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知雷古勒斯在這里見到海倫娜是否感到驚訝,哪怕他驚訝海倫娜應(yīng)該也看不出來,畢竟他平時情緒內(nèi)斂,表達出來的都是他愿意讓別人看見的,他不想被人看見的都隱藏很深。
海倫娜正了正臉色,微笑著招呼道:“晚上好,雷古勒斯?!?br /> 雷古勒斯輕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海倫娜想出去,這里位置隱蔽,別人看不見,很適合偷懶,但她也不能總是偷懶,今天來做這份差事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幾個其他學(xué)院的姑娘,都長得十分漂亮,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偷懶沒好好干活,她在教授那里的印象就更差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正想開口跟雷古勒斯借個光,就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她立刻皺起眉說:“你喝酒了?”
他們還沒到允許喝酒的年紀(jì),雷古勒斯身上的酒氣如果不是他自己喝的,那就是喝了酒的人靠他太近沾染上的。
雷古勒斯沒有很快回答,海倫娜等了好一會才聽見他慢條斯理道:“這是教授默許的慣例。雖然還不到年齡,但在俱樂部的聚會上可以稍作嘗試?!?br /> 哦,說得直白點就是好學(xué)生的特權(quán)?
海倫娜挑挑眉,看樣子他是自己喝了酒,那就不存在誰靠得他太近,這樣一想她心里舒服了一些,臉色好看了不少。
海倫娜今天是來做服務(wù)工作的,她自己也有個托盤,剛才放在了一旁,上面正好放著杯美酒。不是三把掃帚那種黃油啤酒,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珍藏,單單是聞著酒香便足夠誘人了。
海倫娜有些遲疑,其實她也想試試,但想起自己的身份她還是克制住了。
她端起托盤準(zhǔn)備離開,雷古勒斯卻在這時靠得更近了,酒的味道不但沒有減少他的魅力,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奇異的成熟氣質(zhì)。
海倫娜碧綠的眸子凝著他,低聲問:“怎么了?!?br /> 雷古勒斯沒看她,他直接端起了托盤上的酒杯,將里面的酒一飲而盡。
海倫娜微微怔住,須臾后道:“酒不是這樣喝的,你應(yīng)該慢慢來?!?br /> 雷古勒斯側(cè)身站在那,必須要說的是海倫娜真的很會找地方,他們的位置被絳紫色的帷幔遮掩得干干凈凈,哪怕外面有人來來往往,他們的交談聲不斷傳來,帷幔里的情形也被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極其私密。
海倫娜忽然覺得口干舌,雷古勒斯大概也有這樣的感覺,所以他抬手松了松領(lǐng)口。
海倫娜這才注意到他今天也沒穿校袍,穿了套天鵝絨質(zhì)地的復(fù)古西裝。西裝剪裁合體,襯得他身材越發(fā)修長挺拔。海倫娜忽然想到了他那位有校草之稱的哥哥,可能大部分人都覺得西里斯·布萊克比雷古勒斯·布萊克要英俊一些,但在海倫娜看來,雷古勒斯身上那種內(nèi)斂壓抑的憂郁,克制隱忍的理智,都要比他的哥哥吸引人。
肆意放縱的浪子縱然招人愛慕,但禁欲冷靜的清醒者更讓人欲罷不能。
海倫娜是真的欲罷不能。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一萬次不要再招惹雷古勒斯,她沒機會和他發(fā)展。
可感情本來就是一種不可控的東西。
大約也只有他真的訂婚之后她才能完全死心吧。
此時此刻海倫娜一點都不后悔接下斯拉格霍恩教授給的這份差事了,她故意往前走了一步,裝作不在意地靠近他胸膛聞了聞,壓低聲音說:“你身上酒氣好重,這樣下去一出門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你喝了酒。”
雷古勒斯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靠近,還近得這么親密。
他呼吸短促地窒了一下,很快垂下頭盯著她說:“是嗎。”
海倫娜點點頭,抬手輕輕放在他胸膛上,隔著西裝和襯衣的面料感知著他的心跳。
她低垂著眼睛喃喃道:“你心跳得很快?!?br /> 雷古勒斯在她頭頂?shù)吐曊f:“隔著衣服,你能感覺到嗎?!?br />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說:“也許不隔著衣服能感覺得清晰一點。”
她以為他會給她一個回答,但是沒有。他不說話了,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還在她身上。他一定醉了,如果不是醉了,他不可能和她有這樣的交流,甚至還允許她靠得這么近。
海倫娜抬眸與他對視,他深邃的灰眸中倒映著她柔弱的影子。她很快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用另一手解開了他西裝外套的紐扣。
她也不知道雷古勒斯是不是酒量很差,又或者他們見面之前他已經(jīng)喝了不少,反正此刻他連呼出來的氣息里都帶著酒淡淡的香氣。
海倫娜抬頭望向他,他始終呼吸平穩(wěn),好似沒察覺到他們在帷幔之后做的事情多曖昧。
她感知著手下他有力的心跳,碧色的眸子緊盯著他的眼睛,他微瞇著眼,眼里有醉意,她心想,他果然是喝醉了。
也是,如果不是喝醉了,還能是什么呢。
難不成還能是放任她如此嗎?
海倫娜覺得自己有點失去理智了。
她深吸一口氣,踮起腳尖用空著的手環(huán)住他修長的頸項,親吻了他帶著酒意的唇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海倫娜放開了他,匆忙地拎著空了的托盤轉(zhuǎn)身離開。
雷古勒斯看似醉了,又好像沒有,他喃喃出聲,像是自語,又像是呼喚。
“海倫娜……”
帷幔之外,院長的講話結(jié)束,大家開始跳舞。
音樂聲悠揚悅耳,讓海倫娜的精神也不自覺放松了一些。塞西·帕金森沒去跳舞,有人邀請她,但她沒接受。她好像在等誰一樣,旁邊的麗塔·萊斯特蘭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得她十分羞愧。
麗塔·萊斯特蘭奇是斯萊特林?jǐn)?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和帕金森同樣出自純血世家,但不管在美貌、學(xué)習(xí)還是人際交往上,萊斯特蘭奇都要比她好得多。
帕金森面對她時不自覺帶了些遲疑和自卑,海倫娜的出現(xiàn)就像一道曙光,照亮了她所有的生澀和忐忑。
“海倫娜!”她高聲叫她,海倫娜想裝作沒聽見都很難。
她沒什么情緒地轉(zhuǎn)眸望去,淡淡道:“有什么需要嗎,帕金森。”
帕金森皺皺眉,過了一會才說:“好吧,既然你選擇叫我帕金森,那我也叫你伯德好了?!甭灶D,她露出戲謔的表情,“伯德——多好玩的姓氏,鳥……”
在伯德家族沒落之前,沒人敢嘲笑這個姓氏,可今時不同往日,伯德家族敗落了,除了海倫娜沒留下任何人,那么作為帕金森家的小姐,塞西·帕金森當(dāng)然有資格嘲笑這個姓氏。
海倫娜很清楚她跟不少人在私下里諷刺她是個鳥人,但這么明目張膽還是頭一次。
她不要自己的淑女形象和禮節(jié)了嗎?海倫娜略微吃驚地望著她。
同樣意外的還有麗塔·萊斯特蘭奇。
萊斯特蘭奇拍了一下帕金森的肩膀,低柔地說:“注意言詞,塞西,你太不禮貌了。”
帕金森最不想在萊斯特蘭奇面前丟面子,所以哪怕意識到自己言語不妥,依然硬著頭皮道:“有嗎?她的姓氏本來就含有那個意思不是嗎?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br />
隨便說說可不會露出譏誚的笑容,海倫娜在心里補充。
但她也沒指望萊斯特蘭奇為她出頭,她懶得在院長的聚會上鬧矛盾,準(zhǔn)備躲到一邊去遠離事端,但這種行為被帕金森誤認(rèn)為懦弱和默許,她開始喋喋不休地嘲笑海倫娜的姓氏。
海倫娜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握成拳,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點,但是……真的忍不了了。
祖先們都不在了還要被一個小姑娘這樣恥笑,海倫娜覺得自己也無需再忍了。
她袖中的魔杖滑落下來,她握緊魔杖正要抽出來,忽然有人從身后抓住了她握著魔杖的手。
她一怔,側(cè)頭望去,雷古勒斯的側(cè)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他身上已經(jīng)沒了酒味,大約是處理過了。
他立在那,阻止了她抽出魔杖的行為,之后就很守禮地放開了她的手。
他往前走了幾步,挺拔高大的身影很快將她擋在身后,海倫娜聽見他對帕金森說:“伯德家族繁盛時期的成就比如今的帕金森家族更強大。如果你父親聽到你這樣議論別人的家族和姓氏會不高興的,帕金森?!?br />
被人指責(zé),帕金森固然憤怒,可指責(zé)她的人是雷古勒斯,她敢怒不敢言。
更不要說雷古勒斯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如果她父親知道她都說了些什么,肯定不會高興。哪怕他們父女可能想法一致,但帕金森先生至少還保持著理智和體面,知道作為一個斯萊特林,作為一個純血世家的掌權(quán)者,不應(yīng)該那樣草率失禮的說話。
誰也無法定論一個家族何時興旺何時衰敗,伯德家族當(dāng)年的掌權(quán)者也絕對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家族會只剩下一個空殼,能當(dāng)家做主的就只剩下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女孩。
海倫娜慢慢吐了口氣,她懶得留在這里,羞恥感侵襲了她的大腦,她悲憤交加,不能給帕金森教訓(xùn)的不耐讓她無法冷靜,她想她還是趕緊離開得好。
不過也就在她離開之前,她聽見雷古勒斯再次開口了。
他在麗塔·萊斯特蘭奇饒有興致的注視下淡淡道:“海倫娜也不會總是姓伯德。她嫁人之后,會擁有其他姓氏?!?br />
是啊,嫁人之后要冠夫姓,可海倫娜那樣的出身,又能冠上什么高貴的夫姓呢?
雷古勒斯提到這個,總讓人覺得他在暗示什么,可誰又能點明他在暗示什么呢?
沒人相信,也沒人敢那么做。
大家很快散開了。
雷古勒斯也離開了這里,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
最后和海倫娜一起留下的是麗塔·萊斯特蘭奇。
兩人視線交匯,后者上上下下看她,海倫娜淡淡一瞥,也沒和教授打招呼,直接離開了魔藥教授辦公室。
麗塔·萊斯特蘭奇站在原地輕撫過自己的魔杖,片刻之后輕輕嘖了一聲說:“有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