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備戰(zhàn)待發(fā)
邊令誠現(xiàn)在就很想吐血,十斤沒那本事,二兩倒是手到擒來。</br> 安西戰(zhàn)事剛啟,李隆基正琢磨著如何平衡安西軍內部權力,作為監(jiān)軍的他如果真上疏請求回長安,等待他的一定不是升官,很有可能是四個昆侖奴等在城門外給他抬棺,嗩吶琵琶胡琴各種樂器奏出歡快的曲子,昆侖奴一邊抬棺一邊載歌載舞把他埋了。</br> “侯爺,侯爺……莫鬧,奴婢哪里積勞成疾了,又何來吐血十斤之說……”邊令誠臉色難看道。</br> 若換了其他人敢這么說,邊令誠早翻臉了,可惜面前這位侯爺終歸圣眷太隆,邊令誠不敢得罪,只敢暗搓搓的告黑狀。</br> 見邊令誠臉色不好看,顧青認真地商量道:“那就吐血二十斤如何?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死了。”</br> 邊令誠忍不住道:“十斤也死了!……侯爺,咱們能不說吐血的事嗎?您今日為何不與高仙芝奪權?前陣子高仙芝老實了很多,想必已明白了天子的心思……”</br> “今日若侯爺當著眾將的面接管安西兵權,再加上奴婢在旁邊為您幫聲,高仙芝必然不敢多說,將兵權雙手奉上。此次抗擊吐蕃賊軍的主帥就是侯爺您啊,您為何心甘情愿將兵權讓出,甚至您麾下的兵馬也任其調遣……”</br> 顧青目光漸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邊監(jiān)軍說得倒是輕巧,未奉詔命,未得調令,讓我當著眾將的面公然接管兵權,這叫‘以下犯上’,說得嚴重點,這叫‘兵變’,懂嗎?我若真這么干了,高節(jié)帥一刀砍了我陛下都無法說他做錯了,你行你上啊。”</br> 邊令誠頓時語滯。</br> 明面上呢,當然沒有詔命沒有調令,顧青不愿冒這個險倒是情理之中。</br> 可邊令誠還是覺得不甘心,安西軍的局勢直接關系到邊令誠的性命和前程,而邊令誠所理解的天子密旨的意思,高仙芝和顧青都是不穩(wěn)定因素,如果能把這兩人都排擠掉,那么自己豈不是立了大功?</br> 所以邊令誠其實打著攛掇的主意,讓二人鷸蚌相爭,他則坐收漁翁之利。</br> 很遺憾,顧青也是這么想的,大家都有一顆想當漁翁的心。</br> “邊監(jiān)軍,大戰(zhàn)即啟,趁著還有一兩日短暫的祥和時光,不如來我大營痛飲一番?”顧青熱情地邀請道。</br> 主意落空的邊令誠滿心不高興,聞言毫不猶豫地拒絕。</br> 顧青只好微笑與邊令誠告辭。</br> 二人背道而行,邊令誠走得很慢,表情漸漸變得陰冷。</br> …………</br> 顧青回到大營,大營內左衛(wèi)兵馬已開始整備,處處皆是將領的叫罵聲,呵斥聲,糧草和戰(zhàn)馬的精細草料在營地邊堆積如山,營內充滿了忙碌和緊張的氣氛。</br> 顧青回到帥帳,獨自坐在桌案邊,攤開羊皮地圖開始研究,眉頭越皺越緊。</br> 這次突如其來的戰(zhàn)事,將顧青的計劃完全打亂了。</br> 按顧青原本的謀劃,打算在半年內慢慢將安西的兵權接管過來,并且練出一支戰(zhàn)力精悍的軍隊,然后再把邊令誠排擠或弄死,當安西成為他的一言堂后,他便開始在朝廷法度允許范圍內招募團練擴充軍備。</br> 當初給楊國忠送了重禮,好不容易從他那里要來了多余的戰(zhàn)馬和兵器,就是為了給日后招募團練做準備。</br> 然而吐蕃突然入侵,安西四鎮(zhèn)的兵馬包括顧青的兵馬在內全部都整合起來,高仙芝擁有戰(zhàn)時指揮權是顧青與他達成的協(xié)議,被這場戰(zhàn)事一耽誤,顧青的謀劃不得不全部洗牌重來。</br> “打完這一仗再說吧,或許不是壞事,正好讓左衛(wèi)兵馬經受一次戰(zhàn)爭的磨煉……”顧青獨自坐在帥帳內喃喃道。</br> 不僅是左衛(wèi)需要磨煉,顧青本人更需要磨煉。</br>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未曾經歷過真正的戰(zhàn)爭,那種萬馬沖陣,尸山血海的畫面,他見都沒見過,這絕非他當初殺個村痞或與幾十個死士拼命的小場面能比的。</br> 一個沒有任何戰(zhàn)場經驗的主帥顯然是不合格的,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場戰(zhàn)爭來得很及時,仿佛冥冥中的天意,而他顧青便是天選之子,想那么多干啥,老實接受老天爺給他的主線任務漲漲經驗值吧。</br> “韓介!”顧青忽然揚聲喚道。</br> 韓介入帥帳抱拳。</br> “傳我令,所有親衛(wèi)從今日起全部換上我給你們打造的鑌鐵板甲,兵器備齊全套,箭矢弩矢多準備一些,戰(zhàn)馬挑選最健壯的,每個親衛(wèi)配兩匹戰(zhàn)馬,尤其是糧草,趕緊派人出去多弄點肉,務必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藏好莫讓別的將士發(fā)現(xiàn)……”顧青一件件地吩咐道。</br> 打仗他沒經驗,所以沒什么好吩咐的,臨機應變罷了,但不管怎樣的情勢下,個人的安全和驕奢的生活還是要保質保量的,這個容不得半點馬虎。</br> 韓介將顧青的命令一一記下,道:“侯爺放心,您是主帥,通常不會遇到危險,若萬一遇到危險,末將和兄弟們一定拼死保侯爺周全,不讓侯爺傷到一根寒毛。”</br> 顧青笑道:“大家都要保重,希望此戰(zhàn)過后兄弟們都是囫圇的,你們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線,一定要小心。”</br> 韓介領命出去后,顧青又叫來了常忠等四名將領。</br> 顧青開門見山道:“常忠,傳我將令,此戰(zhàn)我左衛(wèi)將士必奮勇殺敵,絕不可怯戰(zhàn)畏縮,否則軍法從嚴處置,通令全軍上下,此戰(zhàn)若有立功者,首功賞錢五十貫,余者皆賞三十貫,不僅如此,我還會向長安上疏保舉,升為武官,請朝廷賜永業(yè)田。”</br> 常忠等將領聞言大喜,五十貫可是一筆巨款,如今這年頭物價并不高,五十貫能夠讓一家老小過十幾二十年奢侈的好日子了。</br> 顧青無奈地笑。</br> 在將士們沒有信仰不知為誰而戰(zhàn)之前,只能用重賞來刺激將士的勇武之心了,其實對一支軍隊來說,賞錢是下乘之舉,最精銳的軍隊往往有一種信仰,一種為了某件事某個人舍生忘死拼命的決心,信仰才是一支軍隊真正的靈魂。</br> 可惜目前的顧青還做不到。</br> …………</br> 第二天,龜茲城節(jié)度使府再次聚將,這次高仙芝帶來了斥候探聽到的消息。</br> 十日前吐蕃賊軍發(fā)起的是夜間突襲,于闐城的城墻并不堅固,常年處于沙漠地帶,城墻早已被風化多年,所以吐蕃賊軍很容易便攻入城中,與駐守于闐城的大唐將士發(fā)生了巷戰(zhàn)。</br> 然而吐蕃終究有三萬之眾,而于闐的大唐守軍只有八千,一夜廝殺后,大唐守軍不得不棄城敗退,沿著玉河方向北上,此時正在向龜茲城靠攏。</br> 而于闐城,被吐蕃賊軍占領后,城池被縱火燒了一半,城中子民不知被屠殺了多少,于闐城宮藏官庫被搶掠殆盡,總之,戰(zhàn)爭一切慘烈的景象,在于闐城里都能看到。</br> 斥候還帶來了新的消息,吐蕃賊占領于闐后,在城中肆虐了三日,然后離城開拔,往東而去,正朝播仙鎮(zhèn)進軍。</br> 播仙鎮(zhèn)是曾經的且末國,貞觀九年時被大唐滅國,上元三年天子改其名為“播仙鎮(zhèn)”,隸屬隴右道沙州治下,此城的地理位置處于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東面邊沿處。</br> 說完敵情后,高仙芝站起來昂然道:“今敵情已明,吐蕃賊子不僅犯我于闐,還敢孤軍直入大唐境內,此而不剿,豈不令天子蒙羞?眾將聽令!”</br> 轟的一聲,所有將領紛紛站立抱拳。</br> “四鎮(zhèn)兵馬已集結,糧草兵器已備妥,本帥下令,大軍馬上開拔,全軍將士帶足糧草和用水,由經驗豐富的向導引路,我等橫穿沙漠,直接向播仙鎮(zhèn)進軍,趕在吐蕃賊到達播仙鎮(zhèn)以前,將敵人攔截在且末河以西,并聚而殲之!”</br> 眾將轟然領命。</br> 高仙芝又道:“來犯之敵三萬之眾,本帥會將軍情通報北庭節(jié)度使,請他們派出援軍南下,與我軍兵分兩路,爭取將敵軍全殲。”</br> 眾將領命散去,顧青仍坐在堂內,擰著眉若有所思。</br> 高仙芝看著他,好奇道:“顧侯爺還有何疑問嗎?”</br> 顧青笑了笑,道:“節(jié)帥,末將并無疑問,只是覺得……吐蕃賊軍有點不正常,以往他們來犯境之時,難道都是這般沒章法的亂打嗎?”</br> “沒章法?”高仙芝愕然:“侯爺何出此言?”</br> 顧青笑道:“末將未曾上過戰(zhàn)陣,所思所言或許有些幼稚,還請節(jié)帥莫見笑……末將只是在想,吐蕃賊軍為何突然發(fā)起征戰(zhàn),為何攻下于闐后偏偏要朝播仙鎮(zhèn)進軍,他們到底想要什么,是攻占城池后搶掠財物和女人,還是永久將其占為吐蕃之國土……”</br> 高仙芝想了想,道:“說來確實有點怪,以往吐蕃入寇,大多是搶掠一番后便果斷退回本土,若是搶掠得不夠的話,他們也會向西往蔥嶺方向進軍,畢竟那里城池頗多,而且西域那些小國都頗為富庶,此次吐蕃賊子竟然直取播仙鎮(zhèn),本帥倒是頭一遭遇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