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無以為報
巷子里有三個人,兩個非禮的,一個被非禮的,聽到顧青這一聲暴喝不由都愣了,然后運用所有的智慧機智默默分辨顧青究竟在說哪個畜生。</br> 巷子是死巷子,三人被顧青和親衛(wèi)們結結實實堵在里面,顧青揮了揮手:“韓介,擺平這件事。”</br> 韓介剛準備動手,再看一眼巷子里的情勢,忽然停住,湊在顧青耳邊道:“侯爺,那兩個人沒帶兵器,而且看他們的體格很容易被打倒……”</br> “那又怎樣?”</br> 韓介嘆了口氣,輕聲道:“這種時候,侯爺要不要親自救出那位美人兒?如此或許可以讓美人芳心暗許……”</br> 顧青瞥了他一眼,悠悠道:“韓介,你是瘋了嗎?我有你們這些親衛(wèi),啥事必須要我親自動手?我被打了怎么辦?為了美人的芳心暗許就活該挨頓打,憑什么?”</br> 韓介心里默默念叨了幾句,深呼吸,然后揮手讓親衛(wèi)們上前。</br> 巷子里兩名客商早已嚇壞了,畢竟被一群人結結實實堵在巷子里不是什么美好的經(jīng)歷,雖然是被雇請來演戲,也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可是被這么多人堵在巷子口,有準備歸有準備,但……害怕也是真的害怕。</br> 親衛(wèi)們嘻嘻哈哈上前,倆客商他們根本沒放在眼里,活動了一下手腕便動手了。</br> 打斗的過程并不具備任何觀賞性,一面倒的單方面毆打,客商被摁在地上摩擦,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聲,皇甫思思花容失色,趁著眾人打斗時脫身而出,朝顧青飛奔而去。</br> “多謝恩人救命!”皇甫思思情不自禁地朝顧青身上撲去。</br> 顧青眼疾手快閃身,皇甫思思撲了個空,身形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br> “這位姑娘你正經(jīng)點,被人救了應該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感謝老天垂憐,而不是隨便找個男人就撲上去。”顧青義正嚴辭地道。</br> 皇甫思思:“…………”</br> 一旁的韓介再次重重嘆氣。</br> 巷子內,兩名客商已被揍得不成人形,趴在地上奄奄一息。</br> 顧青拍了拍手,對親衛(wèi)們道:“行了,莫鬧出人命,收手吧。”</br> 親衛(wèi)們遵令退回巷口。</br> 皇甫思思只好規(guī)規(guī)矩矩襝衽為禮,凄聲道:“多謝恩人,小女子感恩不盡,實不知何以為報……”</br> 顧青看了看天色,道:“那你就慢慢想,想好如何報答我,給你個真誠的建議,給錢就行。”</br> 招呼韓介一聲,顧青便打算離開,天色不早,今日好不容易休息,看過擴城工程進度后他還打算回營好好躺半天,沖澡烤肉和酒,享受一下久違的權貴腐朽墮落的生活,沒必要跟無謂的人浪費時間。</br> 皇甫思思急了,這不是英雄救美后的正常套路,按理說此時難道不應該是美人感恩,英雄得意,兩兩深情對視然后眼神里擦出愛的火花嗎?</br> 這位侯爺卻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仿佛只是順手扔了一坨垃圾般隨意,她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站在他面前就像是透明的,完全沒入他的眼。</br> “恩人不想聽聽妾身為何遭此橫難嗎?”皇甫思思凄然道。</br> 顧青微笑:“去找你的知心大哥哥或知心大姐姐傾訴,我可以救人,不負責傾聽受害經(jīng)過。”</br> 看著顧青和親衛(wèi)們揚長而去,皇甫思思愣在原地半晌沒回神。</br> 就……就這?</br> 這家伙到底長了個什么腦子?</br> 皇甫思思迷惘過后,不自信地垂頭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br> 難道因為自己不夠美麗?這位侯爺在長安看多了美女,看不上自己這樣的?</br> 可是……自己并不差呀,龜茲鎮(zhèn)第一美人名符其實,不知多少客商對自己神魂顛倒,這位侯爺為何偏偏無動于衷?</br> 皇甫思思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此時已不僅僅是美人計能否成功了,而是她對自己的外貌自信產(chǎn)生了動搖,這個問題比美人計更嚴重。</br> 就不信你真是一根木頭!</br> 皇甫思思想了想,朝顧青追了上去。</br> …………</br> 站在擴城工地上,肥胖憨厚的李司馬堆著笑,時刻躬著身子,畢恭畢敬地向顧青介紹工程進度。</br> 節(jié)度使府的官員們最近已察覺出了不對,這位新來的節(jié)度副使果真不聲不響地接管了節(jié)度使府的很多權力,高仙芝如今深居節(jié)度使府后院,對任何事不聞不問,如今真正主持安西四鎮(zhèn)軍政事務的只有顧青一人。</br> 挺厲害的年輕人,李司馬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顧青究竟是怎樣悄無聲息地讓高仙芝甘心將權力雙手奉上,要知道高仙芝在安西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性情火爆,手段毒辣,滅國無數(shù),許多西域的小國小部落被他毫無理由地派兵滅掉了。</br> 如此強勢的一個人,居然在這位年輕人面前甘心讓權,過著如同歸隱一般的生活,太奇怪了。</br> 李司馬不敢多想,只能模糊地判斷,能讓高仙芝甘心讓權的原因,應該是來自長安方面的壓力,朝廷對高仙芝的信任或許有了變故。</br> “城墻還要往南擴充五里,這五里空地用于倉儲之地……”顧青指著遠處的南面城墻,城墻已被拆了大半,無數(shù)工匠民夫正勤勞地運送著沙土石塊。</br> 李司馬迷惑地道:“倉儲……?”</br> “對,倉儲,商隊進城肯定要帶貨物的,貨物若帶在身邊難免丟失或被盜,再說,如果貨物過多的話,也沒個地方堆放,堵塞了城內道路,所以必須要建倉儲……”顧青露出微笑。</br> “倉儲不賣給商人,所有權歸官府,官府可以將其租給商人臨時使用,按天收取租金,如此,既方便了商人,咱們官府也得了好處,逢年過節(jié)還能以官府的名義給你們官員發(fā)點福利,糧米豆油綠菜什么的,雙贏的局面,不開心嗎?”</br> “侯爺高瞻遠矚,下官欽佩。”李司馬急忙送上一記力度輕微的馬屁。</br> 顧青瞇眼再次看了看工程進度,道:“多調些工匠民夫,工錢給足,盡早完工,錢已到位了,工期可以縮短些,建商鋪不用太精細,有房有梁有門窗便可,剩下的部分商人們會自己裝飾,道路規(guī)劃方面也要做得仔細些,考慮到商鋪前的道路有拉貨馬車和行人,所以道路一定要留寬敞一些,至少三丈寬以上。”</br> 李司馬恭敬地將顧青的話一一記下。</br> “還有,在瓷器集市上留四間位置最佳的商鋪給我,我私人要用。”顧青又吩咐道。</br> 李司馬一愣:“侯爺自用的嗎?”</br> “嗯,堂而皇之的以權謀私,有意見?”</br> “沒,下官一定辦妥,留下最好的四間商鋪。”李司馬高興極了,這才認識沒多久,侯爺竟托以個人私事,可見自己的前程即將光明敞亮了啊。</br> 或許顧青今日看這位肥肥胖胖的李司馬比較順眼,緊接著又交給他一件私事。</br> “龜茲鎮(zhèn)上哪個酒樓客棧口碑最好?我要宴請安西軍將領。”</br> 李司馬想了想,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嬌脆的女聲。</br> “顧侯爺,妾身的福至客棧口碑最好。”</br> 顧青和李司馬回頭,見皇甫思思一襲綠衣,如芙蓉出水,裊娜生姿地站在他們身后,朝顧青露出嫵媚的微笑。</br> “剛才妾身打聽過了,原來您便是新任的節(jié)度副使顧侯爺,民女失敬了。”皇甫思思襝衽一禮。</br> 顧青一見是她,不由撇了撇嘴:“我試過你客棧的飯菜,口味一般,你退下。”</br> 李司馬當然不會放過與侯爺私人關系上產(chǎn)生交集的機會,于是沉吟道:“若論口碑最好的客棧,莫過于……”</br> 話沒說完,皇甫思思打斷了他的話頭,上前兩步道:“顧侯爺,口味這種事終歸是眾口難調,但妾身說實話,這兩年來龜茲鎮(zhèn)南來北往的客商,十之四五皆住在妾身的福至客棧,安西軍的將士們若有休沐出營之日,也常在妾身的客棧飲酒用飯,這位李司馬也是鎮(zhèn)上官員,他能作證。”</br> 顧青望向李司馬,李司馬想了半天,只好苦笑道:“雖說侯爺不習慣她家的飯菜口味,但……她說的是實話,確實她的客棧生意比較紅火。”</br> 顧青對皇甫思思并無成見,只是懶得搭理罷了,所以也不會刻意針對她,既然李司馬也如此說,顧青便對皇甫思思道:“明日晚間,包下你的客棧,菜色酒水準備豐盛些,銀錢用度方面,你與李司馬結算。”</br> 見顧青又打算轉身離開,皇甫思思急了,也不知怎么想的,閃身便攔在顧青前面。</br> 一旁的韓介皺眉,沉聲道:“姑娘,平民不得攔官駕,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嗎?”</br> 皇甫思思咬了咬下唇,柔弱凄然道:“侯爺剛剛才救了妾身的命,此刻又對妾身如此兇,教妾身好生惶然……”</br> 顧青耐心地道:“如果你覺得惶然,可以閃到一邊去惶然,不用擋我的路啊。”</br> “侯爺明晚包下妾身……的客棧,卻還不知道妾身的姓名呢。”</br> “你腦闊有包邁,我吃個蛋難道還要認識那只下蛋的母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