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073
禁軍統(tǒng)領抬頭看了看左右,嗓音壓低,“秦王入京,說此行乃是以長輩身份辦理私事,不便入宮?!?lt;/br> “知道了,替朕回……”蘇綰卡殼了下,還是想不起秦王到底排行老幾,索性不稱呼排行,“替朕跟皇叔說一聲,朝中一切安好?!?lt;/br> 秦王果然入京了,還是以辦私事的名義。</br> 只不過在夢境里,他入京并非是為了蕭云敬來提親,畢竟蕭云敬已經(jīng)在自己的后宮里。</br> 有這個劇情就說明,夢里的時間真的是已經(jīng)過了半年多。</br> 剩下的幾個月自己如果被彈劾下去,或者死于意外估計夢境就會結(jié)束。</br> 按照原著劇情,秦王是在太子登基前幾個月入京的。他入京后,北梁發(fā)生了件很嚴重的大事,還跟賀清塵的家鄉(xiāng)有關。</br> 只是一時間,她真的想不起來發(fā)生了什么。</br> “是,屬下這就去回秦王。”禁軍統(tǒng)領退下。</br> 蘇綰目送他走遠,收了視線唇角止不住上揚。</br> 第一次入夢時,那個教自己洞房的嬤嬤說,要她保住命。一年后,她那個從未出現(xiàn)的奶娃娃弟弟,就要登基為帝。</br> 眼下夢境的劇情被她改了那么多,不知道會不會還是同樣的結(jié)果。</br> 蘇綰抬腳邁入暢音殿,宮人正在準備晚上的宴會,大殿兩側(cè)的桌子上擺滿了糕點和果盤,還有美酒。</br> 當昏君的日子是真快樂,可惜是在夢里。</br> 趙珩悄悄留意她的反應,發(fā)現(xiàn)她是真的不知六皇叔,又想起上回入夢出宮她像是很開心的模樣,胸口沒來由地有點堵。</br> 她在夢境中都不喜歡皇宮,現(xiàn)實里怕是更不愿做后宮的籠中雀。</br> 如她所言,女子當?shù)弁跻琅f可以平衡朝中的各方勢力,入仕只怕會比許多男子都要出色。</br> 她學識淵博涉獵甚廣,若成為朝中要員倒是百姓之福,于他便不是了。</br> 若她尚未婚配,屆時不知有多少人會求娶。</br> “駙馬想不想去見皇叔?”蘇綰拉他坐到主位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一手捏著他的耳朵輕笑,“想去就點頭?!?lt;/br> 趙珩猶豫了,輕輕點頭。</br> “那駙馬現(xiàn)在便去,暢音殿內(nèi)外的侍衛(wèi)都是朕的人不會有事,速去速回?!碧K綰揚眉,“秦王難得來一趟,你總要當面跟他匯報一下。”</br> 趕緊去,一會她要讓蕭云敬教她撫琴,還要再選幾個美人出來充實后宮。</br> 他跟座移動冰山似的杵在一旁,挑美人都沒心情了,總覺得下一瞬他就會捏斷別人的喉嚨。</br> 趙珩偏過頭,目光虛無地注視她片刻,拿下她的手緩緩起身。</br> 女帝似乎是想支開自己?剛才不該點頭,可若是不點頭沒準她會換駙馬。</br> “速去速回。”蘇綰往后一倒,亂沒形象地靠著椅背,唇角含笑,“朕不會有事?!?lt;/br> 趙珩垂眸掩去眼底的不快,下了臺階大步往外走。</br> 蘇綰歪在椅子里,看著宮人忙進忙出,看著趙珩的身影走出視線,徹底放松下來。</br> 韓丞相送來的三十六個學子,品貌估計都不差,畢竟都是來年要參加春闈的。</br> 目前為止,送進后宮的都長得非常好看,組團出去能引起轟動那種。希望這次的三十六個不要讓她失望。</br> 她也就做夢這點樂趣了,醒來還得老實茹素半月,然后回到另外一個牢籠里去。</br> 不多時,太監(jiān)領著一群穿著墨灰色對襟長衫的年輕男人,有序進入殿內(nèi)。</br> 許是沒想到她會先過來,小太監(jiān)一慌,當即跪了下去,“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lt;/br> 小太監(jiān)一跪,身后的學子也跟著跪下行禮。</br> “平身。”蘇綰斜斜靠著椅子扶手看去。</br> 韓丞相送的這些學子樣貌都不錯,有幾個還特別漂亮好看。</br> 一眾學子站起來,跟著小太監(jiān)走到主位下方,很懂規(guī)矩地分成四行站好。</br> “啟稟陛下,韓丞相給陛下挑選的伴讀都到了?!睂O來福抱著拂塵從隊伍最后冒出來,臉上掛著笑容走到蘇綰身邊,低聲說,“后來的那六位老奴沒叫他們過來,人太多站不下?!?lt;/br> “做的不錯?!碧K綰點點頭,站起來背著手走下臺階,挨個欣賞。</br> 跟前面送進來的伴讀比,這些學子的樣貌不遑多讓,就是表情比較有趣。不像前面進來的三批,目的很明確——討好她。</br> 這些學子當中,有黑臉的有緊張的,還有笑容格外諂媚的。</br> 蘇綰挨個看了一遍,停在其中一個長得特別好看,偏偏臉上寫滿了鄙夷的伴讀前,淡淡出聲,“進入朕的后宮可是讓你覺得屈辱?”</br> “回陛下,并非如此?!蹦腥说皖^看她,“草民只是不愿意以色侍人。”</br> “你有色?”蘇綰嗓音涼涼,“與朕的駙馬比起來,你頂多算能看?!?lt;/br> 這么驕傲又這么好看,他該不會是來年的新科狀元吧?</br> “陛下何苦與他一般見識?!敝x梨廷的聲音從殿外傳來。</br> 殿內(nèi)的學子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去,臉上露出驚訝和些許自慚形穢的表情,非常精彩。</br> 蘇綰也回頭。</br> 趙珩走在最前面,身上的黛色長衫格外惹眼。謝梨廷和蕭云敬換了衣服,一人穿著白色一人穿著黑色,從容踏入殿內(nèi)。</br> 程少寧穿了一身縞色的衣衫,唇角揚著恣意的笑容,跟在他們身后。</br> 趙珩速度這么快,是沒走還是秦王安排的其他人入宮了?</br> 蘇綰心中生疑,但未表現(xiàn)出來。</br> “陛下這是又要挑伴讀?”蕭云敬態(tài)度平平,仿佛在問她今天的天氣怎么樣。</br> 趙珩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眼,無名火起,還不能泄露分毫。</br> 女帝果然是故意支開他。嘴上說不如他好看,還不是看上了。</br> “韓丞相為了讓朕精進學業(yè),這份盛情總要領的?!碧K綰回了一句,收回視線看著眼前這個有著一身傲骨,拒絕進入后宮的學子,“告訴朕你的名字?!?lt;/br> 趙珩停在腳步,謝梨廷和蕭云敬也停下來,一起看過去。</br> 程少寧大膽走到蘇綰身側(cè),笑容爽朗,“方才他說不愿意以色侍人,陛下何不考考他?!?lt;/br> “少寧的主意不錯。”蘇綰依舊看著眼前的學子,愈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br> 他就是原著中的新科狀元,柳云珊的第四個愛慕者。</br> 名字她不記得了,也不清楚他為何考取功名。就記得這位狀元郎為了柳云珊,拒絕長公主的追求娶了個尋常的妻子,最后官至丞相。</br> 他考中狀元后,前往禹州任職。</br> 因太過書生意氣只會紙上談兵,被現(xiàn)實狠狠毒打了一番,才放下驕傲轉(zhuǎn)型實干型的官員,后被太子委以重任,平步青云。</br> 原主一直希望弟弟能考取功名,拿回被大伯奪走的家產(chǎn)。</br> 可她不知道,弟弟去當了學徒。這個世界的科舉沒有年齡限制,若是能找到個好的夫子帶,說不定能實現(xiàn)她的愿望。</br> 狀元郎的學問一等一的好,將來還會平步青云。出身也平凡,是最容易接近的人。</br> “草民顧孟平?!鳖櫭掀缴裆涞?lt;/br> “方才少寧提議讓朕考你,朕確實有一題要考,聽好了?!碧K綰微微抬高下巴,緩緩出聲,“若你入仕,是忠君還是忠于北梁?!?lt;/br> “忠君?!鳖櫭掀缴ひ衾滟?lt;/br> “昏君你也忠?”蘇綰輕笑,“如此豈不是是非不分。”</br> 殿內(nèi)安靜了一瞬。</br> 顧孟平臉上的驕傲散了些許,遲疑出聲,“那便另擇明君。”</br> “若無明君呢。”蘇綰再問。</br> 顧孟平大概是沒想到這些,俊顏浮起明顯的暗紅。</br> 趙珩的目光落到女帝臉上,唇角無意識抿緊。他聽禮部尚書提起過此人,學問不錯就是太過驕傲,需要磨練方可成才。</br> “你應忠于自己的職責忠于北梁而不是君王,為身為一方父母官,要考慮的是如何讓百姓吃飽穿暖,而不是君王是否英明?!碧K綰嗓音發(fā)沉,“也不過如此?!?lt;/br> 這么驕傲的美人,得搓搓他的銳氣。</br> 殿上靜得一絲的聲音都聽不到,顧孟平的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一般,低下頭不敢再看蘇綰。</br> “梨廷,稍后顧公子住到臨荷殿,好好教他?!碧K綰說完,伸手抓住蕭云敬的手腕,拉他走上主位,“教朕撫琴。”</br> 剩下的以后再選,先把狀元郎塞到謝梨廷那邊,這樣公平起見。</br> 趙珩暗暗磨牙,抬腳跟上。</br> 女帝所提忠君還是忠國,跟六皇叔當年所說的話是一樣的意思。</br> 六皇叔守護的是北梁的江山,不是父皇的帝位。</br> “微臣遵旨?!敝x梨廷看了眼顧孟平,帶著程少寧往自己的位置走去。</br> “陛下當真要學撫琴?”蕭云敬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在這?”</br> “當然?!碧K綰好笑揚眉,“不可?”</br> “并無不可?!笔捲凭葱θ轀\淺。</br> 蘇綰發(fā)覺他真的很淡定,笑的樣子也像是專門學過,不像謝梨廷小表情特別多。</br> 回到主位坐下,殿上的學子也散到兩側(cè),觀看歌舞。</br> 小太監(jiān)將蕭云敬的琴放下,安靜退到一旁。</br> 趙珩坐在女帝身側(cè),不動聲色地留意蕭云敬的動作,心想他若是敢碰一下女帝,就把他的手給剁下來。</br> “手要這般放?!笔捲凭凑J真做示范。</br> 蘇綰偏頭看他,唇角掛著淺笑。</br> 蕭云敬邊示范邊講解古琴的構(gòu)造,以及彈奏的指法。低沉溫和的嗓音,有種淡淡的疏離感,仿佛他只是在教授學生,并無其他用意。</br> 蘇綰聽得腦袋里一團漿糊,忍不住小聲嘀咕,“這琴也太難學了。”</br> 就那么幾根弦,蕭云敬彈起來是好聽,估計她真上手了跟彈棉花差不多。</br> “多試幾次便好?!笔捲凭葱α讼?,并沒有安慰她反而繼續(xù)一板一眼的說,“掌握技巧背熟曲譜便覺著容易。”</br> 蘇綰點了下頭,余光瞧見孫來福抱著拂塵過來,意識到可能是又有事了,順勢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朕不學了,日后聽你給朕彈奏便好。”</br> “微臣聽陛下安排?!笔捲凭词樟饲伲樕喜灰姲朦c失望。</br> “陛下,百官都到了文德殿,請陛下立即過去?!睂O來福壓低嗓音,“太師抱病,未有出現(xiàn)?!?lt;/br> 蘇綰詫異看他,“太師病了?”</br> 她也挺不想在夢里見到已經(jīng)死去的人,感覺有點毛。</br> 不過這次朝臣沒有直接闖入暢音殿,側(cè)面證明她在夢境里的威信越來越高,不再是韓丞相和徐太師沒放在眼里的傀儡。</br> “說是感染了風寒。”孫來福的腦袋垂得更低了,“聽說百官入宮是為了靖安旱災一事。”</br> 蘇綰若有所思。</br> 靖安旱災?她想起了那個跟賀清塵有關的劇情了。</br> 在原著中,靖安旱災導致突發(fā)山火,整個靖安縣城都被大火吞沒,太子差點因為此事而失去監(jiān)國的資格。</br> 山火是韓丞相的人搞出來的,時間是在太師倒臺后不久。</br> 這一切的安排其實在太師倒臺后就開始了,為的是趁太子布置自己的人手是,殺他一個措手不及。</br> “你去請韓丞相到御書房見朕?!碧K綰輕聲交代,“當著所有朝臣的面說,只請他一人前來,去吧?!?lt;/br> 她只記得這個劇情,但忘了太子如何應對。不過沒關系,在夢里她是帝王,必須好好坑一把韓丞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