姜若皎橫他一眼,好氣道:“我如何跟周尚書比?”
周老尚書早就聽聞太子與太子妃好,見他們這般相處也不覺稀奇。他笑著說道:“我平日里也就忙手頭點事,自然就記得清楚些,哪里談得上記性好。
太子殿下不這么覺得。
本他們就準備想辦留下周老尚書的,見識周老尚書的博聞強記后更是不樂意放人。
這會兒太醫(yī)隨著內侍了,太子殿下立刻道:“別的事先不提,我們先讓太醫(yī)去給老夫人看診吧!”
周老尚書與妻子頗好,一生只有這么一個妻,府中半個妻妾,自然不會拒絕太子的好意。
周老夫人得知是太子夫妻倆了,還給她請了太醫(yī),忙讓人把周老尚書喊進房里,邊讓太醫(yī)給她把脈邊數落周老尚書:“你怎么回事?這么要緊的客人上門了,你也不和我說一聲,真當我是下不了床的殘廢不成?”
周老尚書道:“你這一走路就渾身疼的,哪經得起折騰。殿下與娘娘都是極和氣的人,肯定不會怪罪我們?!?br/>
等旁邊的太醫(yī)問其診,不等周老夫人說話,周老尚書就一一答了。
姜若皎兩人到底是外人,好入內陪著太醫(yī)看診,此時都在外間坐著。
他們聽著周老尚書想也不想便說出周老夫人的起居況,抬眸對望一眼,都覺當夫妻當到周老尚書他們這樣的真不容易。
這便是頭偕老了吧?
周老尚書最后被周老夫人趕了出。
看到太子殿下兩人還在,周老尚書忙上前賠罪。
太子殿下自是不會在意被晾了么一小會。
這次他請?zhí)t(yī)是請對了,太醫(yī)還真看出點問題。
往年周老夫人確是忍忍就去的老毛病,今年卻是不一般,要是不及時用藥會癱瘓在床。
周老尚書聽后整顆心都提了起,又是擔憂又是慶幸。
要不是太子殿下二話不說請?zhí)t(yī),他們說不準還當是老問題,壓根不會太在意。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當真癱瘓在床,怕不是幾個月就不了。
而且還會走得格外不體面。
他妻子向最好面子,如何接受樣的事。
周老尚書再三謝太醫(yī),又激地朝太子殿下允諾道:“殿下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只管問老臣,但凡是老臣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太子殿下一點都不懂什么叫“施恩不望報”,趁熱打鐵地拉著周老尚書說道:“既然您這么說了,您要答應我想別回麟州去?!?br/>
周老尚書自然明太子殿下的挽留之心。
他嘆著氣道:“去么多年,我為家鄉(xiāng)做點什么,本想撐著這把老骨頭回去看看的。我聽聞陛下已經派兵去麟州屯田了,要是我臨時變卦不走了,也不知陛下會不會生我的氣把兵收回?!?br/>
開泰帝剛登基一年,根基還很不穩(wěn)固,不少兵馬都還駐扎在臨近京畿的諸州,遠一些的地方根本顧得上。
北境如今還是靠聶大將軍的聶家軍在守著,這位聶大將軍去與開泰帝算是一南一北兩員猛將,兩邊隔得遠,兩邊什么交。
開泰帝登基至今,聶大將軍也從北境回,朝中不少人都猜測他興許不服氣開泰帝這位新皇。
不少人為了開泰帝的皇位穩(wěn)固,要么讓開泰帝找由頭調走聶大將軍,要么讓開泰帝坐看聶家軍和草原人斗,反都不同意開泰帝往聶家軍邊放糧放錢給人給軍備。
北邊本就地廣人稀,兵馬不足,糧食也不做,草原人還頻頻犯邊,朝廷要是不派兵增援,也不知北境支撐多久。
至少麟州快撐不住了。
周老尚書不想家鄉(xiāng)遭罪,才一心告老還鄉(xiāng),想拼上自這把老骨頭打破朝中僵局。
他在先帝和廢帝兩朝都身居戶部尚書這樣的要緊職位,本就算不得新皇的心腹要臣,如今在朝中人輕言微,做的也只有這么一點事了。
太子殿下不知周老尚書的思慮,聞言說道:“父皇怎么會生氣,麟州地方本就是戰(zhàn)略要地,總是要派兵的,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您要是擔心的話,一會我就去找父皇說說!”
周老尚書有拒絕,親自送太子殿下出門。
他站在大門前目送太子夫妻倆相攜離去,直至再也看不見對小夫妻倆的背影,才獨自回到府中,踱步走抄手游廊前去尋他的老妻。
周老夫人坐著看書等藥煎好,見周老尚書心事重重地回了,不由問:“怎么這副表?太子不好嗎?”
周老尚書道:“倒不是不好,只是這樣的性怕是容易遭人算計。”
他歷經三朝,一直扎根戶部巋然不動,見的人、遇到的事自然不會少,只么小半天的相處他便看出太子殿下心性至真至純。
倒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身處東宮樣的位置,平日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怕不是會被人利用了去。
周老夫人含笑看著自憂心忡忡的丈夫,稀奇地說道:“看這孩子確很不錯?!?br/>
以前周老尚書見完廢帝和廢帝些個不成器的兒子,回都是罵罵咧咧的,曾為他們擔憂?
周老尚書橫她一眼,糾道:“別張口就這孩子這孩子的,是太子殿下,小心讓人聽了去。”
周老夫人道:“緊張什么,我看當今陛下和太子殿下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于我。”
周老尚書聞言,不吭聲了。
開泰帝和這位太子殿下確很不一樣,許是再宮中待太久,所以事與先帝、廢帝以及其他皇子皇孫都大不相同。
有人覺得他們不像樣,周老尚書卻隱隱覺得也許這對“不像樣”的父子會給朝野上下帶前所未有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