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十月,真是最好的時節(jié)。
早晚風(fēng)涼,中午晴暖,學(xué)業(yè)壓力不大,節(jié)假日集中,最適合戀愛、運動會、秋游。陶可的班上也蠢蠢欲動。到了中旬,更是人心不定,竟悄悄征集起秋游意向來。
這些陶可一概不知情。
他正在從事著一項高尚(?)的事業(yè),為人類知識寶庫添磚加瓦,那就是攢書。
你想問問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編過書沒有,還不如問他們:還有什么書沒編過?不管你去哪個名校BBS的兼職工作版,觸目都是“招聘圖書編輯”、“求撰稿人”的貼子。校園里貼的大自報,“尋作者”也屢屢可見。攢書一行,早已泛濫。
書商剝削是真的,有老師從中抽利是真的,沒有版權(quán)也是真的,可學(xué)生窮困,更是鐵打的事實。不管多么不光彩,攢書至少可以緩解學(xué)生的經(jīng)濟壓力。
陶可攢書,歷史悠久。此人思維敏捷,條理清晰,學(xué)歷高、速度快,善改編,守合同,重信譽,肯吃苦,出書本本暢銷,就算酬勞略高,也頗討書商喜歡,算是某校攢書界的前輩和名家。他編的書涉獵勵志、營銷、傳記、管理、減肥、時尚、旅游、家裝、教輔、法律、政治、歷史、英語……甚至包括少女文學(xué)和孕婦食譜。
所以他逛書店,常常會有拿起書翻幾頁后大罵垃圾,結(jié)果細看,發(fā)現(xiàn)署名雖然是別人但炮制垃圾確實是自己的情況。這時,他就會立正,把書放回書架,轉(zhuǎn)身,出書店,然后毫無羞澀感地拿賣垃圾的錢去充飯卡。
該校另一位攢書名家便是安小佳,主要擅長電腦和中小學(xué)教輔,偶爾也寫些王朝懸案、宮闈秘史,研三時拼湊了一本營銷書籍,編了個洋名(比利·托馬斯之類)出版,竟然在某大書店銷售排行榜上掛了兩個月。
這次的活其實是他接的,自從陶可代課以來,就沒能有時間和書商聯(lián)系。但安小佳的導(dǎo)師手術(shù)后恢復(fù)十分緩慢,師母又感冒發(fā)燒,只好再麻煩學(xué)生照顧。安孝子接了活又沒時間干,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把活扔給了陶可。
活原本是不算太重,十萬字,期限一周。
但目前的情況是他還有一個班的學(xué)生要管,每周有四節(jié)不能逃的課要上,還要應(yīng)付葉臻時不時的傳喚。
所以當(dāng)班長把群眾意見調(diào)查表送到他眼前,他一看最上面寫著“黃山三日游”幾個字,便毫不猶豫否決。
班長怯怯問:“那去哪兒?”
陶可說:“去參觀長江大橋,半天來回。”
班長領(lǐng)了命令回去投票,結(jié)果28︰1,那不懂事的團支書又叛變了。
陶可拍桌大怒,遂召開班會,議題竟然是:肅清極端民主化的思想。
班上鴉雀無聲,陶可夾著書一臉陰沉的進門,撐著講臺做逼視狀。半晌才冷冷開口:“列寧同志!”
學(xué)生被他嚇一跳。
他繼續(xù):“曾說,在黑暗的□□制度下,廣泛的民主制是一種毫無意思而且有害的兒戲。之所以說它毫無意思,是因為任何一個革命組織也從來沒有真正實行過什么廣泛的民主制,而且無論它自己多么愿意這么做,也是做不到的。”
有人小心翼翼舉手:“老師,我們不是革命組織……”
陶可摔書:“老師說話小孩少插嘴!”
全班靜默,陶可仰頭,得意道:“為了光榮的布爾什維克終將實現(xiàn),同學(xué)們還是去長江大橋。”
學(xué)生們與他大眼瞪小眼長達數(shù)分鐘,終于反抗,某個有點脾氣的新青年接著陶可的話說:“老師!你搞高壓統(tǒng)治!都什么時代了,還一點都不民主!我們又不是高中生!”
陶可壞笑:“胡說,我很民主的。但我的民主是你是民,我是主。”
他換上一副懇切面孔:“同學(xué)們,聽話吧,不要為難老師啦,老師和你們不一樣,理論學(xué)習(xí)研究任務(wù)教學(xué)工作都是很繁重的,真是抽不出時間來陪你們滿山跑。”
有幾個善解人意的孩子開始回心轉(zhuǎn)意:“算了吧,咱們別去外地了吧……”
“不要!我不要看水泥墩子!”
“長江大橋我每個禮拜要過幾回,為什么還要特地去看!”
“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
陶可怒火中燒,大吼一聲:“班長!”
班長說:“到!”
陶可指指下面:“給這幫少爺小姐們報個價!”
“呃,好,好”班長捧著筆記本:“黃山三日游:國旅500元,青旅500元,中旅……”
學(xué)生們呼啦啦叫起來:“這么貴!”
“為什么要參團!自助游不行啊!?”
“那更貴,”班長楞楞說:“光門票就要兩百,還有車費、住宿、飯錢……”
底下人不說話了。
陶可靠在講桌上,在胸前交叉著兩手:“想通了嗎?想通了咱們再來商量。”
“為什么黃山那么貴啊~~~”
“但是我真的不想去看大橋。”
“我也不想……”
陶可暗道:我比你們還不想。
有個蘇州籍的學(xué)生舉手出來打圓場:“老師,你看去我們那兒行不行?景點也有,行程也不遠,一天就差不多了。”
這個提議的反對聲浪明顯要小些。
陶可扳著指頭算:一天……一天……不行,一天我可以飚兩萬字了!
他咳嗽一聲沉下臉,準備潑涼水,卻看到班長老實人一副為難至死的模樣,心就軟了。想想這傻小子也不容易,雙面膠一般,一頭要粘學(xué)生,一頭要粘老師,結(jié)果總是兩頭不討好,兩頭粘不住。
他問那蘇州學(xué)生:“你可能買到優(yōu)惠門票?”
學(xué)生說:“我盡量。但我爸爸能借到旅游巴士,方便我們來往各個景點。”
陶可對班長點點頭:“投票吧。”
新一輪票選是20:9,除了特別有錢的和特別心野的,大多數(shù)人都趨向了中庸。
目的地已敲定,剩下的就按部就班。陶可語重心長對班長說:“老師很信任你啊!我當(dāng)了好幾級的輔導(dǎo)員,到目前為止,你的工作能力和素質(zhì)水平都是最高的,老實說一個學(xué)生干部,在大二就能成熟到你這個程度,在我們學(xué)校歷史上也是非常少的。”
幾句話把班長騙得熱淚盈眶,拍著胸脯保證:“陶老師您放心吧!我一定組織好這次的秋游工作,替老師分憂!”
陶可大笑:“好,不愧是我們學(xué)院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那就由你就全權(quán)代理,這也是你自我鍛煉的機會,要好好珍惜啊!”
班長鎮(zhèn)重其事點頭,十分感恩地把所有麻煩活都攬到自己身上。
陶可目送這小愣瓜出辦公室,接著面上一喜,迅速竄回本部,躲進蝸居成一統(tǒng),忙著賺錢去了。
可憐那小班長請了一整天假揣著大把學(xué)生證蹲守在火車站(班費僅剩兩百大元,根本包不起城際巴士),買回來的還全都是無座票,被人圍著一頓好揍。
到了出發(fā)那天一大早,陶可清點人數(shù),除了原本蘇州的、考試的、做家教的、生病的、討厭集體活動的、賭氣不去的……全班還剩十九人,加上陶可自己,湊了個整數(shù)。一行人擠上公交車,奔火車站。
陶可身為班主任,還做了點犧牲:自己掏錢買了幾份晚報,每個學(xué)生發(fā)兩張,等上了車,往屁股底下一墊,席地而坐。列車員本來還想過來賣點小吃飲料,一看整節(jié)車廂的過道里全蹲著學(xué)生,跟坑里的蘿卜似的,便干脆回了頭。
到了蘇州,果然有輛半舊的巴士等著。趕場似的看了兩個園子,學(xué)生直嚷嚷沒勁沒勁,不是假山就是亭子,非逼著那巴士司機帶他們?nèi)ビ螛穲觥L湛砂筒坏盟麄兛炜赐炅嘶丶遥愀诤竺嫘踹叮骸皽\薄!淺薄!”學(xué)生不理他,真去了樂園,又逛了那條十分著名的步行街,玩到連飯都顧不上吃,直到晚上八點來鐘,才急匆匆往車站趕。
但這時哪里還買得著票!
須知滬寧線上本來就是一票難求,連帶那買票的阿姨,也覺得自己金貴起來。不管問她幾點鐘,到那個城市,回應(yīng)你的總是鐵錘一般的“NO”,王者風(fēng)范十足。
陶可來了氣,把學(xué)生分散到十幾個售票窗口,吩咐道不管多晚的車,一定要全部能走,不許單飛。過會兒學(xué)生回來說,半夜兩點多有趟慢車,現(xiàn)在還能買著二十張票。
陶可咬了咬牙:“買!”
學(xué)生領(lǐng)了票呼啦啦往外跑:“逛街!逛街!”
“小吃!小吃!”
陶可跟在后面氣急敗壞地喊:“集體行動!集體行動!”
這幫家伙全是外星人,精力根本就是無底洞。只要能玩,他們不要吃飯,不要睡覺,隨便找個地方喝點水就行。平時關(guān)著看不出,一旦放出來,個個是脫韁野馬,讓人恨不得找繩子栓在腰上才好。
陶可見班長還傻楞楞站著,便憋足勁在他頭上鑿了一下:“你還不快去給我跟著!記住所有人十一點前在火車站集合!!”
班長箭一般躥出去,陶可喘著粗氣坐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抱頭:“煩死了!!”
有個人在他身邊蹲下來,扭頭靜靜看著他,是燕楊。
陶可問:“怎么不去玩?”
燕楊說:“我和他們合不來。”
陶可笑了:“那你倒愿意和他們一起出來?”
燕楊也坐下來,說:“有人不放心你,讓我跟出來看看。”
“誰?”
“師公。”
陶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還真和他是一伙的。”
燕楊很認真地說:“師公是我的人生導(dǎo)師。”
“……”陶可無語,半天才說:“你真蠢潔……”
“老師不喜歡他?”
“嗯~~~怎么說呢,”陶可望著天說:“反正七年里我吃了他不少苦頭就是。”
“七年?!”
“真是孽緣,”陶可嘆口氣:“本科四年,他都是我的班主任;好不容易考了碩,他竟然開始帶研究生。當(dāng)時也傻,只知道埋頭考試,根本不打聽導(dǎo)師是誰,早知道是他,我根本就不來報到……后來又是三年,最后覺得終于可以脫離魔爪了,他又變成博導(dǎo)了!”
燕楊挺崇拜的眼神:“師公很厲害!”
“他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的腦袋,”陶可說:“從小就是跳級狂人,任何腦力勞動都只需要別人一半的時間。你不知道他幾歲就大學(xué)畢業(yè)了,說出來真是嚇?biāo)滥恪!?br/>
“天才啊。”
“有的時候很蠢,而且非常非常羅嗦!”陶可問:“幾點了?”
“九點半。”
“唉~~~~~~~~”陶可苦哈哈說:“我完蛋了。”
“為什么?”
還問為什么。要知道攢書一行,苦就苦在一個“趕”字,一個“改”字,一個“拼”字,精也精在此三字。那些攢書熟手酬勞之所以稍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成書速度快,照搬抄襲而能改得不惹糾紛,四處斷章摘選而能拼得嚴絲合縫。
但陶可事務(wù)纏身,前三天僅僅湊了萬余字。他本來想今天下午六點以前趕回學(xué)校,稍稍休息就后奮斗一整夜。可是如今眼看到校都黎明了,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保證明天中午前能夠頭腦清醒地編書,細細一算,浪費的何止二十四個小時。
若是今天晚上不攢,三天后交稿,是肯定趕不上的了。不交稿,就沒有錢;沒有錢,吃什么?!!
陶可惱火道:“回去就把那花言巧語騙我來的小蘇州梟首了。”
燕楊東張西望,無所事事。
陶可說:“手機借我打長途。”
燕楊把電話放在他手上:“老師,有些事你還真做得出來。”
陶可一臉無愧,撥安小佳的號碼。安小佳的編纂能力稍弱,但搜索暴強,若是他今天不忙,倒可以頂上。
誰知電話里傳來的卻是那人帶點哭腔的聲音:“陶可~~~~怎么辦?老爺子早上出現(xiàn)昏厥了……現(xiàn)在我們都守著他呢,你說他不會有事吧?不會有事吧?怎么辦啊……”
倒要陶可安慰他:“沒事的,沒事的,現(xiàn)在醫(yī)學(xué)很發(fā)達的。”
廢了半天口舌,才把那人哄冷靜了,答應(yīng)明天早上再互通消息。
陶可嘆氣,剛把手機還回去,又突然搶過來。燕楊好笑地看著他。
葉臻的聲音聽起來啞啞的。
陶可問:“怎么了?”
他說:“慢性咽炎。”
陶可說:“你說話聲音跟蚊子哼似的,還敢得咽炎?當(dāng)初一上課就逼著我滿世界給你找話筒,你都忘了?”
葉臻說:“我好歹也教了快十年書了,夠得咽炎的資格了。”
陶可立刻哼哼:“老師……”
葉臻啞著嗓子笑:“快別叫了,別折了我的壽,又惹什么麻煩了盡管說吧。”
陶可有些難以啟齒:“你會開我宿舍的門嗎?”
“我從來沒開過,晚上襲擊你的不是我。”葉臻說:“我比較喜歡你情我愿這種感覺。”
“別胡說!”陶可臉紅了:“會不會?”
“用電話卡。”葉臻笑著說:“我在那兒住過。”
“那你進了門,打開電腦,在桌面上有一個文檔叫‘NEWBOOK’,那里面是……”
“你的學(xué)期論文?”葉臻說。
“不是,”陶可哼哼唧唧道:“我……我的……新作……”
“你攢的書?”葉臻聲音開始沉下來了。
“嗯……”
“陶可,”葉臻說:“我很反對你用這種方式獲得不法收入,從來就不贊成。”
“但是……”
“沒有但是,我痛恨抄襲。”
“可是……”
“也沒有可是,我個人絕對不會參與這種學(xué)術(shù)腐敗。陶可,作為你的老師,我不能幫你。”
“根本就不是學(xué)術(shù)啊,喂!喂!喂!”陶可哭喪著臉對燕楊說:“你師公生氣了……”
燕楊問:“你寫什么書惹他生氣了?”
陶可說:“不提了!有的導(dǎo)師帶頭攢書,他卻清高。”
“唉唉~~~~算了,”陶可站起來伸個懶腰:“我去候車室睡一覺,你去么?”
燕楊點頭。
兩人背靠背坐著,陶可發(fā)了一會兒呆,打個哈欠準備睡。燕楊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遞給陶可:“師公找你。”
“哎?”
話筒里傳來葉臻又嘶啞又惱火的聲音:“陶可!!我平時太放松對你的要求了!”
“哎?哎?”
“你寫的是什么東西!《人人都是可愛女生——寫給花季的你》!?你有空編這種東西為什么不幫我搞課題?!”
“哎?你怎么還是去了?”
“陶可,你明天給我過來承認錯誤!我的確是非常喜歡你,但我絕對不會放縱這種喜歡!”
“哎?喂!喂!喂!”陶可說:“又掛了……”
燕楊問:“你到底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了?”
“放屁!”陶可敲他:“小孩子不懂別胡說!”
陶可看表,剛剛十點。他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剛想睡,燕楊又把手機遞過來:“還是師公。”
“……”
“陶可……”
“嗯。”
“這玩意兒怎么寫?”
陶可只當(dāng)他又找茬罵人,便用平淡無奇的聲音說道:“搜索引擎,一個個網(wǎng)頁點開,抄。我桌上有一堆言情小說,翻開,抄。安小佳那里有《知音》、《女友》,抄。”
說完便掐了線,對燕楊伸出兩個手指:“我贏了,我終于掛了他一回!”
燕楊楞楞看著他:“老師,你挺可愛的。”
陶可一跌:“你會不會形容男人啊?”
“不會,”燕楊說:“因為我喜歡男人。若是真喜歡,我會緊張,會考慮,會在乎他想什么,會擔(dān)憂他是不是喜歡我……我的腦袋里塞了太多東西,跟本來不及找好詞形容他。”
陶可笑了:“葉臻對我說你很勇敢……果然。勇于解放自己,真好。”
燕楊問:“那你呢?”
陶可不說話。
燕楊靜默,突然說:“老師,我可不可以握握你的手。”
“嗯?”陶可還沒反應(yīng),燕楊便從包包底下把手伸過來了。陶可很想縮掙開,最終還是沒忍心。
燕楊的手很溫暖。
“老師的手像冰一樣。”燕楊說:“我一直一直在想,世界上總有一雙手,會讓我覺得愜意、幸福,會讓我覺得活著不那么黯淡無光,會讓我永遠不孤獨。所以我一直在找,在找這雙手的主人,如果找著了,我們會融洽、貼近、快樂,會一起擁有一個完美的人生。”
陶可笑了。
“老師呢?”
“以前看書,常常問,”陶可輕輕說:“男人間如何相處,如何共同生活、共度時光,如何分享他們的飯菜、房間、休閑、悲傷、知識和信心?”
“這種脫離了常規(guī)的關(guān)系形式、家庭、職業(yè)和義務(wù)性的情誼,一旦和別人坦誠相見,那滋味如何?”
“如何面對欲望?如何拓展自己的世界?如何擁有擁有更強的生活的力量?到底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社會?到底如何不讓自己悲憫不讓別人替你悲憫?”
“你能回答嗎?”陶可問燕楊。
燕楊搖頭:“我沒想過。”
“我不能回答。”陶可說:“葉臻也許知道,可他不告訴我。”
“我很不安,很多人都會不安,但我特別嚴重些。為了不讓我的欲望產(chǎn)生在不安中,產(chǎn)生在一種我無法把握的狀態(tài)里,所以我不讓自己產(chǎn)生欲望……你明白了嗎?”
燕楊有點糊涂:“明白什么?”
“葉臻一定對你說過我的性冷淡者,你現(xiàn)在明白了嗎?”
燕楊捂住嘴,顧左右而言他。
“燕楊,放手吧。”陶可說:“同學(xué)們回來了。