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084
韓丞相面帶微笑,再次出聲,“陛下自登基以來,收復北境失地,又免洛州與靖安受災,實乃明君,臣以為登基大典該辦?!?lt;/br> “臣也以為該辦。”林尚書出列。</br> 跟著是其他的朝臣,最后一個出聲的人是謝丞相,未有表示反對。</br> 蘇綰目光筆直地端詳韓丞相片刻,漠然出聲,“準了。”</br> 上次入夢還想著要把她拉下龍椅的人,忽然間夸她是明君,這個轉(zhuǎn)變沒鬼就怪了。</br> 可惜她不記得在原著中,太子登基時發(fā)生了什么劇情,倒是登基大典之前賀清塵秘密入宮,柳云珊為此擔憂不已。</br> “陛下英明。”韓丞相朗聲高呼。</br> 眾臣附和。</br> 蘇綰環(huán)顧一圈,謝丞相、崔尚書禮部尚書,還有幾位從不看好到支持自己的侍郎,臉上明白寫著不同意舉辦登基大典。</br> 方才他們只是被韓丞相裹挾,不得不點頭。</br> 韓丞相提出這事,按照夢境給的劇情,肯定會有無數(shù)理由反駁謝丞相為何一定要辦。</br> 蘇綰想到這,輕輕抿了下唇,抓著趙珩的手站起身,“退朝?!?lt;/br> 這登基大典有問題。</br> “陛下,吾明日啟程回東蜀,望陛下應允?!彼闻R川拱手行禮,“待陛下舉行登基大典之時,吾再前來道賀?!?lt;/br> “準了?!碧K綰偏頭看他,“太子此行多加小心,朕的登基大典之時再見?!?lt;/br> 此話一出,林尚書和韓丞相的臉色都變了變。</br> 蘇綰將他們的反應收進眼底,直覺有事,忍不住又琢磨自己忘了什么劇情。</br> 在現(xiàn)實里宋臨川都回到東蜀蠻久了,夢境里每次發(fā)生的都提前,所以不可能是還在東蜀做文章。</br> 皇帝的葬禮和太子登基倒是非常有可能。</br> “恭送陛下。”宋臨川再次行禮。</br> 蘇綰點點頭,帶著趙珩從側(cè)門走出文德殿。</br> “先不回長信宮,駙馬陪朕去御書房?!碧K綰摘下冕冠交給孫來福,抓著趙珩的手繼續(xù)往前走。</br> 趙珩低頭看她,女子瓷白的面容映著朝陽,艷若桃李。</br> 她在思考,為何韓丞相忽然提出舉辦登基大典一事,黛眉微蹙的模樣,隱約多了幾分現(xiàn)實中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意。</br> “駙馬覺得,韓丞相要朕辦登基大典的用意為何?”蘇綰問了句,不等他回答又說,“一會到了御書房再回答朕?!?lt;/br> 現(xiàn)實里的太子,昨夜剛拿下原本是最大的威脅的秦王,韓丞相和林尚書必定已經(jīng)知曉此事。</br> 若太子殺了秦王,那他們在夢境中的反應就好理解了。</br> 大勢已去,順應時局。</br> 就是不知在現(xiàn)實里,韓丞相和林尚書會不會棄車保帥。</br> 秦王輸在大意和心急,太子對他的尊敬和無條件的信任,也讓他失去了應有的警惕和戒備。</br> 誰能想到自己一手教出來的,無比聽話的學生,會利用這份信任突然反擊,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br> 她還挺好奇,太子是怎么發(fā)現(xiàn)秦王也想爭奪帝位的。</br> 蘇綰想到這,禁不住看了眼身邊的趙珩。</br> 現(xiàn)實里的太子長相真的很一般,那些姑娘都是聽誰說他樣貌英???文字內(nèi)容不能當真,像原主在原著里都沒姓名,殷曉君也沒那么陰險惡毒。</br> 也有可能是她沒進宮,還沒被環(huán)境影響。</br> 進入御書房,蘇綰松開趙珩的手坐下,拿了張紙遞過去順手給他研墨,“駙馬可以回答朕的問題了?!?lt;/br> 趙珩在她對面坐下,提筆寫下四個字:以退為進。</br> 韓丞相和林尚書知曉今夜發(fā)生了何事,他倆在朝中經(jīng)營了二十余年,此時若還不收手等著他們的,便是與太師一樣的下場。</br> 三日前,韓丞相將嫡次子和四個孫兒送出汴京,欲安排他們前往東蜀,被墨竹全部擒獲囚于城外的別莊。</br> 待明日早朝,韓丞相定會推個人出來,讓那人將靖安的布置攬下。</br> 自己手中尚無明確證據(jù),證實在靖安布置欲放火燒山之人,是聽從他的安排。</br> 謝梨廷沒有抓那幾個大量購買燈油之人,只派了人盯著。</br> 戶部尚書到了靖安第二日,便讓知縣派人通知百姓防火,那伙人應是收到了訊息,因此未有動作。</br> 赤虎軍大營亦未有異動,是六皇叔的安排與林尚書無關。</br> 林尚書發(fā)出的密信皆被自己截獲。</br> “以退為進?”蘇綰看他寫完,眨了眨眼,傾身過去出其不意地親了下他的臉,“駙馬這么聰明,要朕怎么賞你?”</br> 她也想到了這個可能,就是想找人肯定下。</br> 暗衛(wèi)從小受訓,平時做的事都是見不得光的,收集證據(jù)鏟除政敵無所不干,他能看出韓丞相讓自己舉辦登基大典,其實另有目的,不算奇怪。</br> 趙珩握著筆的手幅度很小地抖了下,搖頭。</br> 昨夜入夢她被自己親到抬腳就踹,這會她主動親過來,倒是不見她臉紅。</br> “真的不要?”蘇綰故作失望,坐回去隨手拿起奏折翻開。</br> 奏折內(nèi)什么內(nèi)容都沒有……她翻了好幾本都是這樣,干脆不看了,站起來拉著趙珩一起出去。</br> 送走了個宋臨川,賀清塵還在宮里住著,得去關心下。</br> 在現(xiàn)世畢業(yè)后實習跟的領導也是學術狂人,各種數(shù)據(jù)信手拈來,還沒多少架子。除了在技術要求上比較軸,生活里特別簡單。</br> 賀清塵就有點像他。</br> 這種不管環(huán)境如何,都能心無旁騖專注于自己的技術,并為之奉獻的人,素來是自己的偶像。</br> 乘轎輦回了長信宮,蘇綰一進太初殿就去看望賀清塵。</br> 趙珩跟在她身邊,胸口隱隱發(fā)酸。</br> 女帝在夢里夢外都對賀清塵不一樣,還跟福安寺的小沙彌說,她看上賀清塵了。</br> 自己想要贏得她好感,不容易。</br> 蘇綰停在賀清塵住的廂房門前,抬手扣門,“賀大夫?”</br> “陛下萬福,賀神醫(yī)似乎有些不舒服,尚未睡醒?!睂m女過來回話,“奴婢方才叫過他幾次?!?lt;/br> 蘇綰回頭看孫來福,“宣御醫(yī)?!?lt;/br> 賀清塵入宮前受過刑,肯定是宮里御醫(yī)的水平不行,傷口感染了。</br> “老奴這就吩咐下去?!睂O來福回了聲,叫來個小太監(jiān)命他去請御醫(yī)。</br> 蘇綰伸手推門,發(fā)現(xiàn)推不開順手將趙珩拉過來,“把門打開?!?lt;/br> 趙珩看她一眼,用力推開廂房的門。</br> 賀清塵還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紅,像是昏過去了一樣。</br> 蘇綰本能伸手摸上他的額頭。覺察到他真的在發(fā)燒,她臉色變了變,條件反射地掀開被子,勢去解他衣服的帶子。</br> 趙珩瞧見她的動作,迅速抱起她放到一旁,自己坐到賀清塵的床榻上,動手解開他中衣的帶子。</br> “打水來。”蘇綰沉下臉吩咐一句,抬手拍趙珩的肩膀,“把包著傷口的布解開,朕要看傷口?!?lt;/br> 賀清塵的醫(yī)術在原著中是無人出其左右的,就算是在夢境里,也不會差。</br> 汴京府衙大牢里的刑具、鐵鏈肯定布滿了鐵銹,帶他回來之前也不知道他到底被關了多久,夢境里的時間沒法算。</br> 趙珩用余光看她一眼,解開賀清塵身上用來包扎傷口的布。</br> 她如此著急,是因為喜歡還是賀清塵忽然高熱昏睡,讓她想到了什么無法治愈的病癥?</br> “御醫(yī)還沒到嗎?”蘇綰低頭下去仔細看了下傷口,發(fā)現(xiàn)有的地方已經(jīng)化膿,心里咯噔了下。</br> 按照夢里的時間,看著是才過去一晚,實際上現(xiàn)實里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br> 他這個傷……蘇綰手上的動作頓住,想起來太子登基時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在原著中,老皇帝駕崩第二天太子繼位,登基大典當日皇宮忽然爆發(fā)瘟疫,賀清塵和太子同時中招。</br> 這場瘟疫過后兩人都落下病根,賀清塵更為嚴重,在柳云珊和蕭云敬成婚前離開汴京回靖安,最終病死。</br> 幸好他只是在夢里遭遇了這些,現(xiàn)實里自己回宮前再給他寫封信叮囑他留意,應該可以避開被傳染。</br> 韓丞相不倒,哪怕太子登基后針對他的各種手段也不會停。</br> 她還想活得長久,不想瘟疫之事真的發(fā)生。</br> 蘇綰撤回手,余光瞧見御醫(yī)已經(jīng)到了,隨即拉著趙珩一塊站起來,“讓御醫(yī)來,賀大夫的傷口化膿引起高熱?!?lt;/br> 趙珩抿緊唇角,想問她方才為何變臉,話到嘴邊終究沒開口。</br> 她會寫信提醒賀清塵。</br> “陛下萬福?!庇t(yī)進來行禮后,坐到床榻上給賀清塵重新清理傷口。</br> 蘇綰煩躁踱步,等著他們重新處理完傷口敷上藥,賀清塵也醒了過來。</br> “感覺如何?”蘇綰坐過去,目光關切地看著賀清塵,“賀大夫可知為何會出現(xiàn)次癥?”</br> 賀清塵面色艷紅,整個人虛弱無力,像是沒聽到她說了什么很快又閉上眼。</br> “回陛下,賀大夫的情況不大好,便是治好了也會落下病根。”御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到一旁,低著頭不敢看她。</br> “無論什么結果都要治他?!碧K綰神色嚴肅,“治不好你們自己離開太醫(yī)院。”</br> “是?!庇t(yī)應了聲,立即開方子吩咐宮女去抓藥煎藥。</br> 蘇綰轉(zhuǎn)頭出去,決定醒來就給賀清塵寫信,讓他準備口罩和手套,盡量不要被患者傳染不可治愈的病。</br> 趙珩跟出去,不時用余光偷偷看她。</br> 事情似乎很嚴重的模樣?</br> 在外面等了一會,宮女煎好藥送過來,蘇綰又跟著進去。</br> 賀清塵意識模糊,小太監(jiān)喂他喝了口藥,誰知他一下子全吐了出來。</br> 蘇綰扭頭看御醫(yī),目光凌厲。</br> “陛下恕罪?!眱擅t(yī)一起跪了下去,“賀大夫此病,臣等無能為力?!?lt;/br> 趙珩倏然瞇起眼,目光陰冷地盯著那兩個太醫(yī),想到被幽禁在太初殿的父皇,霎時驚醒過來。</br> “殿下可是做了噩夢?”孫來福撩起帷幔掛上,擔憂地看著他,“今日是殿下給太醫(yī)院御醫(yī)的最后一日,他們早早就到了長信宮門外?!?lt;/br> “將他們帶來臨荷殿?!壁w珩起身套上外袍去洗漱,同時叫來墨竹吩咐道:“去查一下那幾個御醫(yī)底細。”</br> 那幾個餓御醫(yī)還有問題,同樣的話前幾日在太初殿,他們也說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