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045
蘇綰抬眸看著孫來福,唇角揚了揚。</br> 今日休沐,皇帝遇刺大臣收到消息后來得慢沒什么奇怪的,倒是后宮的面首消息挺靈通。從御花園回來也沒過多久,這就全都過來了。</br> 來都來了,不看豈不是很可惜。</br> 至于林尚書,若是在現(xiàn)實里,沒證據(jù)證實他有謀反之意,太子手中的權(quán)力還不能撤他的職,最多治他個選人不查的罪名,罰沒一年俸祿。</br> 在夢境里就不一樣了,出了事他不來認錯還一副你不死是命大的態(tài)度,就別怪她為所欲為。</br> 跳出來反對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敲打一遍。</br> 蘇綰斂了笑,淡淡出聲,“讓他們都進來吧。”</br> “老奴這就去安排?!睂O來福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抱著拂塵轉(zhuǎn)頭退下。</br> 蘇綰側(cè)過頭,余光瞧見趙珩冷冰冰的模樣,眨了眨眼,拿起一塊糖塊剝開,單手撐著座椅中間的高幾,傾身過去含笑看他,“張嘴?!?lt;/br> 趙珩垂眸看一眼她手中的糖,張嘴吃掉那一團空氣。</br> 收回目光的瞬間,鼻尖拂過女帝身上獨有的馨香,唇上一軟?;剡^神,那女帝已然偏過頭,嗓音低低的在他耳邊笑,“駙馬不必醋,他們都不如駙馬好看?!?lt;/br> 女子溫熱的呼吸灌入耳朵里,朱唇碰到的地方像是著了火。趙珩的面頰不受控制的又紅起來,佯裝冷漠地看向廳外。</br> 第一次入夢她便選中自己,竟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br> 初初入夢時她的試探和懷疑,到方才又再次試探,還問起自己的來歷,種種舉止都表明,女帝未曾見過自己。</br> 自己竟忽略了這許多線索,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幸而決定不找了。</br> 如此毫無頭緒的找下去,根本找不到。</br> “朕喜歡看美人,可駙馬只有你?!碧K綰盯著他紅得滴血的耳朵,懶散坐回去,饒有興味地看著他。</br> 她一定要活著離開皇宮,當首富,養(yǎng)一個像冷美人這樣武功高強,明明一臉生人勿近的氣勢,偏偏一逗就臉紅的面首。</br> 太撩人了啊。</br> 趙珩覺察到她的目光,心跳得很快,鼻尖全是女子如蘭的氣息,掌心隱隱有潮濕之感。</br> 他從未與哪個女子這般親昵,亦不曾與誰同塌而眠,無論現(xiàn)實還是夢境。</br> 只這女帝一人。</br> 每回入夢,他的對女子的認知便多一層,也發(fā)覺自己對女子的看法甚是淺薄狹隘,從未將女子與男子放到同等的位置看待。</br> 若能娶她為后,得一人足矣。</br> 她若不肯……入朝為官也可。</br> “還要不要吃糖?”蘇綰又拿了一塊糖剝開,傾身送過去。</br> 趙珩面無表情地跟她對視片刻,遲疑張開嘴將那團空氣含入口中,緩緩做出吃糖的動作。</br> 蘇綰唇角彎了彎,伸長脖子往外看。</br> 死了一個余公子,禁足了個梁文府,不算住在臨荷殿的謝梨廷和配殿的蕭云敬,以及身邊的趙珩,還有三十一個美人同時出場讓她看。</br> 皇帝選秀也莫過于此了吧?果然還是當個昏君快樂一些。</br> 幸好是在夢境中,無需考慮百姓如何朝臣如何,放現(xiàn)實里這樣的皇帝早晚會被滅國。</br> 原著中,北梁能跟東蜀打成平手,靠的是當年的戰(zhàn)神秦王和他一手帶出來的北境駐軍。</br> 北境地勢平坦,是國境線上最易攻破的地方,這條防線若是破了,國將不國。</br> 林尚書和徐太師、韓丞相等人也清楚,北境破了意味著什么。可他們還是鋌而走險,暗中與東蜀私通密謀。</br> 足見這帝王之位的誘惑有多大。</br> 蘇綰搖搖頭,遠遠看到美人已經(jīng)進來,隨手拿了糖塊放手里把玩。</br> 須臾,風(fēng)格各異的美人跟著孫來福一塊進了花廳,恭敬行禮,“陛下萬福?!?lt;/br> “免禮?!碧K綰慵懶靠著椅背,挨個看過去,“眾位愛卿憂心朕的安危,朕很是欣慰?!?lt;/br> 第一排左邊的那個,罰余公子抄寫《夫綱》那次,好像主動給她按過肩膀?蘇綰抬了抬下巴,唇角微揚,“愛卿你上前來,給朕揉揉肩膀?!?lt;/br> 穿著鴉青色長衫,腰間綁著墨灰色皮革紳帶的男人站出來,含笑走到她身后,雙手搭到她肩膀上,力道正好地給她捏起肩膀。</br> 趙珩不動聲色地看一眼那男人,暗暗提醒自己不可再出錯,以免女帝又起疑。</br> 蘇綰舒服地瞇了瞇眼,繼續(xù)欣賞眼前的美人。</br> 能被選進來的每一個的顏值都非常高,有風(fēng)流邪肆的,有陽光開朗的,也有沉穩(wěn)從容的,一眼過去全是風(fēng)景。</br> “陛下,微臣煮了安神湯,要不要嘗嘗?”站在后邊的美少年忽然出聲,嗓音清揚,聽著便覺得陽光開朗的模樣。</br> “呈上來讓朕瞧瞧?!碧K綰懶懶出聲,心想若是長得一般就打入冷宮。</br> 人群讓開一條道,穿著對襟素面白衫的少年,抱著一只小小的湯盅,徐徐上前。</br> 蘇綰抬眼看他,墨發(fā)用發(fā)帶束起,眼瞳清澈,眉目無邪,俊逸脫俗的絕美面容,掛著陽光般溫煦的笑意。</br> 竟是比梁文府還要好看一些,只是沒他那么羞澀靦腆。</br> “愛卿叫什么名字?!碧K綰坐直起來,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br> 干凈漂亮的美少年,百看不厭。</br> 趙珩余光掃過去,暗暗留意她的舉動,掩在袖袍下的手動了動手指。</br> 女帝竟是真的……只看臉。</br> 這少年郎瞧著也是剛及冠的模樣,眉目清朗,笑起來恣意盡顯。</br> “微臣……”那少年剛開了個頭,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孫來福忽然抱著拂塵從殿外闖進來。</br> 蘇綰收起臉上的笑容,不悅看他。</br> 孫來福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臉上浮起心虛的笑,湊到蘇綰耳邊嘀咕,“陛下,朝中大臣都來了,除了來探望陛下還有要事?!?lt;/br> 蘇綰擺手示意給自己捏肩膀的美人,和眼前的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年退下?;◤d內(nèi)的其他美人聽說朝臣來了,自動轉(zhuǎn)身垂著腦袋退出去。</br> 趙珩保持著端正的坐姿,眸光微沉。</br> 這次的要事,不知是哪一件。</br> 國中的地方官員,只有北境六縣,南境窮困的十二縣知縣,禹州知府陸常林是他的人。</br> 如今陸常林調(diào)任同安,新任禹州的知府是六皇叔推薦的,算是多了個人。剩下的比較富庶的二十六縣四府官員,全是徐太師和韓丞相的門生。</br> 趙珩抬眼看去,花廳空了下來,穿著便服的一班朝臣,大部分都露出不屑而譏誚的表情,從容入內(nèi)。</br> 徐太師為首,韓丞相緊隨其后,跟著是謝丞相與六部尚書侍郎?;◤d再次變得逼仄,眾臣行禮,“陛下萬福。”</br> “免禮?!碧K綰歪在椅子里,半分沒有要坐直的意思,眸光沉沉地看著林尚書。</br> 方才回話讓刑部去查,入宮請罪都不肯,這會人多倒是巴巴地來了。</br> “老臣聽聞陛下遇刺,特意入宮探望?!毙焯珟熉氏瘸雎?,“另外還有一件要事,請陛下定奪?!?lt;/br> “多謝徐愛卿關(guān)愛,朕雖遇刺卻并未受傷,什么要事竟驚動休沐的眾位愛卿匆忙入宮。”蘇綰唇角含笑,“可是東蜀趁著停戰(zhàn)建好細則未定,再次攻打我北境?!?lt;/br> “并非是東蜀再次開戰(zhàn),而是南境急報,洛州縣連日大雨導(dǎo)致山洪暴發(fā),良田被毀百姓無家可歸,運送賑災(zāi)糧的官道也斷了?!毙焯珟煈n心忡忡,“賑災(zāi)糧送不進去,恐受災(zāi)百姓造反鬧事?!?lt;/br> “去文德殿,工部可有洛州縣地圖,命人送往文德殿?!碧K綰收起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站起來,順手抓住趙珩搭在高幾上的手,拉他起來。</br> 她不記得原著中是否有這個劇情,只記得女主曾與神醫(yī)男二去南境義診,沿途獲得百姓交口稱贊,還被誤會與男二是新婚夫妻。</br> 南境的大部分的縣都是富庶之地,雖不能同禹州這個糧倉比,自己也要處理好此事。</br> 徐太師如此著急,說明洛州縣可能在他手中。</br> 他自己能解決的事,偏要拉著一眾朝臣入宮為難她,無非是想讓天下人以為他忠君愛民。將來換了新帝,百姓也會更加擁戴。</br> 這種下屬她也遇到過,自己一個人能完成的活,卻把整個小組捆綁起來,事情解決后又把功勞攬在自己頭上。</br> 在這夢境里,她身為帝王,哪怕昏庸無道,也要裝一副自己真的關(guān)心百姓的樣子出來,讓徐太師以為自己計謀得逞。</br> 反正是在夢境中,不會真的有百姓受災(zāi)造反。</br> 她只需讓這幫人知道,她這個傀儡昏君,不是什么都不懂,不是他們以為的那般好操控,也好讓他們歇了造反的心思。</br> “陛下圣明?!毙焯珟熢俅涡卸Y。</br> “陛下圣明?!北姵几胶?。</br> 蘇綰略略頷首,抓著趙珩的手腕不疾不徐往外走。她什么都沒做就喊圣明,要是做不好,徐太師定會第一個跳出來討伐她。</br> 如此老奸巨猾,怪不得能把持朝政多年,一心扶持自己外孫上位。</br> 趙珩微微偏頭,余光掃過女帝從容冷靜的側(cè)臉,心中升起不可名狀的期待。</br> 她總會出人意料。</br> 一行人移步文德殿,蘇綰帶著趙珩坐上龍椅,洛州縣的地圖和北梁的地圖全都送了過來。</br> 蘇綰等著太監(jiān)將地圖展開固定住,下了龍椅負手站在兩幅地圖前,斂眉思索。</br> 徐太師有備而來,送地圖速度很快就不說了,這兩幅圖比之前入夢看到的復(fù)雜。</br> “陛下能看得懂嗎?”韓丞相上前一步,語氣略譏誚,“老臣覺得,該給陛下送兩幅美男畫像才合適?!?lt;/br> “老臣也如此以為?!庇腥烁胶?。</br> 蘇綰背對著他們,黛眉微挑,“韓愛卿再說一遍要送朕什么?!?lt;/br> 美男畫像哪里比得上真人好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