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英雄救美
成大事者,必須要具備非同常人的心志和毅力,除了堅定的性格,也需要狠辣的手段。</br> 顧青很明白這個道理,也狠得下心。不僅對敵人狠得下心,對自己也狠得下心。</br> 當(dāng)初為了陷害濟(jì)王,顧青敢拿自己的身體動刀,心狠如斯,還有什么不敢做的?</br> 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對生活挑三揀四,那是因為他是權(quán)貴階級,他本應(yīng)該擁有挑三揀四的權(quán)利,但到了該吃苦該玩命的時候,他從來不會畏怯逃避。</br> 勇于面對艱困的人,才有資格享受挑三揀四的生活。</br> 當(dāng)顧青終于艱難地完成了障礙跑,將士們再次爆發(fā)了山崩地裂的歡呼聲。</br> 在將士們的眼里,顧青的身體素質(zhì)真不是一般的差,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與將士們站在一起,便形成一種很明顯的區(qū)別,讓人一眼便看到兩者的不同之處。</br> 顧青的動作完成得很勉強(qiáng),跑得慢,爬得慢,每個動作都是那么的艱難笨拙,仿佛臨死彌留的人吊著最后一絲余息,隨時都會斷氣似的,令圍觀的將士們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br> 但顧青卻還是咬著牙跌跌撞撞做完了一套動作,盡管完成得很慢,盡管還受了傷,但對將士們來說,顧青已做得足夠了。</br> 身份階級的差異擺在面前,將士們要看的是顧青的態(tài)度,絕不會奢求他的名次,態(tài)度拿出來了,只要你做了,我便跟著你一起玩命,絕不會有一句怨言。</br>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同甘共苦,這才是讓將士們心服口服的主帥。</br> 顧青做到了。</br> 有重賞,有懲罰,有主帥親自身體力行,所有將士再無任何不滿。對一支軍隊來說,這便是公平,軍隊里的公平可以讓將士們無怨無悔地為主帥拼上性命,因為值得。</br> 完成了障礙跑的顧青被韓介等親衛(wèi)扶回來,韓介蹲在面前給顧青的膝蓋敷藥纏上布帶,顧青臉色潮紅,渾身是汗,喘著粗氣笑道:“不行了,真不行了,讓我歇息一會兒,歇息過后再繼續(xù)做……”</br> 韓介低聲勸道:“侯爺,士氣已盛,軍心可用,將士們對侯爺心悅誠服,侯爺不必再繼續(xù)了。”</br> 顧青大口喘著氣,道:“說過的話要算數(shù),這是誠信。我不僅要繼續(xù)操練,以后每天都要跟今日一樣操練,沒有例外。”</br> 韓介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頭繼續(xù)幫他敷藥,道:“侯爺本是文弱書生,但統(tǒng)兵之道卻深得其髓,末將今日從侯爺身上學(xué)到了很多。”</br> 包扎完傷口,顧青朝韓介和親衛(wèi)們道:“你們也不能例外,都去給我操練,告訴常忠他們,讓他們也去練,從今日起,全軍上下無人能特殊,我這個主帥都親自下場了,誰還能比我更特殊?”</br> 韓介領(lǐng)命而去,顧青坐在場歇息了一陣,試了試膝蓋的傷,仍有些痛,但還能繼續(xù)。</br> 于是顧青讓人給他雙腿綁上沙袋,開始負(fù)重二十里越野。</br> 默默無聲地出發(fā),默默無聲地消失在將士們的視線中,茫茫大漠里,顧青孤獨的身影漸漸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與黃沙飛塵融為一體,漸行漸遠(yuǎn)。</br> 常忠此時也換上了一身精練的短衫裝扮,見將士們神情感動,常忠趁勢大喝道:“常某雖已三十余,亦愿附侯爺驥尾,從今以后,我與將士們同操練,看我的!”</br> 大吼一聲后,常忠的身形從障礙路的起點竄了出去,一項一項地重復(fù)著顧青的動作。</br> 將士們再次爆發(fā)歡呼,領(lǐng)兵的各營官和旅帥立馬下令開始操練,平靜有序,有條不紊,軍心穩(wěn)定,士氣高昂。</br> 顧青豁出去換來的代價,是擁戴,是心甘情愿的服從。</br> …………</br> 完成了所有流程后,累癱了的顧青被親衛(wèi)們抬走了。</br> 將士們默默注視著他,沒人笑話他的孱弱,所有人記住的是這位主帥令行禁止,言出必踐。</br> 就算是走個過場籠絡(luò)軍心,將士們都認(rèn)了,因為如此籠絡(luò)人心的方式也是滿滿的誠意,從古至今的主帥,誰聽說過如此豁出去的籠絡(luò)人心?幾乎費(fèi)了半條命啊。</br> 第二天一早,正當(dāng)所有將士以為顧青躺在帥帳內(nèi)養(yǎng)身體不會再來操練場時,顧青在親衛(wèi)的攙扶下卻再次出現(xiàn)在操練場上。</br> 比昨日更笨拙更吃力的動作,比昨日更緩慢的步伐,艱難卻堅定,每個動作一絲不茍,顧青咬著牙再次完成了,仍舊被親衛(wèi)抬走。</br> 與昨日不同的是,將士們沒有歡呼,而是安靜地看著顧青被抬走。</br> 空氣靜謐,但每個人的內(nèi)心卻并不平靜。</br> 無聲的校場上,一種名叫“軍心”的東西正在緩慢地凝聚成團(tuán),如滾燙的巖漿流過眾人的心間,未來,無堅可摧。</br> 顧青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握這支軍隊的人心。</br> 世上有些事情可以靠聰明智慧輕松解決,很多事都能走捷徑,但是,也有很多事并無捷徑可走,人心是最能直接感受到冷暖的,想要走進(jìn)別人的心里,沒有任何取巧的方法,只能一步一步踏實地走,再艱難都別無選擇。</br> 顧青堅持了整整五天,每天都沒有缺席。按照當(dāng)初與常忠等將領(lǐng)定下的規(guī)矩,每操練五日可休息一日,顧青不由慶幸自己立下了這個規(guī)矩,不然再這么下去遲早會把自己折騰死。</br> 每天都被抬回帥帳,顧青覺得很沒面子,可孱弱的身體卻不爭氣,每次操練過后便卸了心勁,支撐整個人的信念瞬間松懈,身體便不由控制地倒下。</br> 不過顧青并不后悔,以后刀光劍影的日子將會越來越多,將自己的身體打熬結(jié)實了沒壞處。</br> 五天的操練,顧青不知為何已慢慢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仿佛肌肉都已形成了條件反射般的記憶。</br> 好像前世的健身房一樣,剛開始各種拒絕各種懶惰,一旦堅持一個星期,接下來每天都有一種不由自主想去擼一把鐵的沖動,哪天不去都會覺得渾身不對勁,生命里仿佛缺少了什么。</br> 相比以前懶惰的日子,顧青反倒?jié)u漸喜歡如今每天操練的日子,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就好像一條咸魚翻了身,終于不那么咸了,變成了淡水魚。</br> …………</br> 皇甫思思站在客棧門口,望斷天涯路。</br> 自從上次顧青走了以后,她便每天在客棧門口站著,想在人群中制造與顧青偶遇的機(jī)會。</br> 聽說這位侯爺喜歡在鎮(zhèn)上閑逛,而且最近還聽說他親自下令擴(kuò)城建市,似乎要對龜茲鎮(zhèn)進(jìn)行大改造。盡管她才見過顧青一次,但顧青主政一方的魄力她卻深深領(lǐng)教了。</br> 不愧是長安調(diào)遣過來的官兒,果真是有幾分本事的,從龜茲鎮(zhèn)百姓和商人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br> 只是這位侯爺搞出如此大的動作后,卻仿佛銷聲匿跡了一般,皇甫思思在客棧門口等了他五天,卻再也沒見過他了。</br> 她卻不知道這五天顧青在大營里過著怎樣的日子。</br> 想到邊令誠逼她對顧青使美人計的嘴臉,皇甫思思便打從心底里厭惡,然而,終究是受制于人,她只是個無人庇護(hù)的弱女子,除了忍氣吞聲接受,想不出別的辦法擺脫。</br> 幸好,顧青是個看起來沒那么討厭的年輕男子,盡管可能有點不正常。</br> “皇甫姑娘,邊監(jiān)軍傳了話過來,他勸您快點行動,這些日他忙著上疏長安,卻一無所獲,迫切需要顧縣侯的幫助,所以……邊監(jiān)軍的意思您懂的,他快沒耐心了。”</br> 說話的是客棧的一名新來的伙計,自從皇甫思思答應(yīng)了邊令誠后,這人便來了客棧甘當(dāng)伙計,他原本是邊令誠身邊的親信隨從,大家都心知肚明,邊令誠需要眼線安插在皇甫思思身邊。</br> 皇甫思思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顧青這幾日沒現(xiàn)身,我能怎么辦?邊監(jiān)軍也要講道理吧?”</br> 伙計嘿嘿一笑,道:“那是姑娘您自己的事,邊監(jiān)軍只看結(jié)果。”</br> 皇甫思思面無表情地道:“我需要一個與他結(jié)識的機(jī)會,而你,需要幫我創(chuàng)造這個機(jī)會,如果沒有機(jī)會,邊監(jiān)軍的事我辦不了,殺了我也辦不了。”</br> 伙計猶豫了一下,笑道:“姑娘您說,小人能辦到的一定辦。”</br> 皇甫思思想了想,道:“安排兩個人,做客商打扮,在客棧旁那條無人的巷口等著,等多久我不知道,只要等到顧青來了,他們便假裝上前欺負(fù)我,想必顧青應(yīng)該會出手救我,這便是我與他結(jié)識的機(jī)會。”</br> 伙計沉吟片刻,痛快地道:“好,此事不難,半個時辰可辦妥,姑娘稍等便是。”</br> 很老套的英雄救美橋段,對顧青來說簡直爛透了,但對皇甫思思這個年代的人來說,這樣的橋段還不算老,再說,不管再老的橋段,有效便是王道。</br> …………</br> 玩命操練了五天才等到一天休息,顧青身子疲憊得不行,但還是拉上韓介和幾個親衛(wèi)出了大營,進(jìn)龜茲鎮(zhèn)閑逛。</br> 他太需要人間煙火味了,否則再待下去,別的將士那么淡定,他可能會帶頭炸營。</br> 進(jìn)了龜茲鎮(zhèn)便習(xí)慣性地朝南方走,幾天過去,擴(kuò)城建市的工程不知進(jìn)度如何,顧青是總負(fù)責(zé)人,必須要跟進(jìn)。</br> 快走到福至客棧門前時,顧青忽然看到一名女子踉踉蹌蹌被兩位客商模樣的人從客棧門口拉走,門口的伙計急得跺腳,卻在客商的威脅下不敢叫人。</br> 眼看姑娘被客商拉進(jìn)了旁邊的巷子里,顧青領(lǐng)著韓介和親衛(wèi)們急忙跟了上去。</br> 走到巷口,恰好看到一名客商那雙不規(guī)矩的手正朝姑娘的肩頭摸去。</br> 顧青不由大急,跺腳暴喝道:“住手!放開那個畜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