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巴掌
宋頌‘不合規(guī)矩’的那個理由,到底沒有被厲霄所接受,他被男人直接抱起上了床。</br> 古往今來,成婚之前兩人幾乎都不可見面,可到了厲霄這里,不光要見面,還要賴在他家里不走,可真是豈有此理。</br> 幸好他不是個姑娘,否則名譽都要被他給敗光了。</br> 其實宋頌這一點倒是多想了,就跟他今天沒坐宋歌的車一樣,大家都不會覺得是他不懂事,誰讓厲霄兇名在外,一個不小心刺激到就會發(fā)瘋,所以在所有人看來,他不過就是個沒有話語權(quán)、瘋王施加什么都只能接受的倒霉蛋而已。</br> 兩人上了床之后,宋頌便立刻閉上了眼睛。</br> 他其實有點擔(dān)心厲霄會這樣那樣,在他看來,前世既然只有那一次,那此刻未來的那個孩子定然已經(jīng)在肚子里了,他怕厲霄……給他頂?shù)袅恕?lt;/br> 他沒研究過醫(yī)書,對這方面是一竅不通的,腦子里想個什么就覺得應(yīng)該是個什么。</br> 但這樣的話又不好說,畢竟在沒真的有喜之前厲霄肯定不信他的話,他只能閉眼調(diào)勻呼吸裝睡。</br> 裝著裝著就真的睡著了。</br> 他睡得很平靜,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身邊的男人也已經(jīng)去上了早朝,他揉揉眼睛起身,在鏡子前坐下,忽然一愣——</br> 他伸手扒開自己的衣領(lǐng),對著鏡子反復(fù)看了半天,又默默將衣領(lǐng)拉高,轉(zhuǎn)身去厲霄命人訂做的貂毛圍脖拿來套在脖子上,擋住了那些無比顯眼的紅痕。</br> 好在這日氣溫驟降,倒也無人覺出他的異樣,不過他戴著圍脖坐在桌前吃飯的時候,還是有下人對他看個不停,他喝了口銀耳羹,抿了抿唇,道:“這是王府的味道。”</br> 齊好運立刻道:“是王爺吩咐特別命人帶來的,怕國公府的飯菜配不上您?!?lt;/br> “……”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配不上,叫王爺覺得配不上。</br> 宋頌失笑,眼睛里卻亮起點點星光。一側(cè)的齊好運看著他,忽然道:“公子,您要是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訴王爺,我看出來王爺對您真的不一樣?!?lt;/br> “我能有什么委屈?”</br> “……”齊好運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年紀小,藏不住話,道:“昨天王爺犯病,您一上去國公爺就立刻帶著人跑了,他怎么也不想想,若是您安撫不了王爺……”</br> 宋頌笑容不變。</br> 要說真的沒有感覺,那是不可能的,但這么多年來,他早已明白了自己對于這家人來說算不得什么。宋夫人恨他的母親,便也恨他,對他連下人都不如,恨不得要將他挫骨揚灰了去。</br> 至于宋國公,他最愛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宋頌的傷勢他不是沒見過,但宋頌不主動說,他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沒見到。</br> 昨天飯桌上的事情,他心里只怕是覺得宋頌把家里的事情都盡數(shù)跟厲霄說了……擔(dān)心他的安全?他估計巴不得厲霄犯病殺了他呢。</br> 齊好運本來就是一時嘴快,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正不安的想再接兩句什么,卻聽宋頌溫柔的看了過來:“那么多人都跑了,你怎么不跑?”</br> “我……”齊好運道:“我覺得您特別神,上回王爺發(fā)瘋您都把他哄好了,我就想看看,具體怎么哄的?!?lt;/br> “看出來了?”</br> 齊好運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又一臉敬佩的道:“還是覺得您特別神。”</br> 除了神,他也說不出來別的什么了。他跟了干爹那么多年了,遠遠的見過王爺犯了很多次病,那個瘋勁兒上來,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可宋頌只是隨口兩句話,輕輕的扯一下他的衣角,便將他安撫住了……他越想越覺得神,宋頌的身影在他眼里幾乎都可以媲美救世主了。</br> 關(guān)于這一點,宋頌也給不出答案,在他的印象里,他跟厲霄就是半個多月前才剛剛認識,可厲霄看他的眼神,經(jīng)常讓他懷疑他們是不是認識了很久很久。</br> 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也是重生的,這個前提條件還得是他看得到前世身為幽靈的自己。</br> 而且就算是這樣,也只會是這一世對自己比較特別,可前世……他分明也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會好轉(zhuǎn)。</br>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也只能歸結(jié)為:大概我是真的神吧。</br> 宋夫人的院子被料理的很好,宋頌走出去逛了一圈兒,取過花灑給廊下的盆栽澆了水,又問齊好運:“王府花室可有人照料?”</br> “有的,王爺都吩咐下去了,您的東西等您回去之后肯定都好好的?!?lt;/br> 宋頌點了點頭,忽然感覺嗓子發(fā)癢,輕輕咳了咳,齊好運立刻過來給他身上披了斗篷,道:“今日又降溫了,估計晚上要下雪?!?lt;/br> 宋頌攏了攏斗篷的領(lǐng)子,聽到有人過來通報:“稟公子,二公子求見?!?lt;/br> “讓他進來?!彼f罷,又輕聲問齊好運:“王爺可是命人守住了這個院子?”</br> 齊好運立刻一臉與有榮焉:“您猜的沒錯,王爺派了兩個得力的侍衛(wèi),這會兒就在門口站著呢,沒有您的吩咐,連蚊子都不得進來打攪?!?lt;/br> 宋頌想,厲霄還真是抬舉他。</br> 也不知道這會兒兩兄弟連得是哪門子心,宋歌也是這么想的。</br> 平日里宋夫人跋扈成那個樣子,也沒說自己家里進門兒還得通稟一聲,如今可好,宋頌搬了進來,居然還派人守住了府門,活像是什么貴人駕到似的。</br> 宋歌還沒進門兒心里就憋了點兒火氣,得到通報之后進門的第一句話就笑:“兄長如今可是越發(fā)有排面了,連我想見你都難如登天了?!?lt;/br> 厲霄給了宋頌?zāi)槪雾炓簿徒恿?,他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命人送上了茶,道:“二弟找我有事??lt;/br> “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想跟你敘敘舊?!彼胃枳笥铱戳丝?,道:“你們都退下?!?lt;/br> 他把宋頌身邊的人當(dāng)自己人使喚,齊好運心想你是哪根蔥,便理都沒理會,宋頌略作思索,對他點了點頭,他這才躬身退下。</br> 屋內(nèi)清靜了下來,宋歌便關(guān)心道:“瘋王私下對你可好?”</br> “是極好的?!彼雾灥男θ菀蝗缂韧?,看上去便軟綿綿的像只小兔子,宋歌又道:“你二人可曾……”</br> 宋頌一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他要打聽什么,他道:“王爺很好,哪里都很好,二弟就不用擔(dān)心了?!?lt;/br> 宋歌坐在他身側(cè)的椅子上,繼續(xù)擔(dān)憂道:“兄長涉世不深,有所不知,瘋王的病情反復(fù)無常,這段時間我在家里可是為你操碎了心……阿頌,我是真的擔(dān)心你?!?lt;/br> 宋頌的手被他覆蓋住。</br> 他其實有時候分不清宋歌到底想對他表達什么樣的情意,究竟是兄弟親情,還是不倫之情。他看著宋歌憂慮的眉眼,那里頭有多少真情實感宋頌不知道,他只知道前世的自己是百分之一百的相信了宋歌的話。</br> 他垂眸看了一眼宋歌的手,道:“王爺不喜歡別人碰我?!?lt;/br> “你把我也當(dāng)別人嗎?”宋歌握住他的手,他是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對宋頌伸出援手的人,他清楚自己在宋頌眼里的重量,他知道他要是拉著宋頌的手,宋頌就會乖得像兔子,要是對他再做些別的事,他纖細敏感的神經(jīng)定然會受到影響,因為他太渴望被愛護了。</br> 他在宋頌心里給自己做了特殊的包裝,這個包裝已經(jīng)在宋頌心里打下了烙印,只要多多提點,宋頌便一定會動搖。</br> “歌兒……”他像前世一樣,每次在被溫柔對待的時候這樣喊著他,只要喊著他的名字,他便覺得心里像是被溫水泡著,好像這個世上還有人在乎他。</br> 宋歌微微一笑,但下一秒,宋頌卻忽然抬起了另一只手——</br>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宋歌的臉當(dāng)場被摑到了一旁。</br> 宋頌平靜的道:“你僭越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