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速之客(三)
陸程禹遇事習慣深思熟慮,直到有天他意志薄弱犯下嚴重的錯誤。
直到有天,涂苒扔了一張b超照片過來,試圖砸暈了他。
那張照片,陸程禹反復看了幾次,上頭各種數(shù)據(jù)標識清楚,他稍作推算,確定是那幾天發(fā)生的事兒。對于日期,他記得還算清楚,因為那晚的涂苒,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因為一條發(fā)錯的短信,人姑娘特地打電話來客套,涂苒在那端笑道:“陸醫(yī)生,我叫你去幫忙,你倒好,反請我吃飯,那多不好意思。忽然變得這么熱情,是不是對我有想法了?”
陸程禹不想摻和同事跟藥代之間的事兒,嘴里敷衍:“要不這樣,你先把自己的事搞定了,我請你吃飯,或者等你轉(zhuǎn)行,我再請你吃飯。兩種選擇,對你都有利,你選哪個?”
涂苒沒理他這茬,也不再提幫忙的事,岔開話題,說笑幾句便撂了電話。
陸程禹也不知道自己動了哪根筋,忽然就覺著一個姑娘家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挺不容易,沒多想又發(fā)了條短信過去,問人約了老徐晚上在哪里應酬。
那邊很快回復,報上飯店名,附帶一句:我理解你的想法,來不來隨意,千萬別勉強,人情債難還。落款是一個扮鬼臉吐舌頭的小人。
當天下午,陸程禹接了個上手術(shù)的通知,忙完已是夜里八點多,既然主動打聽了情況也不好叫人失望,他一路趕到飯店門口,正好遇著人擺婚宴酒席尚未散場,廳堂內(nèi)人聲鼎沸水泄不通,打手機沒人接,一時半刻也尋不著人。
陸程禹站在路邊點煙,約摸抽完小半支,就瞧見涂苒一行打里間出來。大門口燈火通明,那些人里就她一個女的,長得不錯又很年輕,甚為搶眼。
看樣子是喝了點酒,有個中年男人借著醉意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腦袋幾乎貼著她的臉。涂苒往旁邊讓了讓,避不開,反被那男的強拉進懷里。同行那些人,或習以為常視而不見,或不懷好意附和調(diào)笑。男人的胳膊慢慢往下滑,滑下她的腰,使勁揉了一把。
接下來事情發(fā)生的很快,陸程禹聽見非常清脆的一擊,等他回過神來,涂苒正直挺挺站在那兒,右手還頓在半空。
那男的看來喝暈了,挺大的個頭竟然被人一巴掌打趴在跟前的垃圾桶上。旁人回神,趕緊去扶,那醉漢嘴里不干不凈:“丫的裝叉啊,挺清高的是吧,還不是出來賣的,你不賣你能賺錢嗎?誰知道你賣了到少次了,我摸你一下是看得起你……”
涂苒一言不發(fā),抬起腳就沖那人身上踹過去,臉上透著股打家劫舍的狠勁兒。
陸程禹看得有些樂了。
涂苒穿著長裙,一手拎著裙擺,另一只胳膊的臂彎里吊著只小包,踢人時次次都往寸把長的細鞋跟上使勁,整個人顯得搖曳生姿又弩拔弓張。
圍觀群眾阻止不及,那人剛掙扎著爬起來又被她一腳踹下去,不禁痛的大喊:“打110打110,我要報警?!?br/>
涂苒說:“你趕緊報警,這里這么多人證別浪費,不然你白耍流氓了?!?br/>
看熱鬧的一時又呼啦啦圍上一圈,同行的人擔心這么鬧下去影響不好,都勸那男的上車。那人雖心生怯意,又覺得窩囊,一時咽不下這口氣嘴里不免罵罵咧咧。涂苒沖上去作勢又踹他。
陸程禹心說這還踹上癮了,趕緊過來把人拉走,嘴里叼著煙忍不住笑:“這么尖的鞋跟,別把人踢殘了,你也出了氣,撤吧?!?br/>
待人都散了,涂苒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脫掉鞋子看鞋跟,順便批評陸程禹:“你瞧熱鬧瞧夠了,看我被人欺負也不來幫忙,我可早看見你了?!?br/>
陸程禹笑:“我怎么覺著你還挺享受的,所以沒敢打擾?!?br/>
涂苒斜他一眼:“別給自己找理由,我看你們醫(yī)療隊伍里仁醫(yī)不多,人渣倒是一波接一波的。”
陸程禹說:“你這樣的人就是加重醫(yī)療系統(tǒng)腐敗的催化劑,不要推卸責任,養(yǎng)出這樣的人渣你們功不可沒。早說過你一個女孩別做這行,就是聽不進?!?br/>
涂苒見他一本正經(jīng)倒樂了:“看來你對我們的工作偏見很大嘛,一桿子打翻一船人,這可不好。我相信你們的隊伍里還是好人多,以前工作的時候多少接觸過,”她穿上鞋子,忍不住嘟噥,“花的錢又打水漂了?!?br/>
陸程禹在她旁邊坐下:“真的,別做這行了?!?br/>
涂苒小聲回了句:“你知道什么?!?br/>
陸程禹側(cè)頭看她:“你們這些小姑娘,賺錢就是為了亂花,今天買衣服明天買化妝品,胃口大了信用卡透支又急著撈錢,累不累?不如你給我說說,你想要什么,我買給你?!?br/>
“就你,”涂苒笑了,伸手戳一下他的肩膀,“小醫(yī)生,你買不起?!?br/>
陸程禹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嗓音微?。骸澳强刹灰欢??!彼f話時的表情看起來挺奇怪,有些狡猾又多了點曖昧。
涂苒覺著有趣,便想逗他,她湊過去,往他嘴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她雙頰嫣紅,目光帶水,呼吸里充盈著淡淡酒精味道和女姓綿軟溫熱的體香。男人心神一晃,低頭吻了下去。男性的氣息從她的唇邊一路輕淺地撩弄到耳垂,涂苒在不知誰的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里聽見他說:“去我那兒,嗯?”
這事兒說不清怎么就發(fā)生了,原始誘惑如風雨驟襲野草瘋長,令人難以啟齒。
或許因為姑娘長得不錯,皮膚滑嫩身段漂亮,柔韌性尤其好,隨他折來疊去的折騰,小嘴里吟吟哦哦撩死人,點火一般。他被那些上串下跳的小火苗牽引召喚,整個人隨之亢奮沸騰,直到完事之前,一切都很美好。
“我今晚可是喝得有點醉了,”涂苒欠身用胳膊支著頭對他說,“是不是男人都喜歡占便宜呢?”
他愣了一下,反問:“女人是不是不介意被有好感的男人占便宜?”
涂苒沒搭話,她笑一笑起身,下床著裝,才道:“你這床單多久沒換了?還有啊,你記得幫我多介紹點客戶,不怎么愛占便宜的那種?!?br/>
陸程禹道:“難度有點高,”他隨即補充,“占便宜這碼事,是男人的劣根性,不太像一般的缺點錯誤那樣容易克服?!?br/>
涂苒理順頭發(fā),瞧著他:“那么你認為女人的劣根性是什么?”
他想了想:“過于依賴感情。親人之間的,朋友之間的,特別是異性給予的哪怕長度只有一晚的感情,還有其它一些虛無的讓男性沒法依賴的感受?!?br/>
兵來將擋,滴水不漏,即可浮于表面又能深度挖掘,十惡不赦又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這該有多冷靜才能不浪費任何一個無謂的字眼。涂苒沒言語,拾掇好自己,拉開房門往外走,似乎懶得再多看他一眼。
生氣了。
陸程禹靠在床頭胡亂猜測緣由,也許是有點臟的床單影響了她的情緒,早知今晚這樣精彩迭起,他肯定會事先收整下屋子?;蛘呤撬麆偛耪f的話有點刺兒頭,可也是順著她的意思往下嘮嗑。要么就是嫌他功力不夠,所以溜得老快?不能夠啊,方才還叫像只餓急的小貓崽子一樣叫喚,歡快的,沉入的,怎么看都不像裝的。
如果真是最后一個原因,陸程禹承認自己完全沒法接受。
“再見,”在門闔上以前,涂苒稍微表現(xiàn)出一點禮貌。
再見,自此別后,望再不相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