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
當(dāng)沈焰把林汐送回府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林汐剛走進(jìn)藏冬閣,清竹就迎了出來,著急的說道:“小姐,你這帶著傷又瞎跑哪去了?主君已經(jīng)派人來問過兩回了,催小姐過去呢。”
林汐應(yīng)了一聲,進(jìn)屋招呼清竹替自己更衣。
“這是什么?”清竹在收拾換下的衣服時,看到從衣服掉出了藥方和瓷瓶。
林汐笑著說道:“今個焰姐姐帶我去看了個大夫,說是個神醫(yī)。這是他開的方子,給的棒瘡藥。”
“神醫(yī)?怕是走江湖的騙子吧。”清竹對于小姐口中的神醫(yī)有些不信。
“抓個方子吃吃看吧。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藥膏要用酒化開敷上。”林汐把安璃吩咐的一一叮囑著清竹。
“記下了,這就叫人去抓藥。”清竹應(yīng)聲道。
換好衣服,林汐來到父親的小院。余氏的小院在侯府后院的正中,原是老太君住的地方。前兩年老太君去了以后,余氏便搬了過來。
“父親康安。”林汐對著余氏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又野哪去了?遣人催了兩次才來。快,過來!”余氏坐在榻上,招手讓女兒坐過來。
林汐蹭了鞋子爬上塌,側(cè)躺在余氏身邊,“焰姐姐得了一個稀罕物,讓我去瞧瞧!”
“可別學(xué)那些個紈绔娘子遛鳥斗雞的,讀書上進(jìn)才是正途。”余氏是世代書香出身,一直期盼著女兒能科舉出仕。
“爹爹,女兒心里記著呢,功課不會拉下的。”
余氏微微一笑,說道:“今兒你大姑跟我說要你過了年去她那里讀家塾,準(zhǔn)備明年的童生試。”
林汐有些不愿意去,不高興道:“不去,姑姑家的家塾盡是些小孩子,我才不和她們湊一塊讀書。”
余氏憐愛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溫柔的說道:“怎么是小孩子了,那些雖說是你的侄女,可年齡卻與你一般大。”余氏在余府中是小兒子,而林汐生得又晚,可以說差了一代人了。
“不,我要是考不過那些侄女豈不是很丟人。”林汐一想到要和小一輩的人一起讀書心里就開始擰巴。
“我讓你去就去,你不讀書上進(jìn),又沒有爵位......”余氏開始嘮叨起來,林汐一聽馬上服軟,“好好,我去還不成!”
“這就對了,我明兒個就應(yīng)了你大姑姑。”余氏看著女兒的小臉有些蒼白,又心疼的說道,“讀書用功固然重要,自己的身體也要注意。今兒個做了袍子肉,知道你愛吃,特意給你留了。”說話間余氏就叫人把狍子肉端了上來。
狍子肉盛在小鍋里,下面用炭火煨著,香氣四溢,林汐頓時食指大動,吃了起來。
剛吃了一口,林汐抬頭問道:“爹爹,狍子肉哪來的?”
余氏微笑道:“昨天你母親巡營回來時特意打回來的。”
林汐苦笑一下,心道:昨天母親給父親吃狍子肉,請自己吃的卻是一頓竹筍烤肉,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淚。
余氏與林維伉儷情深,兩家文武結(jié)合在二十多年前可是一段佳話。當(dāng)年以余氏出身,求娶的清貴人家趨之若鶩。而余家又有榜下捉妻的傳統(tǒng),喜歡科舉入仕的讀書人,對于林維這種兵魯子根本瞧不上。可余氏卻看上了林維,不顧反對,一心要嫁給她。而林維對于余氏也是愛護(hù)有加,即使十年未生育嫡女,也是毫無怨言,兩人依舊恩愛。后院里除了老太君指的一個側(cè)夫和一個一侍,沒有再納其他人了。
等回到藏冬閣,林汐遠(yuǎn)遠(yuǎn)的就聞到一股藥香,正想詢問,清竹嘰嘰喳喳的說開了,“小姐,藥鋪掌柜說這個方子極好,一般人可開不出來,看來真是神醫(yī)。”
“哦,是嗎?”林汐看不出藥方好在那里,只是覺得字寫得還不錯。
待進(jìn)屋坐下,清竹就迫不及待的把藥給端了過來,“小姐,快趁熱喝了。”
林汐看著烏黑的藥湯,有些疑惑是否是安璃說的甜藥。試著喝了一口,第一感覺不苦。又喝了幾口感覺還不錯,最后一仰頭全喝了。喝完后口中慢慢還有一絲清甜。不禁感嘆這世上果真有甜藥。
清竹看著林汐一股腦喝完了藥還有些不相信,以前小姐喝藥哪次不是捏著鼻子灌的,心中對于神醫(yī)的敬佩又進(jìn)了一步。接著又忙不迭拿來了酒把瓷瓶里的藥化開了,急著給林汐上藥。
剛敷上藥,林汐身后就感到火急火燎的疼,疼得頭上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說也怪,疼了一陣后身后竟然輕松了不少,紅腫也下去。
等到第二天,清竹一看林汐身后的傷竟然好多了,紅腫退下了,也不疼了。林汐對于安璃的醫(yī)術(shù)也是暗自佩服。
往后的日子,林汐也是從心里認(rèn)了這位安哥哥,經(jīng)常跟著沈焰去安璃處串門。有時,沈焰沒空也會幫著遞些東西。
為了不引人注意,林汐特意準(zhǔn)備了一輛驢車。平時去安璃處也只是帶著東陽一個人,讓東陽趕驢車。東陽是個機(jī)靈的,不用林汐交代也知道安璃的身份特殊,主子不說自己也不會問,更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一個多月后京城的冬天迎來了第一場雪。各府里開始燒起了炭盆。看著天冷了下來,沈焰怕自己大哥凍著著,便托林汐準(zhǔn)備一些炭和毛皮褥子給安璃送去。
沈焰最近很忙,府中康寧郡君病了,母親沈蓉巡營在外還未回來,又是年底府中諸多雜事要處理,實(shí)在脫不開身。還好有林汐可以托付,很是放心。
一早,林汐和東陽把東西裝上驢車,趕著車來到安璃的四合院。敲了半天門,開門的卻是負(fù)責(zé)打掃的男仆。
林汐疑惑著進(jìn)門,看見院子里堆著一些家具。安璃和無痕主仆兩個人褲管卷得高高的,光著腳在踩泥。
林汐不解問道:“這是做什么?”
安璃見林汐來了,回道:“汐妹妹來了!這不天冷了,想盤個炕。”
“盤炕?安哥哥,焰姐姐托我?guī)砹颂迹堇餆齻€碳盆可暖和了。”林汐說道。
安璃擺手說道:“我可用不慣碳盆,還是炕舒服。”
這時惠姨從屋里出來,笑著說道:“林小姐是富貴人家,自是沒用過炕。當(dāng)時在北境這個炕可管用了,無論多冷一燒炕全屋暖和。公子喜歡,我又會這個手藝,便弄一個。”
林汐看著安璃和無痕兩個男人光著個腳在干活實(shí)在不像話,便道:“就算盤炕也用不著男人來干這個活。安哥哥你歇著去,我來。”
“汐妹妹哪會這個活呀......”安璃笑道。
“安哥哥你是男子,怎么可以光著腳踩泥呢。”林汐皺著眉說道。
安璃知道京城貴族男子不要說露出腳來,就算是出門也要帶著面紗。像他這樣光腳露腿的就是傷風(fēng)敗俗,有傷風(fēng)化。安璃無奈只好停下穿了鞋進(jìn)屋。
林汐勸了安璃離開,便自己脫了外袍,除了鞋襪開始踩泥。可林汐哪會干這個活呀,深一腳淺一腳的把無痕逗得哈哈大笑。
沒多久林汐就被無痕請了回去,把她推進(jìn)屋里,說道:“林小姐,你就歇著吧,和我們公子聊聊天也行。別來搗亂了!”
林汐一腳泥,身上、臉上也沾了些泥。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對安璃說道:“他們不要我干......”
安璃正在整理藥材,看到林汐一身泥便著笑說道:“知道你不會干。我去端水給你把泥洗了,像個泥猴似的。”放下手中的藥材,轉(zhuǎn)身出去打水。
“阿嚏...阿嚏......”不知怎么的林汐打起了噴嚏。被端著水進(jìn)來的安璃聽見,急忙說道:“怎么受涼了?”還沒等林汐說話,安璃早已伸手給她把脈。搭了一會兒脈后,安璃陰著臉道:“我去給你弄點(diǎn)藥。你快洗,把鞋子衣服穿上。”
林汐摸了摸頭有些莫名,低頭自己洗腳。不想鼻子中有溫?zé)岬囊后w流下來,一摸竟然留下了鼻涕,心道:難道真是受涼了?那安哥哥也不能生氣呀。
等到林汐清洗干凈,穿鞋襪,安璃進(jìn)來了。他一臉擔(dān)憂道:“汐妹妹,以前我原以為你受涼,身上才有些寒毒,用了藥就會去除。今日我給你把脈發(fā)現(xiàn)寒毒仍在,只有可能是胎里帶的或者你小時候被下了毒。”
“下毒?”林汐有些不相信。“我小時候倒是生過病,但沒說是下毒。”
“我也猜想擺了。不過你的寒毒卻有些麻煩,要費(fèi)些周折。”安璃有些頭疼如何治療林汐。
林汐卻無所謂道:“沒什么事,我現(xiàn)在不是挺好的嘛。阿嚏......”
“你以后不可受涼了,等一下把藥喝了。”安璃說得一臉嚴(yán)肅,林汐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午后,安璃端來了一碗藥。林汐喝了一口,一股苦澀的中藥味,差點(diǎn)沒吐出來,哪是以前的甜藥。
“太難喝了,我不喝。”林汐直接拒絕喝藥。
“你是要我捏鼻子灌嗎?”安璃想到沈焰提過林汐喝苦藥是要你鼻子灌的,便做勢要捏林汐的鼻子。
最后林汐在安璃的目光監(jiān)視下乖乖的把藥喝了。
“安哥哥,下次不要把藥弄得這么難喝,太苦了。”林汐喝完藥皺著眉說道。
安璃卻歪著頭調(diào)皮的答道:“汐妹妹,你不知道良藥苦口的道理嗎?”
林汐一臉無奈道:“藥太苦,喝不下。”
“哦,不喝藥也行,下次試一下扎針。”安璃一臉奸笑的說著。
林汐急忙擺手,“不...不...還是喝藥喝藥。”
“這是藥方,每天喝一次。”安璃從懷中拿出一張藥方遞給林汐,“可不要想著逃掉哦,每十天到我這里把一次脈。”
林汐點(diǎn)頭答應(yīng),心中卻想著下毒之事:是大姐嗎?怕我奪世女之位?不像,大姐對她這么好,怎么會?那會是誰?最后還是決定告訴母親,把這頭疼的事交給她去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