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盛情款待
李輔國終于還是閃亮登場了。</br> 大唐中晚期國運(yùn)漸漸衰落,說到底跟這個李輔國關(guān)系不小。</br> 是他開啟了大唐宦官專權(quán)的先河,而致晚唐太監(jiān)當(dāng)政,那時的皇帝已被架空,太監(jiān)張狂到可以決定皇帝的人選,這個皇帝令他不滿意了,殺掉再換一個皇帝上來。</br> 如今的李輔國還只是個行軍司馬,但看得出其人能力不小。</br> 從時間點來看,禁軍嘩變事件里,李輔國的影子在其中若隱若現(xiàn),此事太子是主謀,但李輔國一定是忠實的執(zhí)行者,而且完成得很不錯。若非顧青忽然殺出,從嘩變的禁軍中救出了楊玉環(huán),李輔國干的這件事可以說很完美了。</br> 從這個角度分析,李輔國對顧青其實是有敵意的。因為顧青救了楊玉環(huán),讓他的任務(wù)有了缺陷,等于影響了他的前程利益。</br> 顧青腦子里飛快轉(zhuǎn)動,暗暗對李輔國提高了警惕。</br> 當(dāng)面笑得再親熱,彩虹屁拍得再響亮,敵對的立場是早已注定了的。</br> 將杜鴻漸和李輔國迎進(jìn)大營,杜鴻漸和李輔國隱隱落后顧青一肩距離,還是頗識分寸的,杜鴻漸一邊走一邊環(huán)視大營的情況,見營帳呈梅花狀分布得井井有條,將士們則在校場上操練,一招一式發(fā)出震天的吼聲,杜鴻漸露出贊賞之色,連連贊嘆安西軍名不虛傳,果真是一支精銳之師。</br> 李輔國卻笑而不語,眼睛根本不亂看,他只盯著顧青的表情。</br> 顧青目不斜視,對二人的神情卻暗暗記在心里。</br> 進(jìn)了中軍帥帳,顧青請二人入內(nèi)。</br> 杜鴻漸坐下便笑道:“久聞安西軍威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顧公爺治軍有方,下官見識了。”</br> 顧青笑道:“虛名而已,安西軍奉旨平叛,略有小勝,仍不可自滿自驕……”</br> 頓了頓,顧青又道:“杜侍郎奉太子之命而來,算是代表朝廷了,既然代表朝廷,能否幫我解決一個小難題?”</br> 杜鴻漸一愣,這么直接的嗎?剛見面就直奔主題了?官場慣有的寒暄廢話流程不再走一走?</br> 杜鴻漸急忙拱手道:“公爺有話盡管吩咐,下官若能解決,一定責(zé)無旁貸。”</br> 顧青悠悠地道:“安西軍如今兵馬甚眾,入關(guān)時五萬兵馬,后來又收攏了河西軍,以及劍南道蜀軍,如今總共約八萬之?dāng)?shù),兵馬多了,但錢糧用度卻已不堪重負(fù),不瞞二位說,將士們快揭不開鍋了,平日操練后都讓他們自己上山挖野菜吃,現(xiàn)狀著實凄涼,令人心酸……”</br> 杜鴻漸捋須不語,臉色有些為難。</br> 顧青充滿希冀地看著他,道:“太子殿下如今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杜侍郎此來是否能解決一下軍費問題?安西軍為朝廷平叛,朝廷終歸要表示一下吧?不求封官賜地,給錢給糧讓將士們吃口飽飯,這個要求不過分吧?”</br> 杜鴻漸擠出一絲笑臉道:“不,不過分……”</br> 顧青欣喜地起身,朝他長揖一禮,感動地道:“多謝杜侍郎體恤軍心,我代安西軍將士謝杜侍郎慷慨之恩。”</br> 杜鴻漸嚇得全身一抖,急忙托住顧青的胳膊,用盡力氣不讓他行禮。此刻的他像被人硬塞了滿嘴的花椒,又麻又澀。</br> 他和李輔國來安西軍干嘛?</br> 是奉了太子之命讓安西軍北上靈州與朔方軍會師,從此統(tǒng)一歸太子指揮。</br> 如果北上有困難,那么杜鴻漸和李輔國便留在安西軍中,督促安西軍聽從太子指揮,實現(xiàn)對叛軍的南北夾擊戰(zhàn)略。</br> 結(jié)果剛一見面,顧青卻先發(fā)制人,開口就伸手要錢,這就過分了。</br> 眾所周知,長安失守后,李隆基匆忙逃離時根本沒帶多少錢財出來,長安拱手讓人后,大唐南方州縣的財政賦稅基本已經(jīng)脫離了朝廷的掌控,連皇帝他人都找不到,賦稅交給誰去?</br> 大唐天子都沒錢,太子難道會富裕嗎?</br> 所以顧青當(dāng)面伸手要錢,杜鴻漸實在有苦難言。</br> 兵馬大元帥自然是有節(jié)制之權(quán)的,但他只有權(quán)力,卻沒有錢啊。世道很現(xiàn)實,不拿出點真金白銀的好處,所謂的節(jié)制之權(quán)難免大打折扣。</br> 沒吃你家大米,沒吃你家五花肉,沒吃你家泡椒鳳爪,憑什么聽你的?</br> 杜鴻漸額頭冷汗下來了,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位顧公爺真的不簡單,一見面就掌控了話語主動權(quán),搞得他很被動,接下來的太子諭令他都不知如何開口了。</br> “呃,顧公爺,是這樣的,太子殿下如今在朔方靈州,手中兵馬兩三萬,雖說剛被陛下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但陛下除了大元帥一職外,卻無力撥付錢糧以供各軍維持,故而太子殿下他……”杜鴻漸艱難地措辭道。</br> 顧青眨了眨眼,一臉不解:“杜侍郎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沒錢?”</br> 盡管不大愿意承認(rèn),但杜鴻漸還是不得不道:“是,大唐北方被叛軍所占,南方賦稅根本交不上來,去年的秋賦直到今日仍未收取,天子仍在巡幸途中,各地州縣官員無法與朝廷來往,故而……”</br> 顧青神情頓時變得十分失望,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戰(zhàn)馬兵器箭矢等等軍械更沒有了?”</br> 杜鴻漸心里堵得慌,只好點頭道:“是的,公爺見諒,非常時節(jié),一切只能靠公爺自籌了,若待來日收復(fù)關(guān)中,陛下還政于都,朝廷對安西軍必有補(bǔ)償。”</br> 顧青黯然道:“安西軍生存已經(jīng)很艱難了,軍中存糧僅夠維持半月,半月以后若無糧草接濟(jì),恐怕軍中將士會嘩變,杜侍郎想必聽說過,安西軍曾經(jīng)嘩變過一次,嘩變這種事,我們有傳統(tǒng)也有實力的……”</br> 杜鴻漸臉黑如炭:“…………”</br> 這特么說的是人話嗎?你這副炫耀的語氣是腫么肥事?嘩變難道是什么光榮的傳統(tǒng)?</br> 李輔國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仿佛只是個陪客,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用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看熱鬧。</br> 顧青卻不敢忽視他,一直分心觀察他的表情。</br> 咬人的狗不叫,二人來安西軍大營本就沒安好心,說白了他們是來奪兵權(quán)的,能被李亨挑中派來安西軍,說明二人的能力不凡,不說話不代表不出陰招。</br> 顧青與二人沒聊多久,談話便陷入了僵局,這個僵局不容易打破,因為關(guān)系到錢糧,這是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錢糧的問題不解決,杜鴻漸說話都沒底氣,兵馬大元帥所謂的節(jié)制天下兵馬,說法歸說法,不給好處誰服你?萬一被逼急了,不怕顧青索性也叛亂了?</br> 見二人沉默不語,顧青笑道:“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二位遠(yuǎn)道而來,軍中簡陋,略備薄酒與二位接風(fēng),招待不周萬莫見怪。”</br> 二人連道不敢。</br> 顧青補(bǔ)充道:“說是‘薄酒’,其實根本沒酒,軍中有禁令,嚴(yán)禁飲酒,二位海涵。”</br> 杜鴻漸連道無妨,于是顧青下令上飯菜。</br> 飯菜端上來,杜鴻漸和李輔國二人臉色有些僵硬。</br> 面前的飯菜自然有飯也有菜,但菜色卻實在難以下咽,一碗黑漆漆的菜里,其中大部分是野菜,還有少許的幾乎可以數(shù)得清的幾絲肉條,米飯也只有一小碗,大約只夠成年男子五分飽。</br> 顧青卻不客氣,端碗就吃,刨了幾口飯菜后朝二人歉意地笑了笑,道:“飯菜粗鄙,實在抱歉。主帥與將士同甘共苦,將士們吃什么,主帥也吃什么,我治軍多年,實在不能為了兩位貴客而破例,見諒,呵呵,見諒。”</br> 見二人一臉僵硬的笑容,顧青仿佛為了挽尊,于是補(bǔ)充道:“但咱們的飯菜里還是頗具亮點的,比如這幾根肉條,便是獨屬于主帥和貴客的特殊待遇了,主帥也是人,難免有些私心,偶爾瞞著將士吃點肉,也不算過分,對吧?”</br> 杜鴻漸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碗里這幾根比頭發(fā)絲還細(xì)的肉條,你管它叫“特殊待遇”?</br> 顧青渾然不知二人此刻尷尬復(fù)雜的心情,大方地示意道:“二位莫嫌飯食簡陋,敞開肚皮大快朵頤吧。”</br> 杜鴻漸嘴角一抽,“大快朵頤”……呵呵,真會用詞。</br>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至少顧青是這么認(rèn)為的,兩位貴客全程微笑臉,不是盡歡是什么?</br> 給二人安排了營帳休憩,吩咐韓介將二人帶去營帳,顧青坐在帥帳內(nèi),打了個有苦難言的飽嗝兒。</br> 為了演戲,顧青也是拼了,今日這頓飯菜簡直連喂豬都不配。</br> 帥帳門簾掀開,段無忌走進(jìn)來,失笑道:“公爺可真是陰損到家了,尤其是這頓飯菜,學(xué)生剛在帥帳外見到他們,他們正彎腰吐個不停呢。”</br> 顧青冷笑:“他們來奪我兵權(quán),我難道好酒好肉招待他們?喂他們吃野菜已經(jīng)算很客氣了。”</br> 段無忌道:“太子已盯上了安西軍,兵權(quán)他勢在必得,公爺如何處置?”</br> 顧青無所謂地道:“他要就給他啊,沒關(guān)系的,如果太子殿下有能力供養(yǎng)安西軍,同時還能指揮安西軍打勝仗,我可以放手將兵權(quán)交給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