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飛盜6
三層的竹屋是鬼醫(yī)莫肖問的妻子孟蒲親手搭建的,鬼醫(yī)神出鬼沒行蹤飄忽,在他三十六歲的時候徹底地從江湖上消失了。
因?yàn)樗捎H了,他的夫人孟蒲原本是賣豬肉的,人高大聲音也響亮,在街邊一刀剁下一塊肉,手起刀落氣勢十足,莫肖問一見就喜歡上了。
孟蒲也很喜歡自己秀美的小大夫,她才不管莫肖問是什么鬼醫(yī)神醫(yī),她只知道她的相公生得比花還俏,說話軟軟糯糯,正討她的喜歡。
兩人在鐘鳴山隱居,度過了一段極幸福的時光,可惜即便是鬼醫(yī)也留不住難產(chǎn)的妻子,之后莫肖問一手將孟樂天與收養(yǎng)的徒弟林翩帶大,定下兩個孩子的婚事之后,才放心地去黃泉路上追隨愛妻而去。
雪無我一踏進(jìn)竹屋便發(fā)覺頂上破了個洞,上頭滴滴答答地在漏水。
樂天盤腿坐在塌上拿布擦濕發(fā),對雪無我道:“哎,你別理翩翩姐說什么,她看誰都不怎么順眼的,還圣手醫(yī)仙呢,夜叉?!?br/>
雪無我環(huán)顧四周,只覺得這間屋子竟莫名地熟悉,他仿佛來過似的。
墻上掛著一幅畫,畫上是個面貌平凡的女子,她的眼睛并不算大,但卻很有神采,她的鼻子也算不得挺,甚至于稍稍有些大,看上去很英武,她的嘴對于女人來說也稍顯太厚了些,仿佛一張嘴就會發(fā)出響亮的聲音。
雪無我已不知不覺走到畫像的面前。
這幅畫實(shí)在畫得很好,將一個平凡女子的模樣畫得躍然紙上,也許你不會覺得她是個美人,但絕不會懷疑她是個值得人愛的女人。
樂天邊擦頭發(fā)邊道:“那是我娘的畫像。”
雪無我道:“你爹畫的嗎?”
樂天道:“不是,我爹那雙手除了看病醫(yī)人什么也干不了,畫畫這種精細(xì)活他更不行,是他請人畫的。”
雪無我道:“此人畫得極好?!?br/>
樂天放下棉帕,走到畫像面前道:“我也覺著?!?br/>
雪無我沒有在這幅畫上找到落款,心中稍有些失落,因?yàn)檫@幅畫的筆觸也讓他覺得很熟悉,他與孟樂天的父親絕不只是很普通的關(guān)系。
他一定來過這兒。
雪無我低頭陷入了沉思。
樂天問系統(tǒng):“這人到底什么情況啊?”
系統(tǒng):“別問我,沒結(jié)果?!?br/>
樂天:“……咱們都這么熟了,透露一下唄。”
系統(tǒng):“萬丈高樓平地起,要想輝煌靠自己?!?br/>
樂天:“……朋友,你最近在看些什么?”系統(tǒng)最近安靜得可怕,樂天在想它是不是被刺激大發(fā)了。
系統(tǒng):“呵,你已和他在一起,我的世界沒有你!”
樂天:……算了……
想是想不出什么結(jié)果,樂天讓發(fā)呆的雪無我也先去梳洗,連續(xù)奔波了幾日,活死人都快腌出味來了。
林翩大約是早知道他踏入了鐘鳴山,為他準(zhǔn)備了一桶熱水,樂天很客氣地請雪無我將就著用。
雪無我倒是一點(diǎn)也不覺得將就,“很香?!?br/>
樂天大言不慚道:“體香體香?!?br/>
沉默的系統(tǒng)發(fā)出一聲干嘔。
樂天:……不敢接茬,怕系統(tǒng)又說什么他聽不懂的話。
雪無我要脫衣服了,而樂天也半點(diǎn)沒有回避的意思,甚至于眼睛睜得更大。
雪無我雖然丟失了記憶,但的確是個有禮有節(jié)的人,對樂天道:“我要沐浴了?!?br/>
樂天:“哦,你沐浴吧?!?br/>
雪無我道:“你要看著我?”
樂天理直氣壯道:“我們是朋友。”
雪無我點(diǎn)頭,“你說的有理?!?br/>
雪無我解開了腰帶,他的衣服是粗布衣裳,既不華麗也不復(fù)雜,三兩下就脫了,因?yàn)樵噶擞晁湓诘厣嫌舶畎畹姆撼鲆环N土黃,樂天嘆了口氣道:“你穿著的時候我曾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衣裳,你一脫下來我才發(fā)現(xiàn)它真是一文不值?!?br/>
雪無我笑了一下,他比孟樂天笑得還要多,每次他笑的時候,樂天的心肝就會顫一下,因?yàn)樗男θ輰?shí)在很討人喜歡,就像他身上穿的粗布衣裳一樣,這個笑容如果是出現(xiàn)在別人的臉上,那么一定沒什么稀奇,出現(xiàn)在雪無我臉上便極有魅力,令人忍不住為他傾倒。
樂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雪無我將長褲也脫了下來,雪無我的面容是傾向于精致的英俊,但他的身軀卻是絕對地充滿野性的魅力,他的面容是蒼白的,身體卻絕不羸弱,每一塊肌肉每一寸肌膚都印刻著男性的力量。
樂天看得有點(diǎn)著迷,甚至于想伸手摸一摸。
系統(tǒng)忽然道:“孟樂天有二十八個情人?!保譿W.ΧLwEй.coΜ
樂天:“……”
系統(tǒng):“全是女的?!?br/>
樂天:“……”
孟樂天確實(shí)是個很喜歡女人的人,他的心性類似于花蝴蝶,看到漂亮的花就要叮一下,處處留情,要不然也不會因?yàn)殍F手狂的女兒去偷諸葛青的古鏡,他對于男人從來沒有別的興趣,或者說他對于世上大多數(shù)的人其實(shí)都是逗一逗玩一玩的態(tài)度。
系統(tǒng):“江湖美女千千萬,我們孟少占一半,giao!”
樂天:“……”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樂天只能依照人設(shè),收起眼中的癡迷,故作調(diào)侃道:“朋友,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你也還是個人?!?br/>
雪無我笑著踩進(jìn)了浴桶,浴桶里的水已經(jīng)涼了,但他一點(diǎn)也不介意,這是孟樂天用過的浴桶,有著孟樂天的氣息,而孟樂天的氣息令他感到熟悉。
在這個陌生世界里唯一的熟悉。
正像孟樂天所說的那樣,他從棺材里爬出來就譬如從娘胎里爬出來也差不了太多。
很不幸的是,除了孟樂天,似乎人人都很怕他,林翩不怕他,但看上去很厭惡他,只有孟樂天待他很平常。
樂天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對雪無我道:“我給你拿衣服穿?!?br/>
雪無我點(diǎn)頭,他的那身衣服的確是不能再穿了。
樂天跑上了二樓,不到片刻又跑了下來,懷里抱著一團(tuán)白色。
雪無我道:“多謝,其實(shí)我并非一定要穿白色?!?br/>
樂天道:“不是特意挑的,家里只有白色的衣裳,我家人……只穿白色?!?br/>
雪無我再次道:“那么多謝了,我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br/>
樂天臉上露出一個奇異的表情,“你高興就好,我出去找翩翩姐?!睂⑹稚系陌咨律讶釉谝慌?,抱起落在地上雪無我的素衣往外跑。
幾個起落之后,樂天已離竹屋很遠(yuǎn),笑嘻嘻地掏出火折子燒雪無我的衣裳。
“你個小兔崽子,知道他是誰嗎?敢這樣耍他?”林翩從密林中走出,顯然也是根本沒走遠(yuǎn)。
樂天負(fù)手看著被點(diǎn)燃的衣物,臉上全是滿不在乎的神情,“他是個高手,我知道,我不怕?!?br/>
林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方才故意與孟樂天吵架離開,就是為了讓孟樂天找機(jī)會出來,與孟樂天單獨(dú)說話,她的這個師弟天生一副游戲人間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偏就愛惹事,遇上棺材都要進(jìn)去躺一躺,這真躺出事來了。
林翩道:“雪無我殺人不眨眼,他現(xiàn)在沒想起從前的事,看上去不壞,若他恢復(fù)到從前的模樣,你這樣耍他,他一定殺了你?!?br/>
樂天依舊很無所謂,“這輩子有多少機(jī)會可以耍一耍絕頂高手,就算他清醒過來要?dú)⒘宋?,我也是夠本的?!?br/>
林翩就是拿他這個性子沒辦法,咬牙道:“你非要跟他玩?”
樂天笑嘻嘻道:“他是我的朋友?!?br/>
林翩輕哼了一聲,“朋友?你的上個朋友被你撬了未婚妻子攪黃了婚事,追殺了你一個月?!?br/>
樂天理直氣壯道:“段少風(fēng)成天逛妓院怎么配得上沈千雪。”
林翩冷笑一聲,“那你為什么還要跟他做朋友?”
樂天依舊是笑嘻嘻的臉孔,“當(dāng)然是因?yàn)槲乙蚕矚g逛妓院?!?br/>
“小王八蛋。”林翩忍不住想伸手去擰孟樂天的耳朵,樂天靈巧地閃開,辯解道:“我雖也喜歡逛妓院,但卻沒想做誰的丈夫,我難道還稱不上一個有自知之明的好男人嗎?”
林翩‘呸’了一聲,“在我眼里,你連男人都根本算不上?!?br/>
樂天:“我知道,所以你不跟我成親嘛。”
林翩挑眉道:“我跟你成親,我現(xiàn)在就跟你成親?!?br/>
樂天卻是忙擺了擺手,“還是算了,這樣江湖里該有多少女俠心碎一地?!?br/>
林翩都懶得戳穿他,人家全也跟她一樣,沒把秀美標(biāo)致的孟樂天當(dāng)個男人。
“別的我不管你,這個雪無我,你別惹了,趁早把他趕走?!绷拄婷C然道。
樂天不依,“他多有意思,我從來沒見過比他更有意思的人?!?br/>
林翩冷冷道:“隨便你,你若死在他手上,到了黃泉路上遇上師父只需說一聲我已勸過你了?!?br/>
樂天:“我爹早就去投胎找我娘了,算算時間,說不定我爹現(xiàn)在正給我娘當(dāng)兒子呢?!?br/>
林翩真是被他氣得要死,恨恨地跺了跺腳,終究還是放不下,從腰間解了個香囊給他,“拿去保命?!?br/>
樂天接過香囊,剛要解開,便被林翩喝道:“你瘋啦,這里頭是醉骨散,你聞上一點(diǎn)都會醉的?!?br/>
樂天道:“那我豈不是以后都不用喝酒,天天聞這個就好了,真是個省力的法子,翩翩姐,你對我真好。”
林翩神情冷冽道:“的確很省力,而且你會一直醉下去,永遠(yuǎn)也不會醒了?!?br/>
樂天這才訕訕地收緊香囊。
林翩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br/>
樂天訝異道:“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怎么我們還未結(jié)成夫妻,你就要跑了。”
林翩實(shí)在忍不住,出手如電地揪了一下孟樂天的臉,啐道:“有人請我醫(yī)治重病的家人,今日你不回來,我也一樣要走。”
樂天摸了摸臉,點(diǎn)頭道:“那好吧,記得多收些診金?!?br/>
樂天回到竹屋內(nèi)時,雪無我正在穿衣裳,赤條條地站在屋內(nèi),手上勾起雪白的肚兜,神情變幻莫測。
樂天直接笑出了聲。
雪無我回過臉,滿臉疑惑。
樂天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道:“雪兄,家父與我都生得不甚魁梧,幸好家母身長八尺……”
雪無我的眼神落在那副畫像上,畫像上的女子的確生得骨骼很大。
林翩以為樂天這樣耍雪無我,像雪無我這樣殺人不眨眼的人就算不殺了孟樂天,也一定會翻臉,而樂天卻覺得他絕不會翻臉。
雪無我放下肚兜,“我不是女子,不用穿小衣?!蹦闷鹜馍乐苯优诹松砩?。
一般男人如果穿女人的衣服一定會很滑稽,而雪無我他雖然披著女子飄逸的外衫,隨手在腰側(cè)打了個簡單的結(jié)子,卻有風(fēng)流霸氣之感。
只能說氣質(zhì)實(shí)在是很玄妙的一樣?xùn)|西。
雪無我的眼神落到了樂天的腰間,“那是什么?”
樂天瞥了一眼腰間的香囊,“哦,這里頭是醉骨散,翩翩姐說只要聞上一聞就會醉過去長眠不醒?!?br/>
雪無我點(diǎn)頭,“是件保命的好東西?!?br/>
樂天微笑了笑,“我也這么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