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飛盜7
雪無我半點也不在意穿著女人的衣服,一個人的內(nèi)心如果足夠強大,那么他就不怎么會在意外物。
他心里真正放不下的是他從前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的回憶里有些什么?是快樂還是痛苦?他為什么躺在棺材里?他是死而復(fù)生抑或是別的可能。
這個可能大約只能從孟樂天的父親身上找到。
冥冥之中世間有緣分指引著他來到這兒。
雪無我看向笑瞇瞇的孟樂天,其實他已渴了很久,只是顧忌著孟樂天的傷勢一直忍耐,孟樂天的腿已好了,比尋常人要好得快得多,鬼醫(yī)和林翩對他的保養(yǎng)心思沒白費。
樂天從雪無我平靜的眼神里看出了一點光亮。
這種光亮在雪無我的臉上尤其吸引人,哪怕孟樂天是從來只對漂亮姑娘發(fā)騷也是直了眼。
雪無我輕聲道:“我想……”
樂天已自發(fā)地走了上前,拉開自己的衣領(lǐng),露出白生生的一段頸子。
雪無我本意是想咬破樂天的指尖,只要那一點點甜味安撫就好,可那一段雪白的頸子纖細修長,白得幾近透明,藏在皮膚下的青紫血管跳動著,引誘著雪無我靠近。
雪無我是個很能克制自己的人,他是這樣認為的。
齒尖劃破肌膚,香甜的鮮血味道從頸間溢出,雪無我的唇畔一觸到好幾天沒品嘗到的味道,立即有些難耐,重重地吮了一口。
樂天輕叫了一聲。
雪無我聽到了這一聲,他應(yīng)當(dāng)停下,但他已停不下來,甚至唇舌用了更大的力氣去吮吸,雙手已不自覺地摟緊孟樂天的腰肢,他的身體全熱了起來,從棺材里出來之后從未有過的這種鮮活感,仿佛他此刻才是真的活了過來。
樂天受不住了,抓住雪無我的長發(fā)叫道:“雪無我!快停下!”
聽到這一聲,雪無我終于停了下來,他顫抖著嘴唇離開孟樂天的脖子,樂天立即一手捂上了脖子上的傷口,大叫道:“疼死我了!”
雪無我的眼神落在孟樂天臉上,孟樂天的烏發(fā)還披散著,秀美的小臉皺成一團,艷紅的嘴唇與他的血色一般奪目,還在呼痛。
雪無我放開手,低聲道:“方才不知為何,有些難以控制自己?!?br/>
樂天捂著傷口拼命擠眼淚,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勉強眨出一點淚花,“你若這樣對待朋友,那么你很快就會少一個朋友了?!?br/>
雪無我很慚愧,也很后怕,因為他如今只有孟樂天一個朋友。
他表達慚愧的心情很簡單,將一旁的劍放在孟樂天手上,對孟樂天道:“你還我一劍?!?br/>
樂天呆住了,“你咬了我一口,卻要我還你一劍?你若是去作買賣,想必一定會賠的開不了張。”
雪無我道:“我咬你的這一口,若不收手,你可能會喪命,你刺我這一劍,我卻絕不會死,其實還是我欠了你的?!?br/>
手上的劍很輕,雪無我的情誼卻很重。
他是這樣絕頂?shù)母呤?,或許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誰能在劍法上勝過他,而他卻待‘朋友’那樣好。
即便是游戲人間的孟樂天對于這樣的人也會收起一些玩笑的心思,他將手中的劍遞還給雪無我,“既是朋友,就不必算得那么清了?!?br/>
雪無我接回劍,面上露出一個笑容,“好?!?br/>
兩人梳洗齊整,一齊坐在翠綠的竹塌上,樂天拿出那面從諸葛青那偷來的古鏡。
古鏡照出的人影并不算太真切,隱隱綽綽,昏黃模樣有些變形,樂天對著鏡子扮了個鬼臉,鏡子里的人因變了形顯得更滑稽一些。
樂天道:“我左看右看,這面鏡子的特別之處恐怕也只是鏡子里照出來的人特別俊俏罷了。”
他將鏡子轉(zhuǎn)向雪無我,昏黃的鏡面中立即照出了他英俊的面容,雪無我看到自己的臉也是微微一怔,除了在孟樂天的眼睛里,他還沒有這樣明確地看過自己的樣子。
與雪無我這個名字一樣,竟令他覺得很陌生,這是他嗎?
雪無我拿著那面鏡子出了神。
樂天:“系統(tǒng),這古鏡到底是解鎖什么的重要道具?寶藏還是秘籍?”WwW.ΧLwEй.coΜ
系統(tǒng):“水太深,風(fēng)太大,沒有實力你少說話!”
樂天:“……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好的東西?”
系統(tǒng):“花花世界迷人眼,沒有本事別賽臉!”
樂天:“……別逼我出殺手锏?!?br/>
系統(tǒng):“呵,天生一副傲骨,你別跟我擺譜!”
樂天:“……這是你逼我的?!?br/>
樂天開始長達兩分鐘的腦內(nèi)嬌喘,而系統(tǒng)根本不為所動,“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你?!?br/>
樂天:“……”系統(tǒng)進化了,真的進化了。
系統(tǒng)已經(jīng)在土味世界里找到真正屬于它的精神寄托,無所畏懼,“只要小伙精神在,到哪都是實力派!”
樂天:……我媽出事了……
在雪無我的視角中,孟樂天正與他一齊出神,他放下古鏡,道:“我也不知這鏡子有什么奇特之處?!?br/>
樂天:“不打緊,遲早會有人找上門來告訴我們這面古鏡的秘密?!?br/>
雪無我道:“不錯,只要他們還想要這面古鏡?!?br/>
樂天嘆了口氣,滿面懊惱道:“我偷這面古鏡的時候沒有想過它會帶來這么多的麻煩?!?br/>
雪無我微笑了笑,“而你很喜歡麻煩?!?br/>
樂天臉色一掃懊惱,他原本就是裝的,面上神采奕奕道:“是的,我就愛給自己找麻煩,要不然人活著該多無趣?!?br/>
雪無我的麻煩是什么?是虛無縹緲的過去,是無所根據(jù)的茫然,過去的回憶大約不會太美好,這是雪無我的直覺。
不過正像孟樂天說的,人活著沒有一點麻煩,那該多無趣?
這么想著,雪無我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他至少還有一位很合得來的好朋友。
林翩走之前給孟樂天留了足夠的口糧,生活在山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取之于山,樂天兩手一攤,對雪無我道:“雪兄,我一看你這雙手就知道是洗手做羹湯的好材料?!?br/>
雪無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指比一般人要長,掌心剝削,蒼白的沒有血色,他點頭認可道:“我仿佛也記得自己很會烹飪。”
樂天鼓掌,“好極了,我等著?!?br/>
路上逃亡那幾日,樂天一天吃到嘴里喝到嘴里的都是雪無我給他的,雪無我在野外的生存本事要比他都高得多,他對于那些模樣差不多的野草能清楚地分清哪些是烤兔子用的香料哪些是烤魚用的香料。
活見鬼了,樂天從來都不知道烤兔子和烤魚的香料還是不同的。
竹屋的一層屁股后面就是小廚房,小廚房里堆著米面糧油,還有臘肉,甚至還有幾壇子芳香四溢的果酒。
林翩是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
樂天感嘆道:“如果我?guī)熃闵晕厝崮敲匆稽c點,我就答應(yīng)與她成親了?!?br/>
雪無我正在盛米,他舀了一瓢水洗米,面上露出一點訝異,“你與林姑娘成親?”
樂天蹲在一旁撿了塊肥瘦相間的臘肉放嘴里嚼,漫不經(jīng)心道:“哎,可嘆我藍顏禍水,引得她對我死心塌地,一大把年紀了還守著我,罪過罪過?!?br/>
在雪無我的眼里,孟樂天半濕的烏發(fā)披散,面容精致雪白,脖子上還帶一點紅色的傷痕,活像個剛新婚剛下床的小新娘子。
雪無我覺得他說的挺好笑的,于是他也笑了。
因他本來就是個愛笑的人,樂天也就見怪不怪,心里憐憫地想:說什么天下無敵的劍客,就是個小傻子。
雪無我的手藝在這個小廚房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因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料理那一堆食材,茫然地看了一眼孟樂天。
孟樂天同樣茫然地回了他一眼,“雪兄?”
雪無我:“孟兄?!?br/>
樂天:“你該不會……”
雪無我伸出自己的手,很不好意思道:“我仿佛好像還是不怎么會做飯?!?br/>
樂天驚訝的拔高了嗓子,“你不會做飯?!”
雪無我原本覺得自己不會做飯也不是件很奇怪的事,聽孟樂天這么一喊,忽然覺得自己不會做飯簡直就像是天大的罪過了。
“我……可以一試。”雪無我輕聲道。
雪無我那雙手無論烤兔子烤魚都是一絕,所以樂天絕不敢相信鍋里黑漆漆的野菜炒臘肉是雪無我的手筆,他瞠目結(jié)舌道:“你不是雪無我,你是誰?”
雪無我苦笑道:“我也很希望我不是雪無我?!?br/>
他一聽到這個名字,便覺著既陌生又討厭。
樂天人都傻了,滿屋子的焦糊味嗆得人受不了,白煙裊裊兩人仿佛來到了仙境,不過是讓人忍不住咳嗽的仙境,樂天邊咳邊逃了出去。
雪無我沒有咳,他望著鍋里的一團烏黑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
跑出去的樂天間雪無我還留在里頭,忙將人拉了出來,“活死人也沾個活字,你不怕在里頭嗆死?”
雪無我雖然不怕被嗆死,但臉上卻怕熏,一張英俊的臉孔被熏黑了半張。
樂天看著噗嗤笑了一聲,對他道:“去溪邊洗洗吧,臉都熏黑了,”隨后又搖了搖頭,老氣橫秋道:“家里沒有女人還是不行。”
雪無我微笑了笑,很好脾氣地去溪邊洗臉。
這一汪溪水看著很淺,也很清澈,溪水很靜,雪無我趴在溪邊看到自己的臉,比方才在古鏡里看得更清楚些。
越清楚,雪無我就越茫然,這是他嗎?為何……他對自己的臉沒有一絲好感,卻只覺得陌生厭煩……
雪無我慢慢閉上了眼睛,努力將這張臉作為打開回憶的鑰匙,企圖想起那么一星半點的東西。
想不起來。
記憶里除了鮮血的味道,什么也不剩。
雪無我睜開眼,又對上了溪面上的那張臉,蒼白又了無生氣,他微微笑了一下,發(fā)現(xiàn)溪面的那張笑臉并不親切,殺氣,他沒有殺意,卻滿身的殺氣。
這時,溪面上又出現(xiàn)了另一張臉,和氣的可人的令人一見就覺得歡喜的臉孔,盈盈笑著,“雪兄,你干什么呢,被自己的俊臉迷住了?”
雪無我抬起臉,望向在他身后彎腰的孟樂天,“我的臉很俊嗎?”
無論看多少次,樂天都覺得雪無我這張臉俊得很突出,很有沖擊性,點頭道:“俊得很,你如果出去了,江湖上的女俠一定會選你為武林第一美男子?!?br/>
雪無我轉(zhuǎn)過臉,掬起一捧溪水洗臉,待臉上烏黑消散之后,他低聲道:“那么我該出去了?!?br/>
樂天愣住,“出去?”
雪無我道:“我送你回了家,你也招待了我,我很感激,現(xiàn)在我該走了?!?br/>
樂天:“這么快?”
雪無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他的過去像一團迷霧,帶著一團迷霧生活實在感覺不怎么痛快。
樂天也跟著站起身,“那我陪你一起走?!?br/>
雪無我:“你留下吧,你有一個很不錯的家,還有一個很不錯的師姐,這已很好,不必陪著我,我若找回了自己,也還是會來尋你這個朋友的。”
樂天笑瞇瞇道:“方才你不是也說了,我很喜歡麻煩?!?br/>
雪無我微怔。
樂天嘆氣道:“我就是個天生的賤骨頭?!?br/>
雪無我:“別這樣說?!?br/>
樂天:“賤骨頭是一個好詞,越賤的骨頭越不容易折斷。”
雪無我又笑了,樂天也笑了,“出去之后,萬事都無礙,只需記住一點,莫要笑,你笑起來太俊,會搶了我的風(fēng)頭?!?br/>
雪無我的嘴角降下來一瞬還是忍不住笑了,孟樂天實在是很讓人感到開心的一個人,他不明白,這樣有趣的孟樂天,縱使被他偷去一兩樣?xùn)|西,又有什么好與他計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