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還是不明白,抑或是,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燕洵默默的點頭:“好,那你自己小心?!?br/>
楚喬也點頭道:“你放心吧,待會大宴,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一個人,萬事小心?!?br/>
轉(zhuǎn)身就要走出去,燕洵的聲音突然低沉,在后面淡淡的響起:“阿楚?!?br/>
女子一愣,就停住了腳步。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你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離開我,你不可以?!?br/>
楚喬并未答話,默默而立,隨即拉開房門,抬腳離去。
燕洵緩緩的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你若是離開,我就一無所有了。”
庭院雪淺,女子一身淡青色長衫,披著燕洵親手送來的白色狐裘,長發(fā)被微風(fēng)卷起,絲絲紛飛。默默的回首望著窗子上的剪影,久久沒有離開。
不同于這里的清冷,此時的鶯歌院之外,宗室滿座,遍目喜慶,五彩的琉璃端玉擺在鶯歌院之前,一排排直通往八公主趙淳兒的端木閣。朱錦鋪在雪地上,兩側(cè)宮女彩裝繽麗,秀燈高燃。
初更時分,人群匯集端木閣中,皇帝親臨,賓客皆歡,喧囂的絲竹之聲從端木閣的方向裊裊而來,冷寂一片的長華道上,一騎戰(zhàn)馬默默的立在一旁,女子一身驍騎營軍裝短打,外批青色披風(fēng),遠遠的回過頭去,望著燈火絢爛之處,面色淡然,冷靜自持。
黑夜寂寥,長風(fēng)冰冷,天地間一片孑然,煢煢孤寂,冷風(fēng)吹起了她額前的碎發(fā),越發(fā)顯得一張小臉尖瘦凄楚。
這條路,是我自己為自己選擇的,從一開始就無路可退,只能往前走。
生命從未給過我后悔的權(quán)利,我也絕不會讓無用的心緒阻擋你前進的腳步。大仇未報,朝不保夕,何來兒女私念?
燕洵,我會陪在你身邊,等待你大功告成仗劍天下的那一刻,懦弱的人才去感傷,無能的人才會抱怨,我不會,我不傷心,從不。
巨大的鐘聲登時響起,漫天的煙花在禮官高昂的禮成聲中升空綻放,絲竹聲樂伴隨這鐘鳴激越響起,熱鬧的人聲從端木閣遠遠傳來,普天同慶這一莊嚴(yán)喜悅的時刻。
“駕!”
冷風(fēng)中,單薄的少女驀然揚起鞭子,厲喝一聲,抿緊嘴角,策馬狂奔而去。
冷夜凄涼,熱鬧的大殿上,燕洵長身而立,望著大殿外漆黑的長空,久久無語。
冷寂的鶯歌院,一間小小的閨房之中,雪白的狐裘靜靜的放置桌前,纖塵不染,整潔如新。
“你我相交已有八年,其間禍福與共,患難相隨,如今,一切就要過去了。等這邊事情一了,回到燕北,我們就”
我們就
我們就成親吧,我們就在一起吧,我們就再也不要分開了
那些未說出口的話,未講出來的心事,終究被歲月的塵土緩緩覆蓋,零落到塵埃之中,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影子。命運是一場大火,很多時候,機會只有那么一次,錯過了,就是很多年。
城外的驍騎營營門,少女拿著御賜的令牌敲開了大營的營門,堂而皇之的走進了這座帝國最驍勇的軍隊之中。
鐵甲森寒,軍歌雄渾,中軍大帳之前,有士兵小心的叫醒了睡夢中的將軍。
趙徹披甲而起,眉梢輕輕一挑,沉聲說道:“楚喬?”
“讓她進來!”
鏗鏘的語調(diào)剛剛落下,真煌城的西北角天空中,頓時傳來一陣破空的廝殺和慘叫聲!
趙徹一驚,連靴子都沒來得及穿上,就急忙跑出大帳,只見西北角的天空中,火光熊熊,喊殺震天,混亂猶如瘟疫般轟然襲上,本來早已出城修建馳道的綠營軍兵馬迅速的匯擁到驍騎營的營前,刀鋒森寒,兵將鎧甲森森。
出了大事!
趙徹眉梢一挑,對兩側(cè)的親兵厲聲喝道:“拿兵刃來!”
“等等!”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外等待召見的楚喬一把握住了趙徹的手腕,面色冷靜的說道:“不能去?!?br/>
她聲音里透著強大的信心和力量,使得趙徹一時間竟沒有意識到這個賤民正抓著自己的手腕,而是沉聲問道:“為什么?”
“你看那邊,是誰的府???”
趙徹一愣,沉目望去,卻陡然想起了一個最不愿意想起的姓氏。
穆合氏!
“你若是去了,整個驍騎營都要為你的魯莽陪葬,我不想剛來第一天就受到牽連”女子淡淡的放開手,冷冷的說道:“再說,大事已定,你現(xiàn)在趕去,也無濟于事了。”
西邊喊殺震天,轉(zhuǎn)瞬間,全城驚動,只有那座金碧輝煌的圣金宮,仍舊沉浸在一片糜爛的喜悅之中。
“你現(xiàn)在只要走出大營,就是自尋死路?!?br/>
女子語調(diào)清冽的說道,悠然自得的坐在驍騎營的中軍大帳之中,表情自如,毫無半點驚慌之色。
趙徹已經(jīng)穿好了甲胄,若不是事態(tài)緊急,他可能真的要嚴(yán)厲懲治一下這個目無尊卑的可惡的女人的反客為主。但是外面的聲音越發(fā)刺耳,情況越發(fā)緊急。盡管他對穆合氏并無感情,甚至還有說不出的厭惡,但是現(xiàn)在他的命運和穆合氏已經(jīng)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一起,唇亡齒寒,他不能不管。
“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壁w徹冷冷的看了女子一眼,手按在劍柄上,對著屬下副將程昱默說道:“整頓兵馬,跟我走?!?br/>
“唰”的一聲脆響登時響起,趙徹身手敏捷,猛然側(cè)頭閃避,只見一道白光猛地襲來,嘭的一聲砸在柱子上,力道很大,竟留下一個深深的印痕。
趙徹的親兵見了勃然大驚,厲聲叫道:“大膽刺客!來人!保護殿下!”
外面的士兵頓時沖了進來,戰(zhàn)刀齊刷刷的拔出鞘,冷氣森寒,反射著室內(nèi)的燭光,晃得人眼睛發(fā)酸。
趙徹眉頭緊鎖,一雙又黑又濃的劍眉輕輕一挑,沉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br/>
楚喬歪著頭,眼神在這一屋子虎視眈眈的士兵身上掃過,然后盯著趙徹,嘴角諷刺一笑,很自然的站起身來,走到大帳角落,撿起地上的東西,竟是一塊碎銀子,將銀子放在嘴邊吹了吹灰塵,少女揚了揚眉:“這也算暗器?”
趙徹的面色登時有些尷尬,對左右低喝一聲:“都出去?!?br/>
人群霎時間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楚喬仰著頭看著高大的趙徹,正色道:“我之前說的話你沒聽清楚?”
趙徹冷然一哼:“軍營重地?何來你這個女人說話的份?讓開!”
話音剛落,只見嬌小的女子霎時間好似敏捷的豹子,陡然原地躍起,探手前推,變腕,成爪,在所有人有反應(yīng)之前,一把扣住了趙徹的咽喉。
面對她如此迅捷的身手,無人會懷疑這個女子到底有沒有掐斷別人脖子的力道。
楚喬粲然一笑:“你是我上司,所以我就不用刀子,只用手跟你比劃比劃?!?br/>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趙徹的聲音陰冷,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說道。
“當(dāng)然知道,”楚喬一笑:“我在救你?!?br/>
“救我?”
“對,”女子仰著頭,眼睛明亮,嘴角帶著一絲自信的笑容:“你現(xiàn)在若是走出驍騎營的大門,必死無疑,這個的每一個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br/>
趙徹聞言冷冷一笑:“就憑他們?”
“不錯,就憑他們?!?br/>
楚喬眼睛一瞇,冷然說道:“穆合氏卷入貪墨案,穆合云夜在圣金宮門前跪了一個下午,圣上拒不召見,為何?此事事發(fā)突然,從檢舉,到長老會審查,到罪名落實只用了半天的時間,沒有事先安排,誰會相信?八公主趙淳兒今晚定親,如此盛宴為何不招你入宮,就算你和皇后不親,趙淳兒也是你的親生妹妹,這又是為何?穆合主府被人圍攻,穆合氏是你的母族,你又手握重兵,理當(dāng)事先被控制起來,可是為何外面包圍兵馬和你的人馬完全不成比例,根本無法和你對抗?他們在等什么?你還不明白嗎?”
趙徹頓時一愣,眼內(nèi)鋒芒暗涌,不斷閃動,隨即沉聲說道:“你是說,是父皇”
“那倒不一定,”楚喬輕輕一笑,放下手來:“皇帝留你在驍騎營,也許只是為了試探你,看看你到底是姓趙還是姓穆合。至于外面那些人,未必是皇帝安排,而是最希望看到你死的人。”
趙徹本就聰明,只是一時間的驚怒讓他失了分寸,此刻細細回想,所有的事頓時融會貫通,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人就是要讓你掉以輕心,故意以少數(shù)人包圍驍騎營,但是只要你一踏出驍騎營就立刻變?yōu)榕腰h,到時候來殺你的人,可不止外面這點人馬了?!?br/>
趙徹眉頭緊鎖,過了好久方才沉聲問道:“你為什么要救我?”
“因為我現(xiàn)在是驍騎營的一員,你若身死,我也不得善終。”說罷,少女鏘然單膝跪地,語調(diào)清冷的低聲說道:“末將楚喬,前鋒營箭術(shù)教頭,參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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