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忍辱負(fù)重
皇甫思思隨軍以來,每次扎營總帶著顧青的幾名親衛(wèi)在外面閑逛,顧青沒想到她不聲不響居然干了大買賣,掙了五千多貫。</br> 這時顧青才想起皇甫思思的身份,她除了是將門之后以外,還是龜茲城的客棧掌柜,是商人,商人逐利,不可能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br> 亂世的商人不容易賺錢,是因為世道亂了,盜匪橫行,運氣不好就會血本無歸,顯然皇甫思思沒有這方面的擔(dān)心,每次出營都帶著顧青的親衛(wèi),后面還有幾萬安西軍,沒哪個不長眼的盜匪敢搶掠到她頭上。</br> 再加上安西軍后軍輜重有大量的騾馬車乘,于是皇甫思思輕易地將此地的貨物運送到彼地,輕松賺出差價。</br> 顧青也是商人,瞬間就明白了皇甫思思如何在短期能賺到五千貫。</br> “五千貫都給您,公爺不想要嗎?”皇甫思思橫陳在床榻上,漆黑中一雙美眸發(fā)出湛然的光亮,充滿了魅惑。</br> 顧青神情掙扎起來。</br> 兩世童男,今夜便可渡劫突破到另一個境界,盡管皇甫思思用錢來誘惑他,感覺有點怪怪的,而且作為一軍主帥,麾下數(shù)萬虎狼之師,此刻卻被一個女人叫買初夜,不得不說,真的有點淡淡的羞恥感……</br> 是保留這具純潔的身體留給初戀,還是賣個好價錢,顧青有些動搖了。</br> “公爺,五千貫錢換成糧食的話,可支應(yīng)安西軍將士大半個月呢……”皇甫思思像誘騙白雪公主吃毒蘋果的老巫婆,聲音充滿了無法抗拒的誘惑。</br> 顧青冷笑:“我堂堂一軍主帥,麾下猛將如云,謀士如雨,一聲令下可摧堅城鐵壁,可氣吞萬里如虎,你居然膽敢用庸俗至極的阿堵銅臭之物買我的身子……皇甫思思我告訴你,除了貞操,我還有節(jié)操。”</br> 皇甫思思頗為意外:“公爺不要錢?”</br> “不,我的意思是……得加錢。”</br> “一萬貫,剩下的五千貫妾身不出三月就能賺夠了給你。”皇甫思思?xì)⒎ス麤Q地道。</br> “成交,來吧。”</br> 顧青走回床榻躺下,面孔朝天,雙手死死攥住被褥,試圖流出兩行屈辱的淚水,努力了很久,沒擠出來。</br> 畢竟這件事過程并不痛苦,唯一屈辱的只是心理。</br> 紅鸞粉帳,春色無邊。</br> 許久以后,兩人的喘息聲漸漸平復(fù),一雙玉藕似的手臂勾住了顧青的脖子,皇甫思思在他耳邊銷魂蝕骨地吹著氣。</br> “公爺,妾身以后就是您的人,若您是個薄情負(fù)義的,妾身只好一死了之。”</br> 顧青痛并快樂著,過程當(dāng)然是很愉悅,不過鑒于屈辱的心理,此刻帥帳外應(yīng)該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才應(yīng)景。</br> “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我此生不會負(fù)你,但話要說清楚,我還有別的女人,話有點渣,可我不瞞不騙,渣得明明白白。”</br> 皇甫思思勾著他的脖子笑道:“妾身早就知道啦,我會守好妾室的本分,也會好好侍奉張家阿姐的……似公爺這等權(quán)貴英雄人物,一生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妾身心許公爺?shù)哪翘炱鹁兔靼走@個道理了。”</br> 顧青遲疑了一下,試探著道:“那么下一次咱倆那啥……還有一萬貫嗎?”</br> 皇甫思思愣了,接著死命地狠狠暴捶了他幾下:“你,你當(dāng)在妾身這兒賣身接客呢?一次又一次的,要不要臉了你!”</br> 顧青黯然嘆息:“果然第一次才值錢。”</br> 想到自己賣了一萬貫,也算是高價了,顧青很快又釋然。</br> 做人要知足。</br> 想想數(shù)千里之外的康定雙,賺一萬貫累成狗,而自己,僅僅一哆嗦……</br> 莫名發(fā)現(xiàn)屈辱的心理漸漸消褪,轉(zhuǎn)而生出無比的成就感。</br> 生子當(dāng)如顧公爺,不解釋。</br> …………</br> 清早,皇甫思思服侍顧青起床,從她略顯痛苦別扭的走姿來看,昨夜她花錢買了罪受,性價比不是很高。</br> 眾將按常例齊聚帥帳,說說笑笑間掀開帥帳門簾入內(nèi),發(fā)現(xiàn)顧青一臉沒精打采的樣子,表情頗為古怪,疲憊無神,眼神里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詭異意味,似屈辱又似快樂。</br> 眾將心中詫異,也不敢發(fā)問,依禮向顧青行禮后,各自坐下。</br> “公爺,咱們大軍要在鄧州城駐扎多久?”常忠問道。</br> “至少一個月,要看咱們的斥候何時能聯(lián)系上高仙芝,郭子儀等將軍,與他們?nèi)〉寐?lián)系后,咱們再定行止。”</br> “公爺,鄧州官倉已被將士接管多日,鄧州刺史府官員頗多怨言,怕他們參劾安西軍,將士們一直不敢開官倉。”</br> 顧青想了想,道:“叛軍作亂,整個大唐都被波及,雖說叛軍沒打到鄧州,但當(dāng)?shù)乇厝挥杏绊?,常忠你派幾隊糾察入城,打聽當(dāng)?shù)丶Z價,幫助官府穩(wěn)定價格,嚴(yán)禁商人抬高糧價,若鄧州城沒有大量難民的話,就將官倉開了,里面的糧食充為安西軍己用,至于鄧州刺史府,不必聽他們聒噪。”</br> 常忠遲疑了一下,道:“公爺,鄧州離關(guān)中不遠,很多關(guān)中百姓受戰(zhàn)亂波及逃往此處,末將注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鄧州城外有不少難民……”</br> 顧青毫不遲疑道:“那么安西軍就不要動用鄧州官倉的糧食,將官倉開了,城外開十個粥棚,每日給難民熬粥放糧。”</br> “公爺,若官倉的糧食給了難民,咱們安西軍的糧草只夠支應(yīng)半月……”</br> “民為社稷之本,若連百姓的生死都不顧,咱們便是不義之師,將士們南征北戰(zhàn)固然是為了個人前程身家,但也不能罔顧百姓子民,見義而不為,好意思自稱‘王師’嗎?聽我的,鄧州官倉的糧食全部給百姓,安西軍一粒米都不能要。”</br> “不過,城外開粥棚不必讓刺史府的官員插手,我不信任他們,怕他們克扣糧食肥己,一切都由咱們安西軍將士操持打理。”</br> 眾將領(lǐng)命。</br> 顧青頓了頓,又道:“昨夜,我新入賬了五千貫,這筆錢交給后軍糧官,讓他馬上去鄧州外尋找地主富戶購買糧食,另外,時已入秋,將士們衣裳單薄,從這五千貫里支取一部分,尋鄧州布商買厚實點的布,給將士們每人添一件新衣。”</br> 眾將頓覺歡喜,紛紛稱贊顧青愛兵如子。</br> 顧青的表情卻不見絲毫高興,反而幽幽地嘆道:“你們不知道我為安西軍將士付出了多少,真的,我付出太多了,太不容易了。”</br> 眾將不明其意,但還是紛紛行禮道:“公爺受苦了。”</br> 顧青黯然搖頭。</br> “公爺為何眼眶發(fā)紅了?”李嗣業(yè)愕然問道。</br> “沒事,風(fēng)沙吹入了眼睛。”</br> …………</br> 戰(zhàn)亂紛沓,天下動蕩,安西軍卻在鄧州城外得到了短暫的寧靜。</br> 從安西軍奉旨入關(guān)平叛以來,顧青將保存實力放在第一位,其次是充足的糧草后勤補給,最后才會考慮尋找一擊必勝的戰(zhàn)機。</br> 主帥的性格往往能夠影響一支軍隊的靈魂。</br> 顧青的性格多疑且慎重,絕不會做任何冒險的事,更不愿在戰(zhàn)場上以子換子,他指揮戰(zhàn)爭的風(fēng)格跟經(jīng)商頗為吻合,那就是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利益。</br> 所以入關(guān)以來,安西軍連戰(zhàn)三場,其中兩次都是以有心算無心的伏擊戰(zhàn),以犧牲數(shù)千的代價,換得叛軍數(shù)萬的性命。</br> 對顧青來說,這才是穩(wěn)賺的買賣。</br> 叛軍攻破潼關(guān),又占領(lǐng)了長安,安西軍曾經(jīng)占領(lǐng)的洛陽城基本已失去了戰(zhàn)略意義,顧青果斷決定放棄洛陽,將大軍集結(jié)后轉(zhuǎn)戰(zhàn)于南方,駐扎鄧州等待下一個戰(zhàn)機。</br> 為將者,身先士卒浴血廝殺,給他一個任務(wù),他能夠不惜生死代價完成它。</br> 為帥者的目光更多的則是放眼全局,從來不在乎一城一隅之得失,洛陽城說放棄就放棄,繼續(xù)堅守下去,迎來的必將是叛軍的猛攻,而就算安西軍占住洛陽城,也沒有任何戰(zhàn)略意義,因為叛軍已不在乎這條南北糧道了。</br> 一個沒有戰(zhàn)略意義的城池,顧青絕不會浪費兵力去堅守的。</br> 遠離鄧州城三十多里的一片空曠平原上,四周被將士們層層警戒起來。</br> 五千神射營將士平端燧發(fā)槍,隔著兩百步正練習(xí)打靶以及三段式射擊陣列。</br> 一陣整齊的槍響后,上空升騰起一陣白色的煙霧,遠處的軍士將靶紙扛到顧青面前,顧青粗略地掃過靶紙,眉頭皺了起來。</br> “就這準(zhǔn)頭,上了戰(zhàn)場就一個死字!常忠,你是怎么練的兵?”顧青不滿地道。</br> 常忠急忙躬身請罪,隨即委屈地道:“公爺,這些日子不是行軍就是出戰(zhàn),燧發(fā)槍又是新式兵器,公爺交代過不可輕易示之于人,末將實在找不到空閑時候操練他們呀。”</br> 顧青知他說的是實情,倒也沒過多苛責(zé),只是嘆道:“這五千人是我最后的底牌,如今這張底牌還是不夠分量,鄧州駐扎這些日,常忠你負(fù)責(zé)每日操練他們,不求他們百發(fā)百中,十發(fā)至少有一半要打在靶紙上,這是最低的要求。”</br> 常忠凜然道:“是,末將一定狠狠操練他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