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083
蘇綰摔得七暈八素,整個人被趙珩抱在懷里,還特別巧合的又跟他親上,回過神旋即用力推開他,紅著臉低聲呵斥,“放肆,誰準(zhǔn)你碰朕了?!?lt;/br> 趙珩藏起眼中的笑意,伸手扶她起來,面上古井無波。</br> 以往入夢,總是她親自己,自己難得親回去一次。</br> “今夜罰你抄《夫綱》?!碧K綰警告一句,跟他拉開距離低頭整理衣衫。</br> 太丟人了,她人沒踹到還出了丑。</br> 剛才那一下,怎么看都不像是無意間碰到的樣子,偏偏他還是一點情緒都沒有。</br> 反倒是自己尷尬得不行。</br> 趙珩轉(zhuǎn)過身,唇角揚了揚伸手將椅子扶起來擺正。</br> 從福安寺離開后他去了野平埠,皇叔帶來的三千精兵中了埋伏,全部折損。</br> 戍京大營的人趕到時,他手下的禁衛(wèi)軍已打掃干凈戰(zhàn)場,全部撤離。</br> 皇叔和兩個貼身護衛(wèi)的遺體,從福安寺運過去后重新布置,假裝遇到山匪不敵而亡。</br> 他說皇叔死于意外那便是死于意外,哪怕林尚書和韓丞相的死士親眼目睹了戰(zhàn)況,他也無懼。</br> 從發(fā)現(xiàn)皇叔改道,自己就做了萬無一失的準(zhǔn)備。林尚書和韓丞相除非有鐵證,否則這事便只能爛在肚子里。</br> 自打開始訓(xùn)練江崇和手下的禁衛(wèi)軍,他便會時時想到弟弟玄鳴的死。</br> 一絲的證據(jù)都無,明知道他死得冤枉,自己卻無法將做惡之人堂堂正正誅殺。</br> 因此,每一場訓(xùn)練后他都會要求所有人清理戰(zhàn)場,一絲的痕跡都不要留下。</br> 回宮通知禮部,準(zhǔn)備棺槨去收斂六皇叔的遺體,送去六皇叔買在城外的別莊后,他梳洗完已是三更天,倒進床榻便入睡,未有想到會入夢。</br> 趙珩將手搭到椅背上,低頭看著眼前因為沒踹到他還摔了一跤,有些惱羞成怒的女帝,墨色的眼眸深處,笑意沉沉。</br> 女帝的反應(yīng)很快,要不是自己自幼習(xí)武,方才就被她踢中了。</br> “下回不許躲?!碧K綰再次低聲警告。</br> 她是皇帝,想打誰就打誰。</br> 趙珩點頭,假裝自己的沒有任何意識,在她身邊站得筆直。</br> 蘇綰磨了磨牙,坐下等宋臨川回來。</br> 少頃,宋臨川從外邊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侍衛(wèi)。</br> 蘇綰抬眸看他,從容出聲,“讓太子殿下受委屈了。”</br> “陛下可是還要繼續(xù)綁著我?”宋臨川臉上寫滿了無奈,抬手指著身后的兩個侍衛(wèi),“我保證不逃走,也逃不走?!?lt;/br> “不綁了?!碧K綰示意他坐下,側(cè)過頭看向門外,把孫來福叫進來吩咐道:“去給東蜀太子準(zhǔn)備些吃的來?!?lt;/br> “老奴遵旨,”孫來??戳艘谎鬯闻R川,安靜退下。</br> 宋臨川坐下來,皺著眉頭活動了下肩膀,苦笑拱手,“多謝陛下救命之恩。”</br> 蘇綰失笑,“謝我倒是不必了,北梁與東蜀停戰(zhàn)建好細則簽署,殿下便可回東蜀?!?lt;/br> 趙珩微微偏頭,目光在女帝掛著笑的側(cè)臉巡梭一遍,悄然挪開。</br> 此前他以為女帝將宋臨川收入后宮,是因為宋臨川好看,如今才知她其實另有目的。</br> 后宮中,她最感興趣的只有三人,宋臨川、賀清塵、顧孟平。</br> 在現(xiàn)實中,她見過好像也只這三人。</br> 結(jié)識宋臨川似乎為了日后做香料生意,結(jié)識顧孟平是為了給邵寧鋪路,唯獨結(jié)識賀清塵……是出于喜歡。</br> 趙珩一想到她主動給賀清塵寫信,胸口不禁又有些酸。</br> 女帝兩次見到自己,態(tài)度都十分的冷淡。</br> 是因為暗衛(wèi)對她來說,沒有什么大的用處還是覺得危險?</br> “好?!彼闻R川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東蜀缺少馬匹、棉花、皮革,建好后這些緊俏的東西都賣到東蜀?!?lt;/br> “還有呢?!碧K綰揚眉看他。</br> “北梁缺少的絲綢、筆、墨,我東蜀也可安排商戶大量提供。”宋臨川擺出談判的姿態(tài),認真分析,“兩國之間也可互相交換這些東西。”</br> “具體的建好通商細則,明日早朝之時朕還要與朝臣商議,太子能做主便好?!碧K綰暗暗記下他說的東西,沒有直接點頭。</br> “吾……自然能做主?!彼闻R川有些心虛。</br> 蘇綰唇邊彎起一抹笑,沒有揭穿他。</br> 又聊了一會,宮女送吃的進來。</br> 蘇綰看了眼他房中的滴漏,緩緩起身,“太子用膳后好好休息,朕還有公務(wù)要忙?!?lt;/br> “恭送陛下?!彼闻R川站起來送她。</br> 蘇綰笑了下,抬腳往外走。</br> 趙珩瞥一眼宋臨川,起身跟上。女帝想做的買賣,似乎不止是香料?</br> 宋臨川說起兩國各自缺少的東西時,她聽得很認真。</br> 在現(xiàn)實里,北梁與東蜀停戰(zhàn)建好的細則已開始實施,緊缺的東西由官府出面交易,交布政司統(tǒng)屬。</br> 女帝若是想要插手,沒那么容易,自己也不會給她開這個口子。</br> 不患寡而患不均。口子一開,今后便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倒不如一開始就堵死。</br> 回到太初殿,趙珩見女帝進門便去小書房,唇角揚了揚安靜跟進去。</br> “駙馬若是累了,可先行去歇息?!碧K綰偏頭看他一眼,拉開椅子坐下。</br> 趙珩搖頭,像以往那般坐到她對面。</br> 蘇綰抬眸看他,想起白天見他時送給他的糖,叫來孫來福,“去給駙馬準(zhǔn)備一些糖過來?!?lt;/br> “老奴這就去?!睂O來福應(yīng)聲退下。</br> 趙珩偏頭看去,眸光微閃。</br> 女帝還記著這事?</br> “駙馬平日里還喜歡什么,都告訴朕,下回讓他們準(zhǔn)備過來。”蘇綰歪進椅子里,支起胳膊撐著下巴看他。</br> 趙珩淡淡搖頭。夢里的東西不能吃,還要在她面前演戲,容易出錯。</br> 蘇綰揚了揚眉,沉默下去。</br> 還是現(xiàn)實里好看一點,尤其是眼睛。有了情緒后,他身上那種冷意更加明顯,說話也一板一眼,賣慘都像是在背書。</br> 義兄……他怎么不說自己是原主爹給原主定的親事?</br> 話說回來,真這么說了妥妥的騙子無疑。</br> 至于想騙什么就不知道了。</br> 騙財,她現(xiàn)在窮得很,連個好看點的保鏢都養(yǎng)不起。</br> 騙色倒也不至于。他在太子身邊當(dāng)差,比自己更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br> 太子還沒登基呢,暗衛(wèi)卻跟宮女私通,他嫌自己命太長自己可不嫌。</br> 要是退隱了的話,她努力賺錢應(yīng)該養(yǎng)得起他……蘇綰眨了眨眼,壓下不該有的念頭。</br> 出宮后,必須要努力賺錢養(yǎng)好看的保鏢和面首。</br> “陛下,糖來了?!睂O來福端著一盤糖塊進來,恭敬放到桌上,臉上掛著笑,“陛下可否要梳洗?”</br> “不必了,你下去吧?!碧K綰坐直起來,將糖塊推到趙珩面前,順手拿了張紙過來鋪好。</br> 趙珩心思微動,拿了塊糖剝開放入口中,假裝自己在吃。</br> 蘇綰瞟了他一眼,往硯臺里加了點清水,自己磨墨。</br> 馬匹的生意自己在現(xiàn)實里是沒法做的,好的戰(zhàn)馬幾乎都在官府手中。像棉花和皮革自己就能做,還可帶動百姓拓荒種棉花,搞養(yǎng)殖,發(fā)展經(jīng)濟。</br> 只是這事自己還得打聽清楚才行,緊缺的東西在古代一般都是官府壟斷,不好插手。</br> 像是東蜀的絲綢、筆、墨這些,自己就能做。</br> 上次回汴京她去買過,東蜀產(chǎn)的紙筆價格要高出一些,質(zhì)量也更好。</br> 北梁的皮革倒是能賣過去,可自己后入市,肯定比不過那些早早經(jīng)商的大戶,想要賺到銀子一個是走量一個是低價。</br> 這樣一來就需要非常雄厚的資金支持。</br> 自己還是太窮了,手里那點銀子當(dāng)不了大用。</br> 蘇綰放下墨條,忍不住又看了眼趙珩。</br> 希望他在現(xiàn)實里不是驢自己,而是真有辦法拿回原主爹娘留下的鋪子、房產(chǎn)和田產(chǎn)。</br> 從筆架上取了只筆,蘇綰抿起唇角,將宋臨川說的那些寫下來。</br> 知道兩國之間缺什么,等自己出宮后再作市場調(diào)查,起步會比摸黑胡來要強很多。</br> 列出自己無法插手的項目,又把能做的列了一遍,蘇綰余光瞧見趙珩似乎睡過去了,擱筆看他。</br> 他在現(xiàn)實里的名字,跟太子并不一樣,其他人就沒這種情況,是因為身份不同?</br> 不想也罷,他就是個暗衛(wèi),主子給他起什么名字他就叫什么。</br> 轉(zhuǎn)眼天亮,蘇綰去換了龍袍戴上冕冠出去,宋臨川也換了身衣服從承明殿那邊過來。</br> “見過陛下?!彼闻R川客氣行禮。</br> “太子昨夜可有睡好?”蘇綰說著,習(xí)慣性伸手抓住趙珩的手腕,“東蜀皇帝的信到了嗎?”</br> 上上次入夢,她好像給東蜀皇帝寫過信?太久不記得了。倒是宋臨川第一次出現(xiàn)在夢境里時,說過要等東蜀皇帝的信到了才能簽署細則。</br> “到了?!彼闻R川的臉龐浮起暗紅,“父皇來信,讓我問陛下北梁是否愿意和親?!?lt;/br> 蘇綰揚了揚唇角,故意逗他,“東蜀皇帝是讓太子殿下嫁過來嗎?”</br> “自然不是?!彼闻R川的臉更紅了。</br> 蘇綰臉上浮起淡笑,“那就不必了。”</br> 宋臨川點點頭,不再說話。</br> 趙珩垂眸看著身邊的女帝,眼底漫起笑意。她真是為了了解東蜀才把宋臨川帶回宮的,并不只是因為宋臨川好看。</br> 出長信宮乘轎輦到了文德殿,文武百官幾乎都來了,太師依舊抱病不上朝。</br> 蘇綰也不在意,跟謝丞相等人討論好建好細則,當(dāng)場跟宋臨川簽署文書。</br> 跟她想的一樣,謝丞相比她這個廢材更清楚具體的貿(mào)易規(guī)則,倒是讓她學(xué)了不少東西。</br> 蘇綰坐回龍椅,習(xí)慣性拿過趙珩的手捏了捏,“今日可還有事情要奏?若是無事上奏,退朝?!?lt;/br> “臣有事要奏?!表n丞相出列,臉上的表情看著有些不懷好意,“陛下登基已滿一年,但登基大典并未舉辦,臣奏請舉辦登基大典?!?lt;/br> 蘇綰斂眉看他,“登基大典?”</br> 夢里的時間真的過了一年了,距離上次入夢也不過才過去四個晚上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